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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手捻佛珠,平静地接待了出版社的来客,在他看来出版社来客都是有文化的人,况且此人还曾经是陵州师范大学的文学教授。
朱伯仁说:“久仰大德高风,今日特来拜见。大德为僧界耆宿,德高望重,深得禅法奥义,且经历颇具传奇色彩,我社拟出版一套《高僧大德传》,第一本拟推出《智仁法师传》不知法师意下如何?”朱伯仁开门见山,他知道大师佛事繁忙,如不抓住机遇,时机稍纵即逝。突然闯进什么大人物,大师随时可能离去。段玉芳手中的照相机不停地闪光,摄下朱伯仁和智仁和尚交谈的情景。
听了朱伯仁的一番表白,智仁只是颔首微笑,看不出有特殊的喜悦之情。大师不急不躁地说:“难得朱社长一片好意,贫僧领情了。然贫僧起自贫寒,自幼父母双亡,是慧空大和尚将我引进佛门。我们佛界子弟皈依,是求正心觉悟而不求扬名于世,要出传记建议贵社先出《慧能大法师传》,慧能大师一生经历奇特,前入太平军,后遁入空门,潜心问佛,慧心独具,佛法高深,且身体力行,为报国恩、众生恩、三世恩,最终舍身扬法,慷慨捐躯,是为义僧、仁僧、武僧、学僧,勘称僧界楷模,是真正的得道高僧。至于贫僧仅得师僧道德文章,佛品精义之毫微,浪得住持虚名,实不足道也,在我佛界看来,功名利禄,过眼烟云耳。我六祖禅宗慧能曰:”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性,见性成佛‘,写我的文章就算了吧,谢谢社长一片美意,请施主用茶。“听了智仁一番话,座中一时无语,于是双方揭开茶具杯盏,低头饮茶。朱伯仁抬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智仁一眼,智仁面色安详,读不出什么意思。他沉思片刻道:”大师之言甚是,但是依我所见,佛祖所言’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但终还有一’传‘字,任何真理固然不是语言文字能表达清楚的,但是离开了语言文字,要向别人弘扬佛法,传达佛理也是不可能的。禅宗说是不立文字,其实经卷浩繁,结果比任何一个宗派都多。达摩师祖虽强调从心体心,却也在《楞伽经》作为教证,有经教为证,才能说传播是正确的。而以身教为证才更能证明佛教是度尽众生,方证菩提的。所以历代大德高僧传不绝于世,实乃以身教弘扬佛法,大德那番自谦之语,更使我等钦佩不已。在为大师作传之时我们当然不能排除你的师尊慧空,你们师徒两人其实是衣钵一体的传承关系呢,不知大德以为然否?“
这回轮到智仁埋首饮茶,低头沉思了。
一旁侍立的了悟法师插话道:“师祖所言不立文字,并不等于不用文字,所指立文字是把文字当成一种真理,文字中之我,成为真理的化身。这是一处智障,一种虚名之执着,而用文字之‘用’乃指方便,就是智慧,‘善知方便度众生,巧把空劳当佛事’,有方便才能弘扬佛法,广度众生,有楷模,才能树立样板,立菩萨身,塑菩萨形,成菩提果,使正信变为正观,使佛法发扬光大,世代相传,衣钵传承有序,法音常在,法轮常转,香火后继有人,不知大师以为然否?”
大师嘴角露出微笑,颔首微微点头:“既然你等都这么说,贫僧也不便反对,但是为我立传要实事求是,不要拔高美化、神化。佛教不是迷信,只有破迷才能开悟,进而心开得乐。佛被俗众称为‘教’是大误解,佛学是智慧,大智慧。佛教之教,其实非宗教之教,而是佛陀之教育,是佛陀对九法界众生至善圆满的教育。如果说孔夫子的儒教是讲人生一世从生到死的教育,佛法是讲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教育。如果说我佛释迦牟尼为本师,只是表示这教育是他老人家创始的。其余皆为弟子。弟子中的大德高僧们为衣钵传承的教师,写我就把我当成教师来写好了,什么叫‘和尚’呀?”智仁慢慢呷了口茶自问自答继续说:“‘和尚’印度翻译成汉语就叫‘宗教师’,就是亲自教导我的老师……”
大师言犹未尽,一个年轻的小沙弥脚步匆匆地迈进了方丈室向大和尚秉报:“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居士已到山门,说要为金莲寺修缮藏经楼捐款呢。”
智仁起身微笑着对朱伯仁等人说:“对不起诸位,我得去接待客人。这出书的事,你们具体与了悟法师商量,他是佛学博士,文笔极好,传记可由他执笔,只是这些书的费用?”
