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我派人传你了么?”眼看她越来越放肆,程若仪除了忍却没有别的法子,怎能不窝火。
“传不传很重要吗?”珍晓漫却忽地冷笑,秀气的眼睛忽然间阴冷起来,“我只是来警告你,别妄想往我那儿再动什么歪脑筋。不然”话到一半,她已上前重重捏住程若仪的下巴,手上拿的小碗里,褐色的液体正往程若仪的嘴里灌。
“别、别”绿湖连忙阻止,却被含夏稳稳拦住,只得眼睁睁看着程若仪痛苦地被珍晓漫阴狠地灌药,一贯斥着傲气的眼里渗满了惊恐。
“咳,咳——”
还想挣扎,可下巴上重重的力度已经撤去,一碗苦药竟是灌完了——程若仪当然明白珍晓漫是什么意思:派人在她和悠儿的饮食中下毒的事情已经被她发现了,而且就在方才,不知道她在拿什么药往自己的身体里倒!
“你满意了?”药的苦味还在嘴里久久不散,剧烈的咳嗽一刻也不停止,心里居然开始绝望——是不是我的死期真的要近了?
“你还会怕呢?”得意地睨她一眼,嘴角斜挑,“找人下毒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呐?以为我和悠儿马上就要死了,你做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对吗?我告诉你,我既然挑明了跟你斗,就绝不会轻易被你弄死!倒是你小心一点儿,悠儿还没死,她还在我手上,要是我把她往元祈那儿送去,凭你好几次雇凶杀人的罪名,就足以让你全家都为你陪葬!”
眼瞳倏地收缩,一股凉气从后背缓缓透进心底——看来悠儿已经把她知道的所有事都招了,这下只能被她牵着走,完完全全受制于她了。
“还有,我现在明着告诉你:既然悠儿对我来说很有价值,我自然会好生保护她,你,千万千万别想着打她什么主意。当然那我也劝你一句,以后对下人好一点儿,不然一向忠心耿耿的绿湖背叛你,那也是说不定的哦。”狡猾地笑笑,而眼眸嫣巧如月,竟生出几许妩媚来。刚转身走到门边,却又想起什么,回头道,“给你喝的不是什么毒药,死不了人,只是会发一身疹子痒几天,给你个教训罢了。不过要你死,也真不是什么难的事。”语毕,莲步典雅地离开。而身后一盏茶杯重重摔裂,伴着程若仪气急的尖叫,割裂一地静默的阳光。珍晓漫听得清楚,却仍旧冷笑——那日她本是去锦离宫给纳兰如若下毒的,没想到程若仪先她一步,派了悠儿去下毒。于是原先的计划瞬间打消,待悠儿下好药出了小厨房,珍晓漫和含夏便死死堵住了她。也怪程若仪平日对下人太过苛刻,只是稍稍被含夏一诱胁,悠儿就恐慌地表示今后愿跟在灵妃身边,忠心耿耿。本只想着这次抓住悠儿,然后威胁威胁程若仪给她点颜色看看的,却没想到悠儿生怕珍晓漫会杀了她,于是统统说出了她知道的程若仪干过的坏事以求保命——看来今后程若仪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一旦控制住她,想要弄死纳兰如若却又不引火烧身,就简单得多了。
翌日
未时,羽萱和小若坐在御花园小山上的观夕亭聊天,笑声连连。
“你的药还没喝呢!”正是开心时分,羽萱忽地想起来,“蓝姨嘱咐了那药得趁热喝,我马上去端来,你在这等我,哪儿都别去啊。”
“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别别别,你的眼睛还没好,我们要是一块儿慢慢走回去,药早凉了。”羽萱连忙按下准备起身的小若,道,“再说了,我还得去验验有没有人往里下毒呢!”自从听说有人在小若药里下毒的事,羽萱和紫陶对小若的一切饮食药物开始分外留心。
微笑着听着姐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若心里充满了一种幸福感:有元祈的保护和这么关心体贴自己的姐姐,虽然看不见眼前,但小若一点也不觉得感伤。
这段时日里虽然什么都不能看清,但小若也感受到了曾经未曾感受到的美好:静下心来听枝头鸟儿的轻啼,原来会那么令人开心;细细品味院中花朵的香气,原来会让人感到那么宁静;用耳朵听脚步辨别来人是谁,也会给她带来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幸福与快乐——尤其是当元祈轻踮着脚步向她走近时,她总会在心底描述他顽皮英朗又狡黠的模样,而后得意地喊出元祈的名字。当听见他的脚步停止,佯装着不高兴地说“你又听出来了”的时候,小若亦会在心底想象着他如孩子般垮着脸,觉得挫败的可爱模样。那时候的小若是开心又满足的——终于遇到了你,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坐了一会儿,估摸着羽萱应该是温药去了所以才费了这么些时间。于是小若起了身,伸手探着一边的柱子、木栏要下楼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缓缓跟来的脚步
因为对观夕楼不很熟悉,所以小若走得非常慢,而身后那个人也很耐心地,极度放轻脚步地缓缓跟着。
终于探到了楼梯的木栏,小若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下走,而一双手渐渐向她的后背伸近。或许那人心急了,小若感觉到身后有浅浅的动静,倏然转身,柳眉一敛,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谁?!”
