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怕被扶桑追打,司徒澈只能去找千平。好不容易逮着千平,千平见他想问睚眦的事,掩唇直笑,稍微一眨眼就不见了。司徒澈没办法,只能回到大门前。社和扶桑都不见了,一抬头扶桑正坐在屋顶上,正一晃一晃着脚。
“小鸟就喜欢跑到屋顶吗?”司徒澈爬上去,在扶桑身边坐下。
“扶桑才不是小……”
扶桑的话说了一半就呆住了,司徒澈从包裹里面拿了一条雪白的围巾,裹在她的脖子上。
“这个是什么?”扶桑低头揪了揪。
“之前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小女孩围着,挺好看的,给你买了条。”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结界里有点水汽,火属性或多或少也有点影响吧。”
“很贵吧,殿下哪来的银子。”
“私房钱啦私房钱啦,小景昭没这么狠心把钱都搜刮走。”
“扶桑倒觉得司徒景昭做对了。”扶桑无奈地说,摸着柔软的围巾,声音低了下去,“不过……谢谢。”
司徒澈知道扶桑是不好意思,笑了笑,“女孩子就该放在手里疼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奇怪的,比如说上次发脾气还跪在地上,凤凰一族有这样的传统?”
“……扶桑并不是纯种的凤凰,所以地位并不高。”
扶桑声音很平静,司徒澈听后却是愣了一下。
“第一次听说……啊不对,你不是最杰出的神鸟么?”
扶桑偏过头来,笑容有些凄凉,“如果被灭族了,那最差劲的也可以成为最好的。”
“灭族……?”
“嗯,我是凤凰一族的遗民。”
“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我涅槃的时候忘了,抱歉。”扶桑低着头,看着自己并拢的鞋子,“应龙不是生擒旱魃清尘仙君的么,是清尘仙君屠尽了我的族人。”
“……是么。”司徒澈心情有些沉重,转而又捏捏扶桑的脸,一副山大王的痞样:“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谁欺负你我揍他!”
“首先,你得有银子……”
“哦。”
扶桑看着表情很夸张的司徒澈,偷偷地捂着嘴笑,被司徒澈发现了又一顿掐脸。
打闹了一会,扶桑端正了一下坐姿,揉了揉被捏红了的脸,瞄了一下司徒澈。后者正躺在瓦片上,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十分温柔恬静。
扶桑微微别开了脸,粉红的脸颊上,一对赤红色的眼眸恰似火焰般,忽闪忽闪的,配着雪色的皮肤,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灵动而可爱。
她没有用平时的自称,语气中带了些笑意:“这么多年,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成为你的契约神兽。”
“是吗?”
扶桑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微妙。
那双眼里含着复杂的情感,似是遗憾,又似是庆幸。
她说:“如果早些遇见殿下就好了。”
司徒澈和她四目相对,他浅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长发。
“扶桑。”
难得司徒澈没有吊儿郎当地喊她,扶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很任性对吧。”
扶桑摇头,“没有,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虽然身份是我的主人。”
“我脾气太差劲了,是吧。”
“确实,不过比起当年的狻猊天君,其实我更喜欢狻猊殿下,或者说阳曜神君……虽然以前总是担心睚眦殿下让你拥有感情,但是那是害怕你被废除神籍。”扶桑慢慢地说,“我很小就听说过你,‘行走凶器’,也曾和当年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的你有过一面之缘。”
司徒澈回想起接近上位神的日子,戳了一下她,“很讨厌?”
“也不算,没有神族的架子,很温柔,从来不会不耐烦,碰到纠缠不清的拥趸眉也没皱一下,所以神族和其他种族的关系才会那么安定。”扶桑语气一转,“只是认真看的话,完全没有活的气息……就像被雕琢出来的木偶。”
司徒澈移开了目光,叹了口气,“青苍天君从小教育我,必须绝对地服从命令,必须在每一场战役中取胜,大概就成了这样的怪胎吧。”
扶桑扑哧笑出声来,“真可怜。”
“一点也不好笑。”
司徒澈坐起来,“如果我有妹妹,大概就像你这样的吧。”
扶桑嗤笑了一声,“你当哥哥的机会多了去了,居然占扶桑的便宜!”
