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符已经止去,秦绎已经向他伸出手来,要他拉他起来,笑着问:“这一个摇滚版的幻想即兴曲怎么样?”
叶楚澜想了半天,一侧的脚伤尚未完全复原,他只能单脚支撑着两人的体重,重心靠在琴背上。然后他回答说:“我希望不止是这一天,以后也能常常听到。”
秦绎取笑他:“你难道不是音痴?还记得在录音室每天整得我折寿三年的事么。”
叶楚澜略微难为情了:“那也没有办法,我又不是非要唱歌,可是那时候要靠近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秦绎没有答话,心情却好了一些。他虽然命令过叶楚澜去找牛郎,但是对方没有做到反而搓搓地跑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很不开心。
相反地,在他被秦非搞了一通,一窝暗火无处发泄的时候反而跑去找牛郎消遣的叶楚澜,令他不是很高兴。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只要肯花一点小心思,叶楚澜还是会死心塌地乖乖地呆在他身边。
反正他会的手段多到用不完,玩弄一点钢琴美人的浪漫技巧,还只是初级之中的最初级而已。
像叶楚澜这样,看着赏心悦目,欺负也不来脾气,还心甘情愿下厨的人死缠着他,正是他低落养病期间需要的慰藉,他才不会随便放他走。
秦非躲到了第二天,实在是要带着小盆友打包离开S岛了,才没有办法地出现。
前一天叶楚澜心疼秦绎弹过琴肩酸手痛,帮他按摩了大半夜没有睡,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帮秦非收拾残局。
秦绎在看到秦非关门进来自首的时候,已经有力气拿手边砖头厚的书往他头上扔了。
秦非想——没拿秤砣砸我,说明他爱我!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是灰溜溜的。“哥,我错了,我……”他想说你让我跪十天搓衣板我也跪。
秦绎死沉着脸,说:“你过来。”
秦非想,心理准备都做好了,不被秤砣砸,也没有更坏的了,就靠过去。
秦绎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那么大的人,差点被抽翻在地上。
秦非眼冒金星,好一阵子才又重新看清楚秦绎煞白的脸。
摸着痛到麻木的脸颊,秦非想:我日,要打那天分分钟都可以打,为什么非要憋到现在打。
秦绎好半天才回过气来,甩出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可以滚了。”
第二句是:“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秦非知道自己错到离谱,但听到秦绎的语气,才明白自己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所犯的错更严重。害怕秦绎会离开他,也不是在海水中洗了两遍仍然冲动到去做那种事的理由。
虽然,在回顾起做的那种事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却没有觉到后悔。
但是他忘了,秦绎并非永远无坚不摧,他不止是身体会衰弱受伤,其实心也会。
“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乱伦是一种罪,但却不是能上法庭审理,服刑后就能减轻的罪恶。这份罪孽唯一的消除途径,就是遗忘。
秦非知道自己犯了罪,却忘记自己正是揭开秦绎此生最想要遗忘的伤疤。
他捂着脸。“好,我走。只要你不说,我也没说,不就是根本没发生过吗?”
他退到门边,突然又虔诚地回转来。“哥,还有件事。”
秦绎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秦非把盘算了两天的话腆着脸说了出来:“我观察了一下……你注意肾。”
……台灯果断朝他飞过来,秦非一弯身,堪堪避过。他弓着背,蹭到秦绎面前,讨巧地在他面前蹲下来。
“不要紧,哥,就算你的肾真的不行,我的也可以割掉给你。”
秦绎看着他的头顶,说:“你快点滚。”
秦非依依不舍地走,秦绎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什么事?”觉得被原谅的概率有了转机,秦非很积极地回过头来。
“跨年那天,你要上舞台弹琴。”
#@!%&%*^%*$%*$%*……秦非觉得中了一大招,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说Yes。
叶楚澜与秦绎站在阳台上看海。秦非走掉,他终于觉得清净了。
他想跟秦绎讨论一个终极问题:“你说秦非为什么老看我不顺眼?”
