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一时兴起打破了它,只怕是卖了你也凑不够半个花盆钱!要是洛妃娘娘怪罪下来,我看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担待的!”
“好了,”白衣女子顺阶走下,弯腰理了理半萎的兰花,“雪妆,把这些带回去好生养着,过几天再看看。”言毕,她身后的女子拾好兰与土,抱了回去。
“你是新进宫的吧?”直身,问小若。
“是。”
“今天的事就算了,回去吧,下次小心一点。”语调平和,不愠不怒。
“姐姐,这可是国舅夫人送给母妃的稀兰,珍贵着呢!就这么算啦?”碧衣女子仍是怒气未消,道。
“念在她初进宫,就不深究了。再说,国舅夫人和母妃待人和善,亦不会深究的。这些兰花我带回去种几天,应该死不了。”一边宽慰她,又轻轻抬手,示意小若离开。
慌然离了惜夏亭,心神未定地走回御花园。
剑声犹在,元祈武姿英飒;夕阳正浓,嫣粉紫薇正盛,转身,一眼见她。
“怎么不回去?”收剑,朗笑,“莫不是走丢了?”
听完,再视左右,绯烟和其他皇子都已不在。
“二皇子还不回去么?很晚了。”
“也是,我们回去吧。”犹是笑然,边走边问,“今天是初几了?”
“已经六月初十了。”
“初十?”定身,目光闪过疑惑,“日子过得真快呢。”前走几步,回头,又看她,“十五我带你出宫怎么样?”
“出宫?”小若大惊,“皇上已经准了吗?”宫规有定,宫中人不论主仆外出皆要上报许准,违令者受罚十板。
“准与不准与我何干?出去自然是散心,又有何不许呢?”浅笑,径直前走。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上报咯。
“十五那天扮成男装再出去,免得让我一路上护着你,知不知道?”
“记着啦!”扁扁嘴,跟在元祁身后。
走过御花园,至七玄桥,迎面,走来那个白衣女子。
“二皇子。”纤身微福,声音犹是若秋霜。
“不必多礼。”笑意稍减,道,“近夜了,快回宫休息吧,小心着凉。”
声虽平淡,却透着一份关心;神色平常,却显出一份尊敬。早前在惜夏亭已经猜到,她就是那秦妃娘娘,且又被那碧衣女子称为“姐姐”,想必她也必是二皇子的妃。只是二皇子对她却是有如此不同之神色,他们两的关系,一定不寻常。外出事端忧然长(上)
六月十五申时 觐禾宫女官房
“好了,自己看看。”
依话转身,对着镜子看去。水蓝印白色暗纹、略似广袖的衫子配上简单却精美的发髻,再加几点珠饰作缀,还有素淡清丽的妆,是有点水中仙子的味道呢!
“若姐姐今天好漂亮呢!”身旁,小丫鬟不禁赞叹道,“好像仙女下凡呢!”
“傻丫头,还能看傻了是不是?”绯烟笑着打发了小丫鬟下去,又替小若左梳梳右理理,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绯烟笑然的脸,心底却是在打着鼓。元祈早前还交待她要穿男装出去,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对着绯烟说来说去,她倒好,麻利地给自己弄来一套女装就换上,也不知记得不记得自己告诉她的话。
不多一会儿,阿满就来催了。绯烟满意地看着小若,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到了元祁面前。
阖了茶杯,起身,抬眼,只见绯烟手牵一位水蓝衣杉、清丽脱俗的女子缓步而来。两人定身,那女子却是低头。
“这是”有几分不解,觐禾宫何时有这样一位女子?
“快抬头让二皇子惊讶一番。”绯烟满脸得意,道。
乖巧抬头,素靥风华;乌瞳如墨,浓得化不开;两弯柳眉,眸如新月;水蓝衣杉衬得肤白若雪,灵秀动人。只是
“怎么没听我的话?”瞬间,凝然目光移开,解了自己的失态,也解了她的窘。
“您说的倒是简单,”绯烟见她不语,樱唇微翘,“您让小若去哪儿找一套男装来啊?再说,宫里有哪个男子瘦小似小若啊?您啊,想的也真简单!”
“好好好,今日是我故意刁难了!”看着绯烟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只好求饶,“万一有谁来了,就说我不见,知道么?”
