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却不恨叶楚澜,相反地,他还是爱他。因为他毕竟留给他一段很好的回忆。
虽然只靠回忆并不能生活,但在以前的关系中,秦绎并没有得到和叶楚澜给他的所类似的感受。也许是因为他以前的状态根本不同。比如比利洛伊德,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摩擦火花——换而言之,争吵,打架,无穷尽的精力就在爱与憎恨中消磨。毫无疑问秦绎认为比利洛伊德在这个星球上都是独一无二,但是,现在,秦绎就只想要一件东西:叶楚澜。
梅丽莎见到他又发呆,问:“难道又在想你那个小男朋友??唉,你已经在发行量最大的媒体上,把脏水都泼给已经死掉的前任,努力地洗白他,做到这种程度他都不会回头。你要我说什么呢?”其实她有很多话可以说,不过每一句都很伤人。她拣一句比较没那么伤人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呀!”
“我不是要他回头。不过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有很多路要走。酒吧的事情是意外,之后只能尽力那个弥补,秦非肯定也会受我牵连的。还有你。不过你肯定就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到了退休年纪。”
梅丽莎一下被他惹到了,秦绎是在用生命证明他就是她儿子呢!嘴巴都是一样坏的。“你你,既然有力气,就不要躺在床上装死,帮我做些家务活。”
“我没有装死,是真的快要死了。”秦绎摇头,换了柔和语气。“梅丽莎,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如果我要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把叶楚澜找来,那个时候我还想看他一眼。”
“傻瓜!那就现在找来啊?说不定还可以看两千多眼呢。”
“不要。他又不想看到我,两千多眼不是欠的吗?我至多只要欠他一眼就好。”秦绎在叶楚澜听不见的地方抱怨着。
其实他心底里是很想要叶楚澜的。不过秦绎也不是傻瓜,叶楚澜好不容易走掉,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梅丽莎觉得生病让秦绎变蠢了,又或者毒品的剂量让他变蠢了,又或者卧床也是造成蠢的根源之一。虽然这种情况下的蠢值得原谅,但她内心还是很悲伤。她把秦绎拉起来,不想让他继续漫无目的地思考着那个叫叶楚澜的家伙会不会突然出现的事情,真是的!她的儿子在临死前智力竟然衰退到这个程度。
“打鸡蛋你总会吧?不要骗我这都做不了哦。”梅丽莎将打蛋器和容器塞到秦绎手里头。她自己去拿面粉,却接到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她对秦绎说:“亲爱的,妈妈先出去一下,十五分钟至多半个小时就回来。四个鸡蛋,十五分钟,不要告诉妈妈你做这个不行。留在客厅和厨房里不要到处跑!”她匆匆贴面亲了一下秦绎,提上外套出门去。
秦绎叹了一口气,慢吞吞敲开鸡蛋。这种以前一只手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竟然这么恼火。不过打蛋他当然还是会,对病人的效率又不应该要求太高,他慢吞吞搅拌着鸡蛋,听到卧室的固定电话响起来。
有谁会打这个电话呢?秦绎站着思考了片刻,想不起来。法院也是有可能的。这是他不想费神打交道的地方。但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回到卧室,拿起电话。
“你好?”电话终于拨通了,叶楚澜悬着的心一松。
“你好。”
“秦绎是你吗?你的手机为何十几个小时都打不通?我好不容易才查到这个电话,真是太好了。”叶楚澜不带喘息地说着,压抑不住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心情。
没有听到秦绎的回话,叶楚澜平静了一点。“也是……你之前说我们不是朋友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秦绎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打蛋器。“打鸡蛋。”
叶楚澜喘了一口气,说:“但是你之前又在杂志上说过我们是朋友啊……我想以后一次说的为准。”
秦绎握着话筒,看着手里挂着蛋液的打蛋器,心想:叶楚澜那里是几点钟?
