只是被人伏击差点爆脑花的事,却是谁也无法想的意外。
春天的风比一年中其他季节要好,春天也容易让人有很好的心情。花开得很多,就是跟梅丽莎争论之后没多久,秦绎又发作了肺炎。
以往几次炎症累积,本来就已经令呼吸功能受到很大影响,这一次因为没有特别的征兆,炎症引起的发烧昏迷被梅丽莎以为是睡着没有理,等发现温度离谱送进ICU,医生说已经要切开气管需要签字,梅丽莎完全傻眼了。
她当然知道两个儿子血型都是稀有,秦绎几次送医急救最后结果都积极,好歹因为前面的治疗没有伤到元气,凭借支持性的保守治疗慢慢度过了。但是气管切开之后基本上就永远无法恢复,即便不考虑术中出血的问题,只有靠外力维持才能勉强维持生命的状态,秦绎一定不想要。
“我不能同意任何切开的手术。如果可以用无创的疗法……就请你们尽力而为。”梅丽莎这么说。
这一次秦绎无法给梅丽莎任何提示。但可庆幸的是他们的某些思想毕竟是不同性别的映射,把性命丢给这样冷血却又体贴的决策者,其实比丢给一个宁可痛苦也要拖延儿子性命的母亲好的多。
秦绎在ICU中昏迷,但即使有知觉他也没有力气说一个字。
梅丽莎抱着手臂,端立在病房外,听见内间警报大作,呼吸停止,血氧下降,心率下降……
她的冷静终于接近崩溃了。她最宝贝的作品,最心爱的儿子,正在离她而去。
她无能为力,纵是切断了感觉的铁石心肠也无法抵挡这种生理深处的悲哀。
——在她叫着宝贝儿的时候,他一定也不会感觉她是爱他的。她最完美的作品,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么可爱,却如此令她遗憾。
要是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她情愿他永远是她亲爱的小玩意,没有那些有趣的挑`逗,没有平常人无法忍受的你来我往。
会改变吗?也许不会。
或许这个世界的样子,由过去未来种种决定,不是一个选择所能左右。
又或许世界就是由这些选择的分岔转弯生长而成,一个念头就令走向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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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丽莎安静地签了病危通知。儿子仍然在抢救,在医生和护士的努力下,与猝死擦肩而过,但没有苏醒的征兆。梅丽莎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通知其他的家人。
此时国内是凌晨,梅丽莎考虑秦渊年纪和血压都不怎么好,只想通知二儿子即可。但是秦非怎么也找不到。梅丽莎叹一口气,心想这种情况他们又能来做什么。还不如祷告。
等到秦渊得知消息,并且飞抵美国,秦绎已经有了知觉反应,不再需要肾上腺素维持血压,植入各种管子恢复营养,只希望早日苏醒。
“秦非呢?”梅丽莎不由问。
秦渊摇了摇头,不愿多谈。看了看长子的情况,说:“要是这么着的话,就算要做移植,大概也做不了。”
在第二天早上,秦绎竟然醒来了,可以轻微地点头和摇头,与人交流。能够思想的儿子,就是完整的,而不是插着各种生命维持仪器的尸体,梅丽莎几乎喜极而泣,秦绎眼神黑亮,肤色苍白如纸,她靠近儿子,听他微弱说些什么。
“叶楚澜来了吗?”