秦绎说:“是吗?他要是再对你怎么样,告诉我好了,我治他。”
叶楚澜第一次得到了撑腰的保证,稍觉安慰。
然后秦绎出人意料地称赞他。“能够一直看你不顺眼的人,大概很少。”挑不出毛病的外貌,加上耐心和温柔,连他都要靠吹毛求疵才能一直挑剔下去。何况别人呢?
叶楚澜很讶异,这似乎是表示,秦绎不再像当初那样只当他作是缠人的追求者。莫名其妙的,他对他开始好一些,但是这种好,又和爱他有点不同。好像是怕打击他太甚,而赏赐的一点安慰。叶楚澜却不满足,想要比这更多的东西。
他低落地说:“不会,就有人一直讨厌我,什么都有做过,仍然是坏结局。”
秦绎挑起眉毛:“哦?”
叶楚澜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海平线上。“不是你。”
秦绎的半边唇角翘起来,很自然地笑了笑:“是吗?说说看。”
叶楚澜倚着栏杆,想起十几快二十年前,知了还会叫,夏天是闷热的,被送进普通寄宿学校的两个小少年互相依存着生长的情形。
他们的背景是特殊的,叶楚澜在那之前只接受家庭教育。枪支,机械,防爆,脱逃……正常小孩不会接触的东西,他都要学到。
他父母双亡,每天看见的是爷爷和帮里那些叔叔伯伯,几乎每个人都宠着他,却又各个都觉得他应该比本来的他自己更强。每天都有人在爷爷面前宽慰几句好听话:小少爷这个模样,肯定是青出于蓝,后浪推前浪……叶楚澜受不了这些事,后来,爷爷也实在太疼他,就照他的要求,送他去普通的寄宿学校。
上学第一天,大人带来又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和叶楚澜差不多高,互相报了名字,说这个孩子以后会陪小少爷一起读书。
那就是韩雪和他最初遇见的方式。
叶楚澜跟秦绎讲:“其实我家里有一些道上的背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秦绎听沈吴说过,点了点头。但是这个年代,黑帮的存在感很低,他也不知道这对叶楚澜有多大影响。
“——我只是想去学校,交朋友,做普通人而已。这件事却很难,因为我爷爷和一些叔叔伯伯当我是大帮派唯一的继承人。”
秦绎噗地一声笑出来。他说:“你?”
叶楚澜点头。“好多年前,一直是这样。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男孩子。那时候太早,这种事还像是犯罪。我太年轻,什么都不懂,明明只是单恋而已,却太张扬,闹到爷爷知道,长辈都知道。”
“他本来没有错,却被带到长辈面前下跪,显得是他引诱我。只因为他长得好,漂亮得像女孩子。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找个女人立刻结婚,好治好这种病,但那不可能。我没有妥协给他们,幸好这件事我没做错,但另一件事我错得离谱。”
叶楚澜停顿了一下,说:“因为他才是那个没有毛病的人,他又不喜欢男人。”
“他们把他关起来,让他反省,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做。我也被看得很紧,但仍然有办法找到人,递消息给他,说要带他走。”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逃出那个禁锢我的牢笼——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我也跟他说,他如果不愿意和我一起,那我会一个人走。年轻时真是什么傻事都干的出来,竟可以为了一个不值一文的冲动,抛弃所有真正重要的东西。”
“结果他转头就把我逃跑的计划和路线告诉了帮里的人。我不知情,等不到他,有失恋的感觉,人变得很蠢,更想抛弃掉帮派继承权和所有负在身上的枷锁,一个人去天涯海角流浪。”
“爷爷派人追我,是自己人,可能我不要命的心思太重,也可能人实在太蠢,跳楼的时候竟然摔断胫骨,哪里都再去不了。”
“爷爷终于明白我铁了心的意思,也不能再勉强我。我被运回去养伤,能走之后,被帮中开大会声明断绝关系,将我赶出家门——其实是送出去。毕竟是亲孙子,爷爷怎么能真的不要我。只不过闹得那么难看,必须给帮众交代,也算放我自由。”
秦绎听完这一段惊心动魄的黑帮爱恨情仇,没听到结尾,问:“可最后呢?”