朱伯仁恭敬起身,双手合十道:“能与法师结缘,乃伯仁之三生有幸,敝社分文不取,分文不取。”说完目送大师飘然离去。
离开方丈室的大和尚智仁又回头吩咐道:“出书时间最好是九月九日为地藏王菩萨的诞生日,也是我师慧空大法师铜像破土奠基之日,印制九千九百九十九本足矣。”
朱伯仁恭敬作答:“一定,一定,请大师放心。”
李慧敏等人是踏着浓浓的山雾来到金莲寺的,这使智仁法师特别地感动。智仁疾步出方丈室,穿过长廊,发现李慧敏书记一行数人已入山门正驻足在新落成的乾隆御碑亭前,细细鉴赏碑文。慧敏书记以女性特有的细心,将自己的奥迪车远远地停在山腰的公用停车场,而不是直接开到山门前,这显示了她对佛门的尊重。她那调理十分得体的齐耳短发上甚至还蒙上了一层水雾,使焗过油的黑发挂着一层细细的水珠,大约是爬上山顶的,她的手上和脸上盈现出细细的汗水。她身着合体的白衬衣,由于中年发福,浑身的赘肉把衬衫撑得满满的,使得丰满的胸脯显得特别肥硕,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很是惹眼。使得智仁法师不敢正视,她的驾驶员帮她提着包,夹着外套,手中提着一只数码相机。
智仁见到神情专注的李慧敏,老远就打招呼:“李书记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完他向李慧敏双手合十以示敬意。她招呼道:“小赵,把我那本书拿来,我要送给法师。”
小赵赶紧趋前从李书记的公文包中取出《养生精华》递上。
李慧敏接过书送到大和尚面前。
大和尚接过书翻开扉页,扉页上用娟秀的小楷写道:“智仁大德法正,慧敏。”她落的是法名“慧敏”而不是俗名“惠敏”。
“愧领愧领,慧敏书记,公务倥偬,拨冗著书立说,教人益智养生,精神可嘉,老衲佩服佩服。我将在九月份也出一书,届时一定送上,恭请李书记赐教。”智仁笑着说。
“大师少年出家,皈依佛门,身经磨难,初衷不改,苦心修持,深得奥义,住持金莲,弘法十方,禅名四方远播,中兴五莲佛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理应宣传,助道结缘,馈赠僧众,以彰佛法在当代,以遗佛光传后世,这是好事,善事呀。”李慧敏心领神会于是道。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智仁陪同父母官细细鉴赏御碑。李书记问道:“前几次来,未见有此御碑耸立在院中,这碑亭修得很气派呀。”
“李书记所言极是,我金莲寺几经战火兵燹,毁于浩劫者多,又经数代长老筹款重建。最近一次遭劫是在‘文革’中,一群红卫兵冲进山门,毁佛砸碑,此御碑亭也被烧毁,此碑被砸成三截。您仔细观看,上有修补痕迹。”
李慧敏抬头看那碑身果然有三道修复的痕迹,碑文已有残损,不禁感叹道:“可惜,可惜呀,这么精致的碑既是一件珍贵的文物,还是一件精美的艺术作品,这碑额和碑趺上的蟠龙雕刻得多精致呀。”
智仁缓缓道:“相传龙生九子,长子名霸下,好负重,为御碑之龟所从。而此御碑基座为九龙相蟠青石精雕而成,其中是有故事的。相传陵州久旱无雨,太阳湖水枯竭,田地龟裂,禾苗干枯。南巡陵州的乾隆帝命令百官到金莲寺乞雨,当晚驻方丈室曾亲书先帝《赞僧诗》和自做七绝一首,感动佛祖。佛祖召龙王四太子潜入太阳湖莲花洞作法降雨。是夜大雨如注,陵州喜降甘霖。清晨乾隆帝登金莲寺塔,见得太阳湖波平如镜,烟波浩淼,已成泽国。百姓奔走相告,说真龙天子驻金莲寺,感动佛祖,佛祖召来龙王降雨。因为乾隆帝在未当皇帝时正是雍正帝的四皇子。当然这只是美丽的传说。而有一件事并非传说,是老衲亲眼所见。”
“‘文革’中红卫兵小将到金莲寺造反,拆了皇帝老儿的御碑亭,推倒了御碑,将碑砸为三截。这青石雕琢的蟠龙碑座下相传凿有一井直通莲花洞下的太阳湖,原为龙王四太子去天庭的进出门径。红卫兵们想拉开碑座看个究竟。于是二十几条壮汉加上十名解放军也未拉动这碑座。十年浩劫仅存趺座。前几年在五莲镇一农户家猪圈中找到这断裂的御碑,经修复后又立在了此处。你再细看这修复的御碑亭,明黄|色琉璃瓦覆顶,六角重檐是否像清代帝王的冕冠?”