“按照排行你该排到小清让后面呢,小幺。”
“谁啊!扶桑才不要!还要被司徒景昭和司徒清让占便宜!”
司徒澈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尽管讨厌月光,但心情还是很好。
扶桑直到最后,看着司徒澈的身影消失,嘴巴闭得紧紧的,梗在喉咙的“哥”还是傲娇地没喊出来。
第五十五章:那种希望
跟扶桑聊了半宿,司徒澈后回到房间,洗好澡,出来就看见司徒景昭坐在桌旁,对自己扬了扬毛巾。
“过来,我替你擦头发。”
换了白衣的司徒景昭正温雅地笑着,凤眸微敛,颇有一番贵公子的雅致。
司徒澈想也不想,走过去就赏了他一个爆栗:“简直找死,哥也不喊一声!”
景昭抱着头,“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
司徒澈挨着他坐下,拿了个苹果就啃,吃相十分不雅。
“不用削皮吗?”
“嗯……睚眦不在,怎么削也不好吃。”
“真是任性。”司徒景昭走到他身后,用毛巾绞着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就睡觉,对身体不好。”
“没事啦,我属火,‘吱’地一下就烤干了……”对着神色不悦的景昭,司徒澈越说越没底,干脆闭了嘴。
“又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我错咯。”
“咯?意思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我错了!”
景昭在他兽耳上摸了两把,“乖。”
“乖你个死人头!!!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像摸小孩子一样摸我的头啊……”
“啊,抱歉,只是想让你打起精神来。”
景昭似乎笑了一下,又说:“被清让知道了肯定又会追着我发脾气的……清让喜欢你哦。”
“怎么你也知道?!”
“果然大哥是知道的啊,不过也对,那么明显,不知道才奇怪吧。”
司徒澈受到打击,连毛茸茸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司徒景昭觉得有趣,抓起来玩了玩,被一大尾巴劈头盖脸地用力扫了几下。
“别弄尾巴,痒!”打了人的司徒澈还嫌弃了起来。
景昭顺带把尾巴擦了一下,尾巴在他的手里扭来扭去,司徒澈只觉得脊梁窜上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半边身子都麻掉了,趴在桌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司徒澈一爪子打过去,“放开尾巴啊!没听到我说话啊!?”
“大哥,痛……”景昭捂着红红的手臂,很是可怜。
盯了他半天,司徒澈将“你活该”吞了回去,伸手准备揉被打的地方,景昭却反握住他的手,笑了一下,“大哥还是这么心软啊,我很开心。”
因为他笑得太可爱了,司徒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大哥喜欢清让吗?”景昭忽然问道。
他摇头,“我对清让,并没有超过兄弟之情,即便是他可能是睚眦的转世。”
“清让只想陪在你身边罢了。”
虽然知道景昭说得没错,“开始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也没怎么说他,但是……你懂我意思吧。”
“嗯。最初的时候,或许只想多停在你身边一点,多看你一眼。能和你说话,被你在意,然后就会想要更多,想让你只属于我,囚禁你,不让你离开我半步。可是一开始,只想多陪你一会啊。”司徒景昭低垂着眼,司徒澈的黑发从他指尖滑过,“明知道这个道理,还是陷进去的人应该有很多的吧。”
“小景昭你很懂嘛!!不过后面的就有点可怕了!”
司徒景昭笑了笑,露出的小虎牙很是可爱,“我猜的,清让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司徒澈被他电了一下,赶紧扭开头。
“可是你们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吧。”
“为什么?”
“还为什么……总要娶妻生子什么的吧,而且太危险了,尤其是你,我答应过你娘的。”司徒澈托着下巴,语气不像平时调笑,“说些会被喀嚓的话吧,那皇帝坚持不了多久就能去见小判了,等风头过了你就回将军府吧。”
景昭的手顿了顿。
“……好。”
司徒澈仰着头,掐了一下他的脸,“我以为你会撒娇呢,长大了呀。”
“我从小就很懂事,大娘也这么说的。”
“那个不叫懂事啊,小景昭。”司徒澈叹了口气。
“为什么?”