然而那人知道她看不见,于是放肆地拍拍她的脸,随后双手按在她肩上狠狠往后一推!
“啊——”突如其来地一推使得毫无防备的小若立即滚下楼梯,惊恐无比的尖叫随着眼中摇动的光线渐渐稳定而停止,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光线忽然变得好刺眼
“小若!”羽萱端着药过来时正好看见小若从楼梯上滚下来,手上的药碗随即被扔下,无比紧张地奔向躺在地上的妹妹,“小若,小若,你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若知道是羽萱,可浑身的疼痛和突来的疲累让她没有力气说话。呼吸一下比一下更重,头也越发地晕。于是眼皮蓦地一沉,便是昏了过去。
“小若!”羽萱紧张地抱着她,却抬头,死死看了一眼方才那紫衣女子逃离的方向后位之争 3
随之而来的,是锦离宫人忙碌又紧张的下午。
直至戌时将过,小若才一点一点慢慢醒来。手是被人紧紧握着的,那个暖暖的温度,那种安稳的感觉,是元祈。
“元祈?”头很痛,只动了一下便柳眉紧蹙。
“我在。”见她醒来,之前紧拧的眉结竟然更深——她那样苍白的脸色叫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在难受的时候听见元祈的声音,身体即便是再痛苦,心里却会无比安稳起来。
“以后出去散心一定得带上女官,要是你再不小心摔一次,我就罚你禁足,君无戏言!”无比心疼地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毫不忍心让指尖触到她额头上的伤口。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直揪着松不开:任朝堂、战场之上他再肃然,再强硬,一国之君的威严再厉然,而面对小若时,他却始终是温润如玉,深情温柔,一如普通男子对待心爱的女子一般。
爱情是与身份地位无关的,只要爱她,就足够。
“我可不是你,去哪儿都有大把人跟着。”小若闻言虚弱地笑,虽然全身都还很痛,但因为元祈在,心里早已不觉得难受。
“小若啊,现在感觉怎么样?”忽尔,一个慈爱的声音传来,有几分熟悉,同样透着满满的心疼。
小若闻声,两弯柳眉倏地一敛,心底莫名有些激动,却又实在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元祈止住了她。随后一双手轻轻为她掖好被子,像小时候一样地摸了摸她的头。
“蓝姨?”很是惊喜,同时心底温暖异常。小若微笑起来。
“嗯。”和蔼地回答她,依旧心疼地看着她,“好孩子,你受苦了呀。”
虽然还是看不清,但小若早已在心里慢慢刻画着蓝姨温柔和蔼的模样——从记事起,蓝姨就如亲生女儿般地对待自己和姐姐,家中出事后她更是镇定冷静地带着她们姐妹以及苏严三人出逃,虽然后来与蓝姨她们失散,但小若也会时时想起如母亲一般的蓝姨。如今终于再与她团聚,温暖之余,眼角也早蕴了好些泪。
“蓝姨。”听二人说了一小会儿话,元祈亲自递上茶,很是谦逊。
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接过茶也没喝,只是放在一边,而后继续握过小若的手,嘘寒问暖。
片刻,阿满敲门进来,“皇上,萧将军求见。”
于是元祈对蓝姨礼貌致意,而后起身离开。蓝姨看着他背影,虽是淡笑,而心中一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久久难以消退。
“蓝姨,”小若早察觉出她待元祈的不对劲——蓝姨对小辈总是很和善的,除非她是极不喜欢那人,否则绝不会如此冷淡地对待别人的,“您不喜欢元祈么?”