没有。梅丽莎觉得这种回答很残忍。
但是秦绎坚持肯定,而又虚弱不堪地说:“他来过的。他来过。我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梅丽莎在心里默默说,尤其是那个多情泛滥的负心人。只不过也许秦绎心里都是他,也许他在最困难的时候总能给他抚慰,所以在丧失了坚持的时候,在需要信念支撑的时候,秦绎会如以前依赖药物一样创造一个幻想来度过难关。
叶楚澜完全没有在儿子最需要的时候片刻现身,但秦绎也因为他的缘故暂时与这一节的死神作别了,也可因这稍微感谢他。
☆、a good day
半夜二点钟,秦非突然醒来,不太舒服。他把沈吴弄醒了,说要给美国打电话,沈吴想着,惩罚期才刚刚开始,怎么地他一要就当没有了,就不肯。半夜之中,人困得迷糊,秦非没有继续要求。过了几分钟,沈吴被身边的奇怪动弹惊得一激灵,开灯一看,秦非气短气促,满头大汗,按着胸口在床上挣扎。
沈吴吓得立即叫救护车,颤抖着手臂为秦非做心外按压。情急之中他的脑中一片冰凉,除了机械地做着动作,其他一切充耳不闻什么也不能思想。
他此时自不会知道,几万里之外秦绎的急救室中正警报大作,心率停止,机器与医生忙乱成一锅粥。几分钟后,电击让心脏恢复搏动,心电图从一条死线被拉起来,病人险险从字面上脱离死亡。站在病房外的梅丽莎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救护车上,沈吴呆呆把手放在秦非的胸口,护士说他的措施很及时,此时病人可以感觉到自主呼吸,脉搏也很明显,护士要测量血压,被秦非一手推开,自己坐起来,说:“我没事。”
他眉毛上还滴着水,嘴唇也褪着色,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即使当作闹剧也令人后怕不已。沈吴不允许他动,一路到医院做检测,医生很奇怪地说心肌细胞突然收缩紊乱,导致血流供应猛降,幸好有及时按压,否则就会引起心肌细胞坏死了。不过这种收缩紊乱不明原因……只希望不要复发最好。
秦非说自己没事了,沈吴却忧心忡忡,不敢离开医院,也不敢一步离开他。
他突然也算有点理解秦非的感受——有了这突如其来的惊惧,才知道得失的可怖。秦非对要死掉的秦绎岂不也是又爱又怖。他不就跟头原始人似的,算了……沈吴这么想着。
秦渊把梅丽莎带到病房外,计划了半天,才开口说:“秦非被人关起来了。”
梅丽莎还以为听错了,秦渊即使不算惜子如命,也绝对是个会保护子女的雄性。但他说起此事的态度十分镇静,反倒像是有点乐见其成似的,然后说:“Jax这个样子,怎么也赶不及做手术吧。不要让秦非过来了,他一激动起来,反倒会添乱。我们在这边也就够了。”
梅丽莎已经全面暂停自己的工作,此时的损失也有数千万了,而秦渊不计后果地支持过秦非在临床实验上的投入,金钱更是难以估量。梅丽莎听完秦渊的话,微觉沮丧,道:“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梅丽莎远不认为自己已到中年,而秦渊在自我认知上与她差距颇大。他的肉`体还维持笔挺,强健,但内里的精神已经衰败苍老,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还在为别人的事奔忙,两个儿子,看起来连一个送终的都没得,叫人怎能不心生怨怼。
“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看了一眼病房,想起秦非关在权势甚大的同居人家里不回来,叹道。“比起来,这里面这个,搞不好还孝顺些!”
“那当然,”梅丽莎对此事甚有发言权。“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和他言和?人都要死了,他一直求你原谅,你就高姿态一下,也不枉费他叫你爸爸。”
秦渊久久不说话,似在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他与妻子,从未探讨原谅不原谅的需求,似乎背叛是婚姻中的自由成分。但他没能原谅儿子,这是为什么呢,也许他觉得血缘更不容背叛吧!
他想了很久,眼底的阴霾随着不再坚硬的外壳褪去了,只剩下被折磨得尽显衰老的精神。
“我啊!”他颓唐地坐在一边,说。“这辈子是指望他们不上了。一个连家也不回,都不知给不给我送终。还有一个反倒要我给他送。我养他们有什么用。”
梅丽莎没有说话,秦渊按着纠结的眉心。“秦非最不听话,我要是把Jax带回家就好了,他好歹有点懂事!就不至于现在活的都指望不上。可是我能把他带回家吗?你说我错了吗?”
他压抑地说:“秦非最闹腾的时候,我做梦梦见老大提着水果来上门跟我道歉。后来他来了,我把他赶走了!要是我胸怀大度,一笑置之就好了。但我能当作一切没发生过吗?你说我赶错了吗?”
梅丽莎沉默了半天,说:“你都没错。那现在去跟他和好吧!”