“我爷爷死了。”叶楚澜说。“我刚从LA回国他就死了。”
“嗯。”
叶楚澜穿着黑色的旅行外套,在漆黑的冷风里,背靠着一个很少人经过的公用电话亭。他很谨慎,不会在叶家的,甚至自己的公寓里说这些话,也不会用自己的手机。但他再谨慎,也觉得非常无力,难以坚持下去。
他知道爷爷是被人杀死的,他也有证据。但是他得装作全被蒙在鼓里。
他没有办法,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了解自己的软弱和无力。
爷爷并非没有留下遗嘱,他有留下过,而且法律效应一定胜过韩雪的伪造。
不论韩雪是用怎样令人信服的方式伪造了那份遗嘱,爷爷早先却给过叶楚澜一份录制的视频遗嘱。
以防万一他驾崩之后,叶楚澜没有面对面能说服帮里那些大佬的铁证。
叶炼对着录影机说,他如果突然过世,他的所有遗留事务由叶楚澜安排。包括韩雪的地位,所得的股份,以及其他所有人的分配。叶炼在录影里说,因为他相信这个孙子心地仁厚,会分配得很好,并且能贯彻他的遗愿。
但是,爷爷觉得他身体健朗,真正要用到这遗嘱还是以后的事。并且叶楚澜一直忙着拍戏,还没有时间聚拢来,把这件事跟心腹助手摊开来说一说。
叶楚澜不知道除了他之外,现在剩下的爷爷身边的人,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如果有人知道,那人也许是爷爷的心腹,但也可能只是爷爷认为的心腹。韩雪植根太久,安排耳目也很深。
他与韩雪名分亲如兄弟,韩雪什么都有了。并且将来也必然什么都不会缺。可他竟然还是等不了那么一天,下手杀了爷爷?
叶楚澜不知道有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不会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他面对的是一个他很了解其程度的人。韩雪要制造意外事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拥有的最有力证据就是那份视频遗嘱,但是能够拿出来吗?叶楚澜了解韩雪的程度,他既然已经弄死了一个人,一不做,二不休,弄死第二个也不再有所谓。
爷爷死了。他要报仇,但在那之前,他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叶楚澜心境澈明,但每走一步,都如悬百丈深渊上薄冰。
他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他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但这一次却不能把它甩给任何人逃到一边去。
“我爷爷是被人杀死的。我知道凶手是谁,他是我的义兄弟……但我无法动手,因为我爷爷剩下的手下,我不知道有谁是帮凶,而有谁还会站在我这边。如果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我几乎没有机会。但我要等机会,等他们露出马脚。我爷爷死了,我却得假装是个傻瓜……”叶楚澜胸口闷痛,几乎呼吸不了。但是所有这些痛苦,他都只能一人调解。
“我不知道能相信谁。我假惺惺地和那些人周旋,我谁也不信……”
他几乎蹲在地上。
在能够安全地使用公用电话接通大洋彼岸那个人以前,他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宣泄的渠道。
叶楚澜不能出一点差错,他也想过,就算无法报仇,他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命,这是他唯一能为爷爷做的事。
“你不信任何人?”秦绎反问道。“那你说这些,是相信我吗。”他很奇怪地问。“我有做什么令你相信的事吗?”
“嗯。”叶楚澜坐在地上,握紧了话筒。他的眼前浮现出秦绎这个时候可能的样子,促狭的,骄傲的,指点众生的。“你认识我,你知道我,你了解真正的我。你知道我面具撕开的样子……我很卑鄙。”
秦绎过了好一会,才轻蔑地在电话那头笑道:“原来我是你的神父。”
叶楚澜的双手握紧了话筒。“也许吧。”他苦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个卑鄙的人,永远不能做真的自己。就算背着杀亲之恨……你简直想象不到我能有多卑鄙。”
“好吧。”秦绎露出无奈的语气。“那你继续告解。”
“不,没有什么了。”
从能够听到秦绎的声音开始,就令叶楚澜的胸口作痛。然而他深知这谈话只能让他彷徨的心绪找一个方向,却无法有实际帮助。即便这谈话能永远持续下去,也只能是暂时的一剂麻痹药,他要作战的是真刀实枪的险恶,和秦绎平时搞的一点文字游戏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但是,也不一定真的不能有帮助。叶楚澜想起一个人,他不知道内部的人有谁可以相信,但他知道如果能得到这个外部的,和他家毫无瓜葛的人士的助力,他的成功率会大为提升,他的人身安全也会有一定的保障。
“对了,秦绎,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叶楚澜说。“你也许不肯帮我,但先不要那么快就拒绝,这真的是事关重大的恩情,不然我不会来请求你。”
“你可不可以帮我个人情,请沈氏的总裁和我过个面,我想在这件事上求他帮忙。这个恩情,我日后一定会百倍奉还给你们。你知道,我从不求人,若不是为了爷爷,若不是事出无奈,我绝不会开这个口。”叶楚澜想,秦绎也许不喜欢自己透过他找人帮忙。但他这次是真的需要啊。等了半天,他等不到秦绎的回复,只能补充:“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的事,我不会这样拉下脸来找人帮忙。”
“不行。”秦绎这下很快地说。“不是我不肯帮,而是我帮不起。沈吴跟我弟弟已经闹翻,不来弄我就不错,怎么帮你去求人情?”