闻言,蓝姨愣了愣,而后微笑道,“怎么会。”
“您骗我。”小若撇嘴,而后握紧她的手,语气真挚而诚恳,“元祈待我真的很好,之前禅音寺的遇刺,若不是他拿命护我,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我的眼睛是我一个人外出不小心弄伤的,不是他对我不管不顾,您、您千万别误会他。”以为蓝姨是因为自己连连受伤而错怪元祈对自己不上心,所以才对他如此冷淡。但蓝姨闻言只是淡声应着,没有再多说。
从小若寝房里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蓝姨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远处朱红色的宫墙,心中更加惆怅万千。
锦离宫前院的两棵玉兰依旧高大,不知后院里那丛湘妃竹是否还在,又或许它们早已被砍掉丁点都不剩了吧。蓝姨如斯想着,移步往后院去。
“之前酬神祭祖大典上出现的刺客,查清楚是什么背景了吗?”刚走到后院便看见元祈和萧子棠在说话,蓝姨刚转身要走,却因听到“刺客”一词立马停了下来。
“他们是唐氏王族的旧臣,想要刺杀你以兴复旧政。”萧子棠道。
“除了已斩首的,唐氏王族还有多少余党潜伏在民间?”
“这个还在查,抓到的刺客口风很紧,且在民间的余党联系很隐秘,要查清楚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事得尽快,一定要将他们清理干净,否则他们一定还有更危险的行动。”
“好。”萧子棠点头离开,元祈依旧在院子里,负手而立,英气的剑眉深深蹙紧。而墙后,蓝姨翠眉亦是紧敛,眼神冷静,着急,又有几许凌厉
恒敏阁这边,珍晓漫懒懒地躺在榻上听着含夏汇报着锦离宫那边的情况,嘴角微微挑起——昨儿个才说要趁纳兰如若还看不见的时候下手,今儿就传来她从观夕亭上摔下来的消息,程若仪手下的人动作倒真是快。既然现在出了事,那就得好好想想说辞,把嫌疑往程若仪身上推了。
“小若。”
是夜,羽萱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留紫陶守着门。
“怎么了?”休息了一天,小若已经舒服了好些,可以坐起身来。一听羽萱不寻常的语调,两弯柳眉便也浅浅地蹙起。
“白天我怕蓝姨担心便没说,”羽萱亦是皱着眉,神色肃然,“那个推你下楼的人在逃跑时掉了一块玉佩,上面刻的是‘云芊’”
“云芊?!”闻言随即大惊——那块玉佩那块玉佩自从云芊死后便时时被毓甄随身携带,如果没有差错,推自己下楼的人一定就是她。
“你认识那个叫云芊的?我已经派紫陶查过了,玉佩的确是她的,可她已经死了一年了。不过她在宫里还有个亲姐姐叫毓甄,一直把这块玉佩带在身上,而且毓甄就在锦离宫里做事,她清楚你的行踪,所以她就是锦离宫的内患,你必须想法子解决了,不然如此三番四次地害你,总有一天你会被她弄死!”
小若不语。
她之前暗地派人查过宫外云芊墓一事,得知当年毓甄是用一支华贵无比的金簪换了钱来订做墓碑的。根据当铺老板画的图样,小若一看便知那是尤冰清的祥风衔珠纯金步摇——这证明当年毓甄因为云芊的事投靠了尤冰清,害自己的心早已有之。这次是将自己推下楼,下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且如今后位待定,自己的眼睛又还不见好,程若仪怕是早就准备了好些“动作”。若毓甄为了报复自己而投靠程若仪,她们二人合起来自己一定是危险异常。总之,现在不管毓甄是单纯报复还是要联合程若仪耍阴谋,她都不能再在锦离宫里待下去了,并且上次下毒的事,也该明确给程若仪一个警醒。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间小若许久不说话,羽萱便问。
虽然还是看不清,但眼神中已有些许冷厉:
“杀鸡,儆猴。”后位之争 4
已经是戌时。
绿湖把温了第三遍的粥端上来,程若仪还是摆摆手,没有胃口。
到现在还是脸色发白——每每想起今日目睹毓甄被苏严杀死的场景,程若仪还是感觉心惊胆颤,手脚冰凉——一向温婉柔弱的纳兰如若居然也会用这种阴毒手段杀人,而且她话里有话的那层意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随便动她,不然
“怎么,还在后怕?”
珍晓漫总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程若仪总要被她吓一跳。
“难道你不怕?”抬眼看她,以往的嚣张全无,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