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秋笑了一下:“还记不记得我大概十二岁的时候,你要住校,那年我生了很多次病吧?”
“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所以后来就不住校了。”陆敏之笑着接话,“你是我的弟弟,我可以宠你一辈子,可是如果小慕这样,我会很困扰。”
季知秋不知道该为‘弟弟’的特权高兴还是为框死的身份而哀叹,嘴上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我只是想说他没安全感而已,至于你怎么处理你们的感情,我没什么提议,你看着办吧。”
“冷淡的小混蛋!”陆敏之笑骂,“我这么疼你,你就对我说‘看着办’?”
季知秋勉强笑了一下:“得了吧,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么?”
“好,除了我父母,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一听便知的敷衍之词,陆敏之的话里有几分真意不可考,季知秋莫名觉得心酸又委屈。
“很晚了,我要去睡了,晚安。”他轻轻地挂断了电话,餐厅门口,他对陆敏之说过如果商慕亲再惹麻烦就请他回去陆氏,然而他最真实的希望是恨不得现在就立刻让商慕亲从他眼前消失,可是尽管如此,他依旧劝解陆敏之,这种矛盾又自虐的行为,只能说他把陆敏之看的实在太重,即使得不到,也希望陆敏之变成更好的人。
结果只是和商慕亲磨合了一个礼拜,季知秋就因为原厂的大型生产线换代问题直接飞去了华中。出差他带了安雅,把商慕亲留在公司里处理一些事务。
尽管原厂所在地气候非常干燥寒冷而且出差非常忙碌,但是远离陆敏之和商慕亲还是让季知秋有种喘口气的感觉。没有了商场上人情往来、言辞角力,专注技术和实务的工作也让他觉得踏实轻松。所以出差的近一个月反而过的很滋润,人也比在S市时圆润了一些。
一周协商、一周安装、两周调试,其实季知秋并不需要全程跟着,但是他把这当做小假期,于是赖着不走。安雅吐槽他懒,害得自己也跟着呆在这又冷又干的地方,皱纹都多长了好几条,季知秋也不生气,调侃说网络和现代化的办公系统让空间距离化为乌有,他只是现代科技的受益者。
结果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现代科技也无法解决的,逼迫他不得不回S市。
“秋秋,小慕不见了。”陆敏之来电话时他正在宴请公司技师,听到这句话,连忙又走远了些找了个僻静地方和他细说。
“你们到底又怎么了?”季知秋的口气不太好,“怎么会搞出离家出走这么……幼稚的戏码?”
“唉,回来再和你解释吧,我记得林君翔是J市人,小慕家乡在哪,麻烦他看看能不能托人帮我找找人,我最近手里有个合作案都已经在磨合同的细节了,实在走不开。”
“行了,我争取明天回来,林君翔那里我去和他说。”季知秋也不和他多纠缠了,直接说完,便改打林君翔的电话。
林君翔消息灵通程度一向让季知秋惊讶,总之他接起电话就知道季知秋要说什么,找他干什么。
“其实人家都自己走了,非要去找他干嘛?”林君翔懒洋洋地敷衍。
季知秋一贯就知道他是这个德行,也不和他多废话:“让你去找就给我去找!”吼完就挂电话。
安雅前一天晚上还在抱怨季知秋拖延行程,结果当晚就被迫一个个电话打去订机票,也亏得她手段了得,居然也给她订到了票,于是第二天便风风火火地回了S市。
48小时的巨变,搞得安雅分外摸不着头脑。季知秋下了飞机发现安雅还体贴地安排了接机的车子,感慨自己真是找了个好秘书,于是先行送安雅回了她家,还放了她3天的假,回头自己让司机往陆敏之的公寓开。
晚上5点多,季知秋想着陆敏之怕是无心加班,应该在家,但还是打了个电话去确认了一下,结果陆敏之却在办公室。
季知秋愣了一下,喊司机调头,回了自己公寓。
他急什么?心疼陆敏之着急紧张?季知秋发现自己多虑了。
回家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洗漱、饱餐、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季知秋才慢悠悠地踱进陆敏之的办公室。
“怎么样,有消息了么?”