秦绎侧卧着,护工都不太敢搬动他,只能小心替他自上而下顺背,完了替他吸氧。秦渊在旁边坐了半天,绷脸没甚话说。
秦渊是个不善于开启话题的人,想:这一身罪是自造孽,但愿我老死的时候不要这么苦。
秦绎还要靠他人帮助才能呼吸,说话是很难的。好容易咳出一口痰来,他虚弱地抬眼看了看蹲在一边的爸爸,秦渊几番欲言又止,秦绎发不出声音地说:“爸爸。”
“嗯。”秦渊哼了一声,按开电视。“你好好养病,这一次恢复了就能做手术了。我们做了一个全国免费基因测序,只要找到特异基因的特殊血型,就能做移植了。”
病人的眼神动了一下:“真的吗。”过了半天,他问:“移植还是弟弟吗?没关系吗?”
“没关系。你以后好了孝顺点,比什么都好。”
秦绎的后脑陷进松软的枕头里,好一阵子没说话。
电视台放着各种新闻,秦渊换了个台,这个放的是:“这几天,好莱坞外籍电影演员叶**被枪击案又有了新进展……”
镜头里配的是他们都认识的一个人,马赛克的小画面里有着倒卧的人体和血迹,秦渊瞬时像被烫着了手一样,颤抖着换另一个台,他不确定儿子看到了没有。
他回头看去,秦绎的眼神停在液晶屏幕上,苍白的面色没有一丝生气。床边的心电监视仪,起伏出峰峰谷谷……
“我哥可能已经出事了。”没人告诉他,秦非自己就是知道。这强烈的感觉只有这么一次,可能因为情况极其严重。
沈吴不得不信,原来亲人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么深的羁绊,他怎么比。
他感到浓浓悲哀,不过更悲哀的是,他在这时候,还要想着打听到秦绎已经暂时脱离危险的消息,告诉秦非。秦非的心脏不痛了,稍微在医院输了下液,沈吴尴尬地忍了半天,说:“我给你安排一下,你去看他吧。我不该逼着留你。”
他拿全国筛查同血型的条件,向秦父要求不让秦非继续牺牲自己的健康。他做这么多,只为保护他,但歪打正着秦绎立刻就生死叵测,这下子,什么好心都是白费了。明明下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不要名誉也好,令他讨厌也好,也要把秦非关在身边的。但是一遇到这种状况,还是怕得立刻放了手,还是怕他讨厌,又怕他因为最喜欢的哥哥伤心。
沈吴远远地站在一边,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比假性心脏病发作过的秦非更难过,被秦非一把扯到了身边。
到了这个地步,秦非还是努力想跟他解释一些东西。“我和秦绎,我一出生就认识他了。”他说着。“我们的遗传因子相同,思想也很类似,我们的关系很紧密,世界上没有比他跟我联系跟紧的血亲了。”
沈吴微微的点着头,身体也在跟着发抖。为什么他忍耐到这个地步,还要听这个?
“我一出生就认识他,他对我很重要。那我花了二十几年时间,才好不容易遇到你,你是不是要比他更重要些呢。你没有逼我,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好不容易遇到你,是我自己不想不小心失去这个机会的。”
沈吴张大了眼睛,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
医生都没有预料到的奇迹发生了。苏醒过后,秦绎恢复的速度惊人。在护工的帮助下,慢慢就开始恢复了一部分自主呼吸,虽然频率还低,也十分的消耗精力,但是虚弱的患者很有可能要切开气管一辈子靠呼吸机过活。不过他没有,而是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在往好的方向转。
秦绎仍会主动地聊天,微笑。即使用最昂贵的支持治疗,他的精力也仍短缺,常常交流不了几句就睡着。梅丽莎起先以为是回光返照,又怕他说的是最后一句话,除了应和着记住,不知道怎么办好。
但秦绎不会主动问叶楚澜的事。只有一次梅丽莎实在忍不住,而她明明也知道他知道,才说起:“之前叶说有事,原来是真的有事啊……”
头一次报道上被击的是叶的助理,而第二次,是叶本人。
她和秦渊在当时也是突然得到消息,还以为秦绎会做些什么,但与预测相反秦绎忽略了这个事件。
这时说起,秦绎慢慢说道:“他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那么没用呢?”
但是确实被匪徒击中了。梅丽莎默默在心里说。如果看过整版的新闻纸就知道,叶在夜晚驾车主动追出匪徒数十里,发生一些事后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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