☆、秦/沈
“Jax!你在哪里?”梅丽莎在客厅里喊。
“收线了。”秦绎对着话筒说。
叶楚澜终于找他,却又是为了利用他。他很生气,不过已经心如止水了。
烦得很,秦绎扔掉电话,摊在床上,不理梅丽莎。这种状态,其实也不能称作心如止水吧!
梅丽莎到卧室,看到儿子,松一口气。看了半天,温柔地问:“亲爱的,你打的鸡蛋呢?”
秦绎只愿意装死。“没有了。”
梅丽莎捡起没有放好的电话听筒,对里面说:“Hello?”
叶楚澜本来已经要挂掉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又拿了一会。突然听到一个女声,迟疑道:“喂?”
听到声音,梅丽莎立刻就想起儿子那个“男朋友”了,她想了一秒钟,说:“不知是哪位?请晚一些打来!我儿子刚刚晕过去了,医生正在抢救,不好意思,先挂掉了!”
秦绎本来在装死,一听到就气得跳起来了,他难以容忍这种污蔑,而且梅丽莎的修辞是很拙劣的,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真的!
但是叶楚澜很窘迫地:“诶……嗯?这不是家里的电话吗?”而且刚刚还在打鸡蛋呀!
秦绎想抢过梅丽莎手里的话筒,但是他确实是没有能力夺得到。梅丽莎眉眼弯了弯,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惋惜地说:“临终监护呀。不跟你说了,虽然已经有点习惯了。但是心情还是很沉重的。”
叶楚澜如同被雷劈住,呆呆不知说什么好。“我,我……”
梅丽莎等了一下,叶楚澜什么表示也没有,于是她利落地说:“拜拜。”扣好电话,她叉手看秦绎。“看到没有?我已经帮你说了。他不爱你!这个人不会来的。”
“谁让你胡说的?他爷爷死了,丧事都没有办完!”
“……那也已经死了呀,难道要等你死掉了,再过来办丧事吗?傻瓜,不要计较令人不开心的人了,你应该享受每一天。”梅丽莎环绕住秦绎的肩膀,把他按回床上。“看妈妈给你带来什么。”
她拿着刚刚出去取回来的首饰盒子,打开一看,是秦绎前些日子在酒吧中出事,晕倒的时候,磕在地上碰坏的翡翠手镯。那只镯子品相上好,水色剔透,磕出裂纹,真是可惜了。而且这是秦家祖传的,意义又很特别。不过,梅丽莎拿去让最好的工匠在裂处包了一圈金,便成了“金镶玉”,水色里自然生出的裂纹,就仿佛云纹,也很美。
不过,就算做了补救,这镯子本身的价值连城,肯定打了折扣。但是,比起没有,还是要好很多。梅丽莎将它环回秦绎的手臂上,说:“这样爸爸就不会太生气了。真是的,当初给你的时候说好要好好保管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弄坏,怎么在你手里就坏掉呢?”
她继续端详着仍然除了估价,其他看起来依然很完美的手镯,遗憾地说:“可惜宝贝儿,如果你能像这个手镯一样,就算碰一碰裂开了,也能补好的话,妈妈会多开心啊!”
秦绎眼光停留在那新镶好的翡翠上半天,仰躺上枕头,收回手臂,说:“本来秦非说我的HIV有可能治好,只是希望不是太高,但是爸爸不想让我接受这种治疗。所以我就回来美国了。”
叶楚澜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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