“您放心,哪次不是我帮你躲开的?”绯烟点头,“你们就放心去吧,不过不准喝醉!小若你要好好看着二皇子。”
“行了,我的管家!我们走了。”径直走向宫外,与她擦肩。瞬间,闻到浅浅梅香,一如她,明净清雅。
宫外
庐陵居上厢,纱帘微合;熏香淡淡。
“公子,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小若跟在元祈身后,不解。
“过一会儿就知道了。”折扇轻摇,偶尔品一口醇酒,眼神看着楼下正堂。
“果然准时啊。”片刻,一浅灰衣装男子潇洒而入,笑容明亮,温文尔雅。
“你倒是好,每天都来监视,哪像我,只有每月十五才可来看一次。”又是品酒,笑。
男子亦是笑然而坐,握杯欲饮,却见小若,“哦?这位便是令夫人了?”
元祈瞪他一眼,正色道,“她是女官,在外说是我妹妹,你明白了?”转身,又看向她,介绍,“这是老朋友了。”
说罢,男子起身,“在下萧子棠。”
“纳兰如若。”
闻言,心底忽地一怔,面上却是微微点头,算是相识了。
约摸一刻钟后,楼下正堂热闹起来。堂中的台子上楠木长桌横放,案上几个精美盒匣放置。台子周围的厢房中,客人挑帘纷纷,似是在等待什么。
未几,一美丽女子身着紫缎烟罗裙,头插镶金翡翠钗,缓步登台。
“凌老板,今儿又有什么好货啊?”台下,几个彪形大汉正坐堂中,问。
“今儿的山水名画颇多,只怕仇大当家的不喜欢呐。”女子笑然,似一朵妖艳蔷薇盛绽。
言毕,纤手打开一个长盒,取出其中卷轴挂好展开,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荷塘初晨,画功颇深且运笔细腻。
“应是出于女子之手。”倚栏,轻声。
“这幅晨荷清风出自辛冉之手,各位都是识货的人,我就不必多说了。起价五千两白银,各位出价吧。”
“辛冉,丹青名家辛鹤之女,善诗词、丹青,偏爱水墨。”碧眸凝画,道。
“纳兰姑娘果然厉害,对书画竟颇有研究。”不知何时,萧子棠已在身边,“这位辛小姐作品不多,却幅幅天价,且从不重复题材,”
“所以有‘独画才女’之称。”转头,与他相视而笑。
瞬间,周围价声四起,堂中女子笑意渐浓,似是十分满意。
“你猜,谁会拿到这幅画?”元祈左手晃杯,悠然而问。
“谁知道。”萧子棠亦是悠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可都是钱多放不下才舍得来这儿花钱买东西的。”
喊价声一时间如热水沸腾,吵得小若隐约觉得头疼。好在萧子棠甚是体贴,扶了她进厢房休息。
忽尔,喊价声戛然而止,一时间,庐陵居里静得吓人。
“这是”小若询问似的看向萧子棠。
“如果你好些了,我就带你出去看。”他浅笑,眼神中泛出柔光,就像当年徽城的苏严。
微微点头,告诉他自己无碍。萧子棠看得明白,便又带了她倚栏看楼下正堂发生何事。
“凌老板,不知两万两可否买得这幅晨荷清风呢?”
两人正对过去,一男子亦是倚栏看着堂中女子。
“哈哈哈,小子,你爹没告诉你四比二大么?”男子旁边厢房内,一位中年男子笑得轻蔑,“凌老板,我可是愿出四万两白银来买这幅画的。”
“不知我的两万两黄金,凌老板愿不愿意笑纳?”男子自信满满,道。
瞬间,那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公子如此诚意,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女子浅浅福身,算是完成了一笔交易。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女子又挂展了几幅画,皆是以天价卖出。
此情此景,小若不禁摇头。能够有这般金钱的人,必定都是高官富豪。他们这般滥用钱财却不为别地贫苦难民着想,宁愿用高价取得一画也不愿做些善事,他们的心,究竟是有多么冷漠。
“好了,人都散了,也该去点点收入了。”萧子棠满意地看着已经无人的庐陵居,笑。
“走。”元祈放下酒杯,笑得亦是满意。
这两个人,究竟搞什么名堂?
跟着他们两下了楼,穿过小门,眼前竟是一个清幽的小院。青砖地面,幽幽花墙,小小清池,淡淡花香。没想到热闹的庐陵居后院,竟然是如此的清新幽美。
可是他们来这儿做什么呢?
