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灵十分聪明,没选我们的鱼竿,只是说用自己的就好了。听罢我和邱野便识趣地拿回了自己的鱼竿,不久邱野又帮他把鱼饵上了。我见晏灵拿着鱼竿打量,样子十分好奇,便猜他以前肯定没有钓过鱼。
试着一问,果然。他的样子明显是很想自己快点动手钓鱼的,我没多想,就起身教他怎样甩线抛竿。
他真的很可爱,居然能把鱼钩甩到树枝上去。见我笑他,他生气地回头瞪我一眼,不过模样一点也不震慑就是了。
他重新又甩了一次鱼线,这回很漂亮地入水了。他高兴地叫起来,我和邱野也不禁为他赞叹鼓掌。
后来邱野提议比赛钓鱼,我是无所谓,不过对只是新手的晏灵来说有所不公。我提出来,谁知晏灵倒不领情,信心满满,否定了邱野改口的钓上一条鱼就算赢的提议。
看着他倔强的表情,我和邱野也只能妥协,毕竟即使是柔弱如他,也有极强的自尊心和荣誉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日的风不会过凉也没有太暖,舒服地吹着人的身心。周围一片安静,枝头上有鸟啼蝉鸣,清晰地,只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我望一眼晏灵,发现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小的头低垂着,眼睛合上,从侧面可以看清他弯而密的睫毛,稍稍过儿的鬓发时时被风撩起,露出小巧迷人的肉色耳朵。他似睡得深沉,还发了甜美的梦,嘴角微微向上抿着,整个侧脸在暖和的阳光和碧绿的湖水的交映之下,显得一派宁静祥和。
这样看着晏灵的还不只有我,邱野也在另一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眼神柔和,看样子事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晏灵,他是一只宠物小狗,而且是随时随地能睡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只要这样看着他,看他那甜美的睡脸,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周一上课,正要起身去找晏灵,结果邱野说办公室老师找,我无辙,只得转移方向。
去到办公室,一问,老师说没有事情找我。我知道被邱野耍了,正想再去找他,可是上课铃又恰恰响了。我收了收打人的冲动,埋着头沉着脸回到班级。
第二节下课,我叫住邱野,还没开口,他却先对我道歉说刚刚搞错人了。我沉了沉气,便不再跟他生气。我绕开他,正想去晏灵的班级,这时背后又有另一个人喊我,我回过头,那个男生却说教务处主任有事找我。
我看看他,不像是说谎耍人的样子,只好忍住心中想见到晏灵的强烈欲望,改往教务处走去。
结果,我又一次被涮了!
“教务处主任根本不在!”回到班级,我毫不客气地对那男生斥问。
那男生哆嗦:“可是,有人叫我这样转告你的啊……”
我看着他,似乎没有欺骗的意味,在心头想了想,还是把怒气压了下来。
接下来的课间,每一次当我想出去找晏灵的时候,都有不同人不同事情找上来,说是需要我怎样怎样,害我抽不出一丝可支配的时间去见晏灵一面。午休的时候,我甚至被校长的广播紧急呼叫,然后当我快步地赶过去,他竟然叫我帮他打扫办公室!
下午之后我还是处于诡异的繁忙状态,不是有人找就是有事情指定必须要我且只有我去做的……一直到放学,当课室走得空无一人的时候,我还在自己的课桌上累死累活地帮老师批改昨天的测试试卷!
第二天,我确定了昨天可能是陷我于不义的某个人,然后用相同的手法回敬了他。早上的第一个课间,我甩掉了某人,独自前去找晏灵的班级找他。
我和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向他道歉说昨天没来找他。晏灵听了却是不在意地摆手:“昨天我和邱野在一起也很开心的……”
果然,昨天就是某个混蛋干得好事!