“唔……看着你长大,多少了解你一点吧。”他低声说,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打,“只有一个人,又是庶子,除了隐忍和讨好就没别的办法了,在其他人看来也算是懂事吧,可是我总觉得,那只是恐惧……能理解吧,我,就是狻猊,小时候也是这样,为了不被定云天抛弃,只能这么做。”
他本人也可能意识到,别人认为他“懂事”,不过是因为,从不去关系和了解他,或者明知道他的处境,而选择了麻木。
司徒景昭沉默了一下,没有肯定也没有反对。
正不知道说什么,司徒景昭换了个话题,“有时我在想,如果大哥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我也想啊,做个普通的丞相府大少爷,辅佐一下沈咎成就千古霸业统一天下,想想还真是不一样的人生啊。”司徒澈说起这个很带劲,又低落了下来,“当然也可能那年就跟着老爹去了……”
“我,一点也不了解以前的大哥,什么都是。”听见景昭苦涩的嗓音,司徒澈肩上一重,景昭从背后抱住了他,“喜好也好,以前发生的事也好,什么都不肯说,除了睚眦……你是不是,也不想和我们有太多牵连。”
“哎?呃,那啥……”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慌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跟我扯上关系从来就没好的下场,所以,所以……”
司徒景昭瞥着他,“这算是承认吗?”
“……别这样。”司徒澈皱起眉。
“我倒是没关系啦,真的要回将军府,大哥记得定期给我写信就好。”司徒景昭软绵绵地笑,不动声色地收起压迫力,语气带了似真似假的无邪,“清让的话,大哥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司徒澈想趴在桌上,无奈景昭正在给他擦头发,只能顺着景昭靠在他腰上,抬起头看他,“小景昭,其他人这时候会怎么做?”
凝视了一阵那迷茫的眼眸,司徒景昭勾起唇。纯白的毛巾遮挡了司徒澈的视线,最后落在他视网膜上只有景昭温柔的神情,然后眼前被阻挡,只听见司徒景昭低醇的嗓音。
“一开始不要给他任何希望,不就好了。错误地给别人希望,简直就像把人从地狱里拯救出来后,又毫不留情地推下去啊。”
“我也没怎么的,把你们都当兄弟啊……”
“还当成了睚眦的替身吧。”
司徒澈嘴一撇,“我没有。”
司徒景昭没有应声,柔和的表情下,隐藏了黑色的漩涡。
他的唇动了动,无声地说:“撒谎。”
司徒澈等景昭走了之后,正准备睡觉,门又被敲开了。
“谁啊?”
清让推门进来,走到他面前。
“还不睡么?”
他过去揉了揉清让的脑袋,发现……要踮起脚来了,大受打击。
清让低着头看他,突然上前将他拉入怀抱,“睡不着。”
“哈?”司徒澈给他来了几个暴栗,“这说明你没有好好干活,你哥我很辛苦啊,你明天继续去捉鱼晒鱼干……啊不对,明天就回去了!”
清让挨了几下,抓住了他的手,墨色的眸紧紧盯着他,“我问你,从小你就偏袒司徒景昭,为什么?”
“哎?”
司徒澈的小心脏被几万只草泥马碾压过。
心脏快要爆掉了,为什么今天大家都来跟他聊天,夜聊很有趣?
清让不知他又习惯性神游,可是接下来几个字直接百万吨飞拳锤把司徒澈砸醒了过来。
“哥,如果你觉得我跟睚眦很像,把我当成他就好了。”
“你说啥?!”司徒澈直愣愣地盯着他一阵,挣扎出来,草草地钻到床上去,“不说了不说了,我睡了,困了啊,再吵飞身十字固。”
清让迈开长腿,在他床边坐下,看着神色惊恐的司徒澈,后者正紧紧扒住棉被,一副他要对自己干什么似的。
“我说真的……哥,把注意多放在我身上一点吧。”
然后司徒澈想起景昭刚才说的话,赶紧闭了眼。
“睡了啊,别吵我!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说实话,司徒澈心里很乱,清让对自己太过明显了,别说是扶桑、千平,连景昭也察觉到了。
景昭会怎么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