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只说了一句话,短短的七个字,我想我一辈子都记得。
“邱野,我要转学了。”
我希望自己没听清,但教室空旷寂静,没有一丝喧吵或者杂音,由不得我听不清。
“是、是吗……”
“嗯,明天就走。”
我后来应该没再说话了,只是僵着身体,僵硬着自己的反射神经。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抬起头来的时候,教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永远也没办法得到原谅了。我错过了他,而他也再听不到我心中的表白。
自那之后,我开始改变自己,变得放荡不羁,个性随便,爱打架,老找别人麻烦。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看着别人受伤害,我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我和许多男孩交往,但每个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多半是他们提出分手,因为他们受不了我随便地看待一份感情,受不了我和他们只是玩玩而已。
那时候,我已经彻头彻尾地是一个混账了。
直到遇见你,晏灵,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有一种是他回来了的错觉。
我承认,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把你当成他来看,我控制不住会这样想。但你和他,其实是很不一样的。你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长得比他更美,个性也更加倔强,喜欢发呆,喜欢一个人对着天空感伤……我才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他,而是我注定了会喜欢上你,这是我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就逃不过的。
喜欢你,便每时每刻都想得到你,想在你身上贴上属于我的标签,想和你拥抱,接吻,还有sex。
在海边的那一晚,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我把你抱在怀里,吻遍你的全身,我几乎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了……但是你不愿意,你哭泣不已,你的眼睛那么悲伤,就像当时的他一样。
我放手了,终究还是没有再逼你。我想着,时间方长,我不急于这一时。我怕的是你的眼泪,是你会受不了,最终像他一样,远远地逃离我的身边。
我明明这样做了想了,你依然还是做了推开我们的选择。
为什么你依然,这样做了?
难道失去你,得不到你,也是我注定的吗……
十三天
今天是第了。
今天该怎么过呢?上学,还是继续逃课?还是去学校好了,再把自己锁在家里,一定会让妈妈和妹妹的更加担心。
可是,上学也很烦啊……
我懒懒地收拾好书包,换上校服,吃完桌上给我准备的早餐,然后走去学校。
走在路上,我用久不见阳光的眼睛四处打量。世界原来还是一个模样,什么也没有变化,天依旧蔚蓝,人依旧匆忙。陌路的依旧陌路,认识的依旧招呼,我一个人,依旧变回了一个人。
来到学校,也不再指望会有人问我为什么会缺课两天,老师也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两句,然后就执起教案走开。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先把书包放下,然后一本一本地把里面的书抽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面上。
我发现我总是很有耐心去做一件两三秒内就可以完成的小事情,就像现在,当我抽放的速度越慢,我的思考也会越钝,而我则格外地享受这种几乎不用动脑的过程,像个机器人一样,一举一动只是为了做而做,再没有旁的干扰。
难道是时间越少,我反而越能把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从容地浪费掉吗?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谁又能告诉我,为什么最后我竟会变成这样呢,这明明不是我希望的啊……
午休又到,我一个人走到教学楼的天台上。
这里以前我倒不会来,一个是太高了,此外,它太安静了。但是现在,这里却是我最好的收容场所。其实说到底,我还是怕遇到那两个人罢了……
天台的阳光很烈,但是这里的蓝天更广更空,向上看就再看不到别的人,顶多是高空的飞机轰隆一阵飞过,不多会就穿进厚厚的云层里,然后就不见踪影。
我走过去,在仅有的一小块楼房阴影中靠着墙坐下。我抬头看了一会天天,然后便觉得眼睛有些乏,没多久就合上了眼睛。
一道吵杂的声音忽然传来。
“哟,这里有人——”
我睁开眼,面前站着四个不认识的男生,他们围在我的身旁,为首的那个还蹲下来凑近看我。
“我知道你,你叫……晏灵?”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只是睁着眼睛平静地和他对视。男生有一张粗犷的脸,上衣衬衫扣子全开,袒露着满是伤疤的胸膛。
“怎么不说话?”他勾着嘴笑了笑,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可知道你,你是邱野和项荻的娈童……”
我听到他的话,心情就像是投进了巨大石头的湖水,再难平静对待。我扫开他的手,怒目瞪着他:“我和那两个人没关系,请你们走开!”
“嘁,”他嗤笑一声,“没关系?全校的人都知道你被两个出色的男生同时追求,大搞男男爱,不知道有多张扬!”
我回想起邱野和项荻以前的作为,虽然也觉得他们太过了,但没想到在同学们的眼里我们竟早已经成为议论的焦点,只怕还是恶心死人的丑闻。
我皱紧着眉,站起身来想离开这些人,但刚走一步,就被那个男生捉住了手。
“怎么,我们还没说完话呢你就先走,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我甩开他的手,回头瞪他一眼。抬步想走,他又拉住我。
“晏灵……”他手上忽然使力,一把把我拉到了他的怀中,看着我微笑地说,“我想和你好好玩玩,看看被那两个人同时看上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他的眼神邪恶如蛇,看我的目光如同猎物,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我用力地想挣开他,他单手捉住我,力道却比我双手的力气还大。
“放开我!”
“还不行,放开你就会被你逃掉了……”
“快点放开我,我和你们没关系!”
我一边怒气冲冲地说着,一边仍旧不死心地挣扎不已。
他忽然凑近我的脸,邪长的双眼像X光线一样在我脸上扫描一遍,然后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仔细看看,你还真的长得细皮嫩肉啊……”
我转开脸,不想看见他恶心的笑容,他却用另一只手把我的脸掰回来面对他。
“干嘛不看我,觉得恶心?应该不是吧,他们两个追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应该早和你上过床了吧?”