我尽量稳住说话口气,叫她下午放学以后在课室等我,然后便转身走了。
我今天想带他去动物园。
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去一次我一直就很想带他去的地方。
听到是动物园的时候,他垂下头,样子没有我想象的开心。我以为他不喜欢,谁知走了没多远,他忽然抬起头,笑着对我说:“你说对了,我很喜欢动物园……”
他说:“我只去过一次动物园,还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的……”
我听着,一瞬间那种心疼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他的笑容很飘渺,很让人动容,我不知不觉间已经拨开了他柔软的额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轻吻。
他脸红走开,他的反应却让我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于是我追上他,拉紧了他的手。
拉紧了,一辈子都不放开。
到了动物园,我们被告知只剩三十分钟的时间游玩。我没想到动物园会这么早关门,晏灵劝我别买门票了,但我还是不想让他白走一趟,果断地买票入园。
我们先来到猴子山,那群猴子真是活跃,一见有人就纷纷跳前过来,丝毫不惧生人。有一只金丝小猴还跳到了离晏灵不远的石头上,然后一人一猴就像两个初不相识的孩子,好奇地互相打量,情形又让人忍不住好笑。
我走过去,手里拿着刚买的一支解渴用的矿泉水。那猴子精得很,一见到我手中的东西,就用手不停向我指着。晏灵看过来,理解了猴子的意思,便让我把水给它。
我就知道好心又善良的晏灵,一定会这样做,没说什么,我便把水给那只小猴。晏灵看到水盖子还没拧开,接过去又拧开了再给递给猴子。
以后要是娶了晏灵,他一定是个十足的贤妻,娶他的人一定不会吃亏的……我不禁在心中想着。
猴子拿到了水,仰头就灌了起来,模样倒真像渴了好几天。我侧头看看晏灵,他看着喝水的猴子,神情十分欣喜满足。
好吧,既然晏灵高兴,什么样都可以,怎么样都没关系。
接下来我又带着晏灵去了别的地方,看了不少珍奇动物,飞的爬的游的……每一样晏灵都看得津津有味,每一只动物他都兴致盎然。果然,他就是真心喜欢动物的人,幸好我没有看错。
时间还是很快的过去了,我和晏灵出到园外。晏灵站在门口,样子恋恋不舍,我便说想来的话下次再带他来。他眉目绽开,欣然便要答应,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把话硬是留在了口中。
他转身走开,神情低落。我忽然觉得他像是要从我的世界离开,心中闪过一丝莫名恐惧,马上追上去抓住他。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可以,任何一天都不可以!”
我带着强迫意味地对他说,他却只是摇头,不断地摇头。我看着他,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他留下了眼泪,嘴里仍说:“不要……”
我看着他流泪的脸,那张刚刚还张扬着美丽笑容的脸如今被狰狞的泪水肆意纵横,变得凄惨,又让人揪心不已。
我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把他送回家。
转身的时候,我对他说:“晏灵,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流泪了……”
以后,我真的不要再看到晏灵的眼泪了。
它们太过沉重,只一次,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仿佛窒息,仿佛世界末日。
二十天
今天是倒数的第。
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没算错的话,我的人生还剩下两个整数。
我今天还将在姑姑的蛋糕店度过。姑姑她昨天误了飞机,需要再耽搁一天才能从外地回来。而我,不得不向学校多请一天假,帮姑姑多看一天店。
我穿着和蛋糕师傅一样的服装,上身白色衬衫,下身黑色长裤,腰间再系一条棕红色的围裙。唯一不同的,是我不用戴帽子。
蛋糕店一般在早上和下午人比较多,早上来的通常是上学或者上班的人。我将做好的蛋糕一个个摆上物品架,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店门,因为还不到六点。
忙活了三十多分钟,蛋糕全数摆放好,店门正式打开。我在柜台处站着,双手垂在两腿间,眼睛呆呆地看着外面匆匆路过的行人。
蛋糕里总是弥漫着各式蛋糕的浓郁香味,做工精致的蛋糕被我整整齐齐地列放在橱窗里,色彩新鲜,卖相诱人。虽然来之前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不过看着这些如同艺术品一般迷人的蛋糕,我还是很想把它们都品尝一遍。
果然,即使死期就近在眼前,人还是无法摆脱各种欲望的驱使。
尤其是食欲。
一边想着,我不禁把手放在肚子上来回抚摸着。
门忽然被人大力地推开,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
看见来人,我立刻僵硬了。
“早上好,小灵!”