陆敏之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抽空从他身上晃了一圈后看回去,一边打字一边说:“嗯,帮我谢谢林君翔,过后我请他吃饭。人找到了。”
“准备怎么办?”
“忙完了去找他。”陆敏之很淡定,情绪不见多大起伏,但是季知秋感觉到了他身上森然的冷意。
“到底怎么了?”
陆敏之皱了皱眉,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吵架。”说完,皱了皱眉,神色似乎有些厌烦。
季知秋见他这样,也没了心思追问:“你自己看着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像闹剧一样。”
这话实在不好听,但是陆敏之却没有生气,好脾气的回答:“是,你说的都对,我会处理好的。”
季知秋被他的态度惊到了,这么“柔顺温和”的陆敏之可是许久未见了,近来但凡牵涉到商慕亲的事,总是和他大呼小叫,这么和颜悦色,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你知道就好。”他讷讷地说完,推门而去。
出差一月不到,季知秋今天也无心继续做工作狂了,出了陆敏之的办公室便回去自家公寓。路上开着车,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劲,陆敏之的态度与其说对他亲和,不如说是对商慕亲冷淡,于是心里隐隐有了些揣测,只是这到底是陆敏之和商慕亲之间的私事,他的揣测也无处验证,于是也不多想了,安心地休息休息。
放了安雅三天假,他自己却只休息了一天就回去工作了,结果晨会上高官们都在谈论陆氏最新的合作案。季知秋心想这该是签下了合同啊,于是散会后给陆敏之打了个电话道贺,电话接通却是一片嘈杂。
“你在哪里?”他听到背后陌生的口音,问道。
“J市,处理私事。”陆敏之回答他,“有事么?”
“没,合作案很成功啊,大赚了一笔,记得请我吃饭。”季知秋像机器人一样无甚起伏地把道贺的话说完,挂了电话。
就算事业第一,商慕亲也是第二的,看来陆敏之处理的挺好,不劳他关心了。
季知秋是这么想的,可是陆敏之却真的让他意外了,去J市的第三天,陆敏之在回A市的火车上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和商慕亲分手了!
季知秋一阵无语,陆敏之依旧推脱说回来细说,他挂了电话,心里却想着回来也不想听他细说。
他开始逃避陆敏之,来的太过突然的消息让他没办法调剂好心情,不知道要用一种什么面目去面对陆敏之。
他不会安慰,也不会劝和,他不能窃喜更不会劝陆敏之“走回正轨”,那么他还能说什么呢?询问一下分手的原因?这对他来说突然就不重要了。
陆敏之一如既往地敏锐,从他有一天打电话来问季知秋为什么躲着他的时候起,季知秋连电话都关机了,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调试一下心情,想好一个新的面具去面对自己暗恋了十年、突然出柜又失恋了的表哥而已,而这一切不需要告诉陆敏之。
然而最近生活似乎总是和他作对,没有一件事顺应他的心意,因为陆景明突然病倒,让他没法再继续避着陆敏之。
周二的中午他突然接到陆季闵柔的电话,陆季闵柔说话依旧条理清晰,但是声音带着哭腔,陆景明突然昏倒让大家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季知秋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敏之已经守在了病房外,他略略打了个招呼,推门进了病房。
“姑妈,”他压低声音喊陆季闵柔,“姑父怎么样了?”
“你来啦?”陆季闵柔抬头看他,眼角微红,似乎刚刚哭过:“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年前他就一直在感冒,这下发烧居然的肺炎了。”
季知秋安慰到:“姑父也才五十多,年纪不大,没事的,只是最近天气不好的关系而已。”
陆季闵柔勉强笑笑:“他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退休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没事,我在这陪着你和姑父。”季知秋摇头,失去过才懂得珍惜,他比很多人更加重视家人。
陆季闵柔对他笑笑,温柔地拉起他的手:“也好,你在我也安心点。你长大了,成了可以让我和你姑父依靠的孩子。”
“姑妈,表哥在外面……”季知秋犹豫地提醒,“你不让他进来?”