穿过回廊,到的是“寒芙苑”。还未进门,却已听得谈话声。
“公子是识画之人,我自然愿意将此画交给如此知音。”
“多谢凌老板,我代冉冉就此谢过。告辞。”
“不送。”
话音落下,木门也随之打开。走出来的是刚才那个出价两万两黄金的男子,屋内,那名女子安然坐着,美丽的脸上笑意浅浅。
互相点头,男子随后便离开。元祈和萧子棠潇洒进了寒芙苑,很是熟稔地坐下,喝茶。
“哟?今天多一个?”女子抬眼,看着小若。
“哦,这是我妹妹,萧子若。”元祈看看小若,示意她别出声,“这位是凌沉烟,这儿的老板,你刚才见过了。”
“萧小姐。”凌沉烟伸手替她斟茶。
“怎么?刚才又挣了两万两?”元祈品着茶,问。
“哦,那位公子是难得的惜画人,而且他要这幅画是回去给辛冉姑娘提亲用的,我凌沉烟自然是愿意做个顺水人情喽!”
“拿辛冉的画给辛冉提亲,他还真有心思啊。”萧子棠看着凌沉烟,笑。
“他说这幅画是辛冉的最爱,可惜被小贼盗走了。他不愿看着辛冉眉头深锁,便四处找寻这幅画,而且辛鹤也答应等他找回这幅画就让他们二人成亲。所以我便将这幅画送给他了。”
“哎呀!可惜了我的两万两黄金啊!”元祈故作心痛,皱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拿我寻开心呢。”凌沉烟亦是起身,从木柜里取出一叠账本,“上次收的钱都记录在这儿了,整整七十万两。”
“呵!这些贪官污吏!”元祈随手翻翻账本,表情愈是愤怒,“城外的难民怎么样了?”
“我用了三十万两找人搭起了草棚还有买粮食解决他们的温饱,可是光靠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解决这么多难民的问题?既然你们有权有势,难道就不能解决这件事么?”
元祈合上账本,表情严肃,“放心,这一天不远了。”
外出事端忧然长(下)
夜
市集,花灯盏盏,精巧玲珑,灯火荧荧,光映侧靥。
已经有多久没有再赏过灯了?又是有多久没有再看过宫外的世界了?朱门锦苑,看到的灯笼何止这般数量?只不过它们是高挂檐角,冷冷地俯视着整个深宫,了解深宫变迁,洞察一切事件,却只是想看无言罢了。也罢,既入了宫,又何苦妄想着有离开的那一天呢?倒不如安守本分,活的还自在些。
“小若,”忽尔,元祈唤她,“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没、没有。”赶忙摇头,“不过是看灯看花眼了。”
“傻丫头!”元祈轻笑,眼神写满宠溺,“是在觐禾宫闷久了吧?也难怪,整天都对着我这张老脸,的确挺腻的。”
“那看来还是我最舒服,一个月只见你几次,犯不着见多了觉得恶心。”萧子棠笑。
“你拆我台是吧?”折扇轻敲他的肩,道,“您那些风流韵事我可是知道的。”
“你倒是说说我有哪些风流韵事?”萧子棠一副身正不怕影斜的模样,看着他。
“好,我明天便亲写告示贴于城楼,头几个大字就写‘缉捕采花大盗萧子棠’。”
两人一人一句,引得小若笑靥频生,萧子棠看着她,眼里亦是盛满宠溺。
“好了。”元祈浅笑着打住,又看着小若,“走了这么久,饿了吧?”
乖乖地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走!填饱肚子去!”
随后,拉了她的手,径直走去。
不多一会儿,到了庆月楼。小二似是熟识元祈,立即上前迎道,“萧公子,您来啦?不过今儿上厢满了,您看”
“那就随便楼上一间吧。”转头看着小二,“酒菜照旧。”
“得嘞!公子这边走。”
说着,恭敬地带了他们上楼。入室坐好,心中不免有疑念:那个小二怎么叫元祈萧公子?
“我知道你不明白。”萧子棠亦是坐下,看着她,“刚才小二叫他‘萧公子’,你不明白,对么?”
略有心虚地点头,等着他的解释。
“在外,我们两称作是兄弟,所以他自是叫做萧子祈,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在庐陵居称你为萧子若的原因了。”
依旧点头,表示明白。
“所以你既是元祈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又道。
“那么小妹要敬两位哥哥一杯了。”听完,拿了桌上的茶杯,倒一杯茶,笑,“小若不擅饮酒,只能是以茶代酒了。”
“有这般可爱的妹妹,是我的福气了。”萧子棠亦是倒茶,两人相对喝净。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像是在喝交杯酒啊。”元祈左看小若右看他,突然道。
“我好像记得你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啊,怎么今天特别酸呢?”亦是毫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