李慧敏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仔细看到正面碑文,果然是乾隆帝那清秀绵软的流丽行草,书写着他的皇太爷顺治皇帝的《赞僧诗》: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黄金宝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身难。
身为大地山洞主,忧国忧民事转烦;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日日闲。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未曾生时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蒙蒙又是谁;不如不来又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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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离合多劳怨,何时清闲谁得知;苦解了这僧求事,从此回头不算迟。
世间难比出家人,无牵无挂待安宜;口中吃得清和味,身上常穿百衲衣。
五湖四海为上客,皆因宿世种菩提;个个都是真罗汉,披塔如来三等衣。
金乌玉兔东变西,为人切莫弄心机;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离开九州汤效桀,秦吞六国汉登基;古来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黄泥。
黄袍换却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我本西方一衲子,为何落在帝王家。
十八家来不自由,南征北讨几时休;我今撒手西方去,不管千秋与万秋。
石碑的背面是诗的满文,左右两侧是乾隆自做七言诗,也是左边汉文,右侧满文。诗曰:花外梵音流慧日,阶前树色绕慈云。
龙潜佛山乞净水,风散莲香入丛林。
李慧敏细读诗文,感慨不已,对智仁法师道:“清代顺、康、雍、乾,礼佛四朝,尊崇三宝,政教不悖,国清海晏,百年国势强盛,民生利乐呀,这顺治帝身在帝王家,而心在伽蓝旁,释迦牟尼如来弃王宫而成正觉,人生一世功名利禄乃过眼烟云,世人却于此太执著了。我虽身在官场,观人际熙熙皆为利来,反思官场藉藉都为禄去。利禄二字是大魔障呀,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致身败名裂,身陷囹圄也不见得呢。不如皈依佛门反倒清净。”看李慧敏那神态肃然的胖脸似呈现一脸无奈。
智仁道:“难得慧敏居士虽为一方父母,却是大慈悲心,若以出世法论,慧敏书记不妨安居官位,上报国家栽培之恩,下示民众拥戴之业,外护诸佛正法之轮,内驻大乘菩萨之智。则家园安而万民幸也。居士虽公务繁忙而不忘菩萨生摄性之书,上惠国家,下惠百姓。晚清政治家林则徐身居要职,慈悲利民,精研佛经,行人间佛教,将佛陀慈悲利人精神,恭行不辍,造福桑梓,万民拥戴,千秋永赞。修台筑坝,杜绝水患;禁除鸦片,外拒强权;日理万机,而得禅道真谛,见否悟道之人,随修去来,不被物转,可谓只要心清净,何处染尘埃。老衲赠居士一言‘功名台上坐,满目皆慈云,一钱不沾衣,只为积善缘’,不知居士以为然否?”
“法师所言极是,慧敏谨遵教诲。”
智仁双手合十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慧敏这次造访山门,不是来叨扰法师,而是将我著书所得35万元稿酬,尽数捐给金莲寺,以奖大德铸造慧空大法师之身铜像之用。”
智仁脸上顿时显出一片喜色,再次双手合十道:“难得居士一片向佛之心,有此等父母官,是我陵州百姓之幸。金莲禅寺之幸,居士功德无量,功德无量,我慧空大法师在天之灵定要感谢居士慈悲之心的。我全寺僧众将为居士竖碑立座,专记此善举,以志永念。”
李慧敏脸上漾出一片灿烂的微笑。她在智仁大法师的陪同下边看寺内的景色,边听智仁用动情的语调介绍慧空大师当年的壮举。这壮举铸成了慧空大师一生的辉煌,作为慧空的贴身小沙弥,智仁也是随着慧空大师的步履闪亮登场的,从此奠定了他在佛教界无人可动摇的地位。虽说佛界五蕴皆空,六根清净,但六十多年前那绚丽而悲壮的一幕犹如智仁人生中一段未了的尘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