“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怎样,男生和男生上床,感觉怎样?”
我的眼睛一直不看他,嘴也像缝了针线,紧紧地闭着不肯开口。他火气上来,说话也不再客气。
“当我的是耳边风啊,快点回答我!”
他揪住我的衣领,眼神凌厉慑人,我却依然不为之所动。
“靠,看来你是想挨揍了是吧?”
我见他扬起手,心里却巴不得他的拳头快点落下来,然后快点了解了这件事情。
“靠,你还真的够犟的,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他的拳头朝我的脸挥落,我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正在这一刻,天台的门口处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喂,打我的人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蓦地抬眼望去,是他们,现在正一步步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男生的拳头停在半空,听到声音回过头去,见到来人时立刻一脸惊恐。
“你们……”
说话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项荻不顾那男生是不是在说话,冷着眼,极快地抬起腿,狠狠一脚便把他踢倒在一边。
“小灵,你没事吧?”
邱野上前,眼带关心问我,话语里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焦急。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不理他们,还是起码对他们说一声谢谢?这样在心中纠结的时候,一旁的项荻早已经把那几个找我麻烦的学生打跑了。
话说,这副情形和我们的初遇怎么会那么像啊?我忍不住自己吐槽一句,重要的事情却被我抛在脑后不理。
“谢谢你们!”
我急急地低头对他们说一句,然后抬腿准备走人。
“小灵——”
邱野大声地在背后叫我一声,我停住脚,却不敢转身面对他们。
“还有什么事?”
“我们和好,行不行?”邱野在我身后说,语气无比哀求。
我想我这回是整个僵住了,从里到外,从头发到脚趾甲。
“项荻,你也不想和小灵分开的,是不是?”
项荻没有回答他,却是慢慢地走到了我身后。
“晏灵,你之前说的分手不作数,分手这个词只有我才能说。”
项荻靠在我耳边,说话一字一句,吐纳清晰,我的耳根又不出息地发起热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
邱野不服气地跑过来,皱眉面对着我们。
“你们……”
我沉重地开口,说了两个字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小灵,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
我还没说完,马上被邱野打断。
“他答应了,项荻你听到了没有?”他狡猾地对项荻说。
“嗯。”项荻昧着良心点头。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可恶的混蛋……我推开邱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把他们抛在后面。
“呐,小灵,我们的关系又和以前一样咯!”
邱野语气高兴地在我身后嚷嚷,我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想哭又想笑,想笑又想哭。
臭老天,你怎么可以这样过分地玩我啊……
十二天
今天是第。
这节又是体育课,有点不想去,但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还是去了。
课前准备运动做完以后,同学们散开自由活动。我正要往体育馆的男生更衣室走去,忽而想起很多天以前发生在里面的事情,那两个人,不会又在里面等着我吧?想起他们之前对我的恶劣行为,我心里打个寒战,然后马上转身往回走。
“喂,晏灵——!”
后面忽然有人叫我,是不大熟悉的声音,我止住脚,回头看去。
“一起来打篮球吧!”
篮球场上站着六七个男生,皆是我们班的同学。他们都往我这边看着,而叫我的正是手中抱着一个篮球的男生。他叫陆朋,人长得既高大又帅气,是全班乃至全校不少女生的偶像之一。
我跟他同班两年,但从来没有交集,彼此之间甚至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他刚才真的是在叫我吗,会不会是我听错了?
我惊讶不已,看看他们,又指指自己,无声地问陆朋是不是真的在叫我。
他笑着点点头:“怎么样,一起来吧!”
我顿时不知所措,心情也很奇怪,有点受宠若惊,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不知道他们的热情邀请是真的还是只是玩笑。
那群男生望着我,眼神里的意味不明,见我久不说话,居然纷纷过来拉我。
“不,你们……”被他们架着往篮球场拉,我惊慌起来,连忙拒绝。
“别不了,男生就应该打篮球啊!”
“可是……”我羞愧不已地说,“我不会打篮球……”
他们仍不肯放手,陆朋对我笑着说:“没关系,篮球是男生天生就会玩的,你只要多打打就能驾轻就熟了。”
“是、是吗?”
我心中不大相信,但又不好否认他的话,毕竟现在他们是在邀请我一起玩,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可说不定这会是一个好的现象。
“来吧,我们会指导你的。”
陆朋说完不等我回答,便先四人四人分了两组,我和他是一组,然后就马上开打。
我站在场中,完全不得要领,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该和他们一起跑,跑起来以后又不知往哪边跑才是正确的。
“晏灵,接球!”
陆朋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我抬起头,那颗红棕色的篮球却已经飞到了眼前,近在咫尺之间。我措手不及,被带着巨大冲力的篮球连人带球撞倒在地上。
“嘶——”屁股重重落地,我疼得嘶声叫了出来。
那群人见我倒坐在地上,一起围上来问我有没有事。
“怎样?不要紧吧?”陆朋眼带关心地问,“都怪我,不应该把球传给你……”
“不怪你,是我太迟钝了。”
“那我们接着来吧。”
他把我从地上用力地拉起来,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和其他人说继续。
所有人又跑了起来,球在他们的手中传来传去,在我的眼前瞬间晃过又消失不见,把我绕的头晕脑胀,站在其中原地打转,像个十足的傻瓜。
“啊——”
球不知怎的又狠狠地撞上了我的后脑,我吃痛不已,捂着脑袋蹲下去,两眼全是星星。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