叶楚澜从回忆中回到现在。“没有最后了。这就是结局。那个人本来就是直男,一直都是,出卖我也不怪他。他只是自保。”
秦绎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的样子。也可能是在回味这个故事。然后他说:“哪有什么一辈子的直男?那个人现在在哪,要不要我去帮你掰弯他?”
☆、爷调情也是高手
秦绎不但没有吃醋,思维还向奇怪的方向歪过去,这令叶楚澜很失望,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错觉。
但到底哪个是夫人哪个是兵呢……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叶楚澜心中扬起了一瞬,旋即被他惊恐异常地打压下去。
他先哄骗秦绎不要起好奇心:“你想都不要想,对付直男,什么桥段都是没有用。他不吃那一套,看看我的下场是什么就知道——当时差一点点就要半身不遂。”
秦绎笑得捂住胃。
叶楚澜头痛。“这有什么好笑?”
“笑你全身上下都写着纯情两个字。竟然还有暗恋失败就要寻死觅活的时光。那时候你几岁?”
叶楚澜严肃地思考了一下。“快要十七……吧。正好是高中念完,闲得蛋疼的时候。”
叶楚澜与秦绎年龄相仿,他十七岁那一年秦绎也是十七岁,被母亲引诱上床,不能抗拒,稍后家庭破灭,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至亲。在那一夜,秦绎明白到,他早已经失去了可以叫做母亲的人,而父亲也选择将他抛弃了。那种背德的挑战,胆战心惊的罪恶,在喜欢刺激的他身上,却印不出任何得到报偿的感觉。
他是扭曲的,却还不想坠入地狱。他想要自我救赎,却找不到能拉他一把的人。
父亲和秦非抛弃他回国后的一小段时间,秦绎度过得非常混乱,但那却还不是他人生之中最糟烂的时光。那时候他仍与母亲住在一起。母亲不像其他一些恋子成癖的女人,并没有强烈地要控制他的表现。
她甚至允许他去交往恋人,并且自己也结了婚。
但是秦绎表示出要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她的手腕就恐怖起来。“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你和谁交往,有了家庭,也永远要和我在一起。你是我的作品,是我一手制作的,我最爱的……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秦绎被这种偏执压迫得近乎窒息,而且这禁锢看似会毁了他一生。他非要离开她不可,拿着水果刀,朝自己心脏以下三分插进去。死了也行,就连下地狱去也是逃脱她的胜利。
最后,他赢了,那个女人放他走,但那之后的日子没有比之前更好。
他其实哪有资格嘲笑叶楚澜。
当他确诊到HIV之后,其实有告知那个女人。他们并非完全失却联系,他成为成年人后,已不屑她的控制欲。他是这样讲的,在电话这边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仍然带着不以为然的轻佻:没错,我感染上HIV,也许已有多年。这就是你最完美的作品——当然,我只是我自己而已,从不是你的什么东西。但你也应该知道……这就是结局。
其时,他的生身母亲兼曾经情人,正在巴拿马的海滩被新一任的情人做全身推油。听到这番话,只是沉寂了片刻,就淡淡道:“知道了。那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便,可以来找我。毕竟你一个人不自爱了那么久,身边连个其他人都没有。”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结局。
他在别人面前的那些信心和强硬,其实都是这无数的彷徨和damn the world的人生堆砌起来的。
他对叶楚澜说:“那你跟那个人,分开十几年了?”
叶楚澜不解。“嗯。也不对,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哪里来的分开?”
秦绎眼角又挑起笑,瞧不起人地看着他。“中间都没有找过别人?”
叶楚澜说:“没有。公司偶尔有放绯闻,但不是真的。”
秦绎笑意深了一点,他扳过叶楚澜的后颈,看着他的眼睛。
“要是你,真的在这段时间乖乖陪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只是关于“这段时间”四个字,却暧昧下来。
他是真的需要人陪伴。然而叶楚澜肯跟着他多久?活太长是拖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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