“我有这么过分?”陆季闵柔白了季知秋一眼,“他自己不进来,怕他爸见了他生气吧。”
季知秋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晚餐时分,陆景明醒了,医生检查过后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依赖仔细调养,陆季闵柔心疼季知秋要工作,就死活不让他陪夜,把他赶出了病房。
季知秋出了病房,意外发现陆敏之居然还站在外面,面窗而立的姿势和他进病房前如出一辙。
“姑父醒了,没什么大问题。”他顿了顿还是开口告诉陆敏之情况。
“我知道,刚才医生就说过了。”陆敏之回头,看着他,淡淡地说。
“哦,”算他多此一举,“那我走了。”
“秋秋,一起去喝一杯吧。”
楼主这个文在心理举止的分寸上拿捏的很好啊,我挺喜欢小秋的,他可能不能自拔的爱上某个人,但是他有底线,有原则,是个有节操的汉子(这形容怎么这么奇怪),没有因为暗恋自私的把表哥拖下水,没有因为喜欢表哥就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我很赞赏佩服这样的男人,人有时候控制内心的欲望是非常难的,何况这么多年的暗恋,但是他们能够做到,驾驭心中的猛虎,轻嗅蔷薇。这是真正的教养和节操。
反观陆敏之,到现在还面目模糊。说他深情吧,他又那么轻易放弃,说他能干吧,他又那么迟钝。我觉得他才气可能还是有的,但是被幸福的家庭惯坏了,陆季闵柔LEVEL太高,这么强大的女人养出来的孩子很容易太有安全感,甚至可能不太关注他人的感受。而小秋失怙失峙,敏感缜密,人都最稀罕自己没有的,小最初让小秋迷恋上他的,也许就是这种求不得的,办完了事儿可以长出一口气往后一靠,就万事不管了的安全感吧。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一种爱,但是表哥如果还不能清醒,内心还是迷迷糊糊的做个孩子,那我想说,季知秋真的不值得,他值得更好的。
坐在G。P。给他们预留的卡座上,季知秋有些出神,明天还要上班,今天也不是很轻松的一天,他现在原本应该回家休息,可他鬼使神差地陪着陆敏之坐在G。P。里喝酒。
陆敏之说要谈谈,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喝闷酒。季知秋不想去阻止,他甚至不想开口说话,他从坐下开始就在后悔为什么要来了。
“秋秋,”陆敏之又灌下一整杯威士忌,放下杯子突然开口,“妈妈又说对了,我们分手了。”
季知秋拿起桌上的酒杯默默喝了一口,他不想搭话。
“就算你和爸爸妈妈都在质疑,不过我确定我很认真,”陆敏之自嘲地笑笑,“不过很可惜,即使连小慕也不愿意相信我。”
“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这是季知秋唯一的困惑,他还是问了,就算他曾经千百次地警告自己闭上嘴,不要问。
陆敏之苦笑:“他指责我的态度,我‘敷衍、粗心、冷漠,只关注自己愿意看到的’,和我在一起快一年了,最后收获这样的评价,真是意外啊。”
季知秋默默不语,敷衍、粗心、冷漠,只关注自己愿意看到的,他觉得商慕亲的评价丝毫无错,如果陆敏之对他有过足够的关注,想必连商慕亲都能发现的感情,他不会丝毫无所察觉,而敷衍、粗心、冷漠,这些掩盖在了血缘带来的亲情下不那么明显,却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就这样么?”季知秋问他,“这样就甘心分手了?”
陆敏之摇头:“是,我说了分手,可事实上我才是被放弃的那个吧?他选择了离开。”
季知秋不会去提醒他商慕亲以退为进的用心,但是他却惊诧于陆敏之的冒失和不冷静。
“所以你今天不进病房?因为你确实印证了姑父姑母的说法?对于感情,你根本没有认真的思考过吧?”
陆敏之又一次喝干了手里的酒,把酒杯放到了桌上,抬头认真地看着季知秋:“秋秋,这指责,不公平。”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却氤氲着醉意,此刻正盯着季知秋,季知秋有种窒息地紧迫感,不言不语。
“他宁愿一晚一晚地不睡觉,等着我去安慰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开心,他宁愿费尽心思来折腾,也不愿意坦诚地和我谈谈。我有无数的错误,可是我愿意为他改变,只要他要求,我都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