邱野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和我打招呼,旁边跟着眼神冰冷的项荻。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我颤着声音问。
“你还好意思说,无声无息就敢给我消失一整天,又想要我们惩罚你了?嗯?”
邱野说着靠近我,眼神闪光,仿佛危险的毒蛇。
我往后退一步,不敢和他直视:“哪有啊,我只是要帮姑姑看店……”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我不知道你们的联系方式……”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说的。
“这个应该不难知道吧?随便问问人就出来了不是吗……”
“……”
对他的逼问,我实在无法应答,只能理亏地沉默。
“晏灵,我们很担心你。”
项荻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我看着他,心里好像有几行暖流缓缓流过。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有人担心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项荻,你很狡猾诶!只说一句话就把小灵驯服了……”
听了我瞪邱野一眼,他不在意,重新又对我嘻笑开来。
“以后这种事不可以再做。”项荻的声音仍旧很冷。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虽然我们原谅你了,不过以后再敢不和我们说一声就消失不见,我们真的会惩罚你哦!”邱野威胁地和我说。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他们点点头。
见我点头,两个人的神色才缓下来,身上没有了进门时咄咄凌人的气场。
“对了,你今天也请假了是吧?”邱野又问。
“嗯。”
“既然这样,我们也请一天假,和你一起看店。”
邱野看一眼项荻,项荻不说话,默认。
“你们不可以这样啦!”我急忙劝说。
“难道你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不是,因为……”因为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了,即使不上学不上课成绩烂到底都没关系了啊!
“唔?”
“无故请假,你们这样会耽误学习……”我说了另一个实话。
“小灵你不也一样吗?”
我正想再说,项荻的话插了进来。
“晏灵,这是我们的决定。”
我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泄气。
“好吧……”我说,“不过不用你们看店,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我也想体验一下招呼客人的感觉呢!”邱野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我脱力,你那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啊!
项荻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眼神不容拒绝。
我连最后底线也妥协了:“好吧,那我先把店里各种蛋糕的价钱跟你们说清楚……”
他们走过来跟在我身后,我发现他们还都穿着校服。
“等一下——”我说,“我去给你们找工作服。”
不多久,这两个人就换上了和我一样的衣服,白色衬衫,黑色裤子,腰间系一条棕红色围裙。不过他们两个身材都比我健硕,长得高我近半个头,脸型也更加成熟,一穿上那衣服完全就变成了两个出色的招待生……同样是人,同样的衣服,为什么我就穿不出那种感觉来,太打击了!我看着他们,一时间心里极不平衡。
我在前面跟他们说每一个蛋糕的价格,两个人就跟在我身边,听得十分认真,也不说些不相关的话打断我。
这两个人,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我说什么你只管听就对了的气势,难道换个衣服就连脾气也一起换了?我在心中疑惑不已。
店里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我习惯性地开口说“欢迎光临”,然后走上去招呼买蛋糕的客人。就这样做了几次以后,门口又进来两个女学生,我正要开口,没想到旁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两个人竟然抢在我前头,异口同声地对来人说“欢迎光临”,还学着我礼貌地对客人弯腰躬身30度。
我吃惊不已,张着嘴一直合不上去,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在恭敬地对客人说“谢谢光临,请慢走”了。
“你、你们……”
“怎么样,我们刚刚做得不错吧?”邱野笑着凑前问我。
“你们以前学过吗?”我傻傻地问。
“你这句话我可以理解成合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