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的出现,让向来需要持续抵挡一个小时以上的扎克兹虫的攻击潮,提前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如此明显的变化让战船上的所有人都掩饰不住惊讶。
要知道,这艘船上的人在上船之前可都算得上是帝国的一流高手,他们自负离开这里重新回到社会也仍然不会比后起之辈差太多。但是这三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一出手就将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骄傲给狠狠打压了,尤其是法师们,那个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的银发法师的魔法中蕴藏的强大魔力深深震撼了他们。
于是在虫群退回岩洞内,战斗结束后,塞因他们受邀登上黑帆战船时,不只是塞因,连罗罗卡尔和费兰都明确感受到了来自船上法师们的露骨视线。
那是虽然还带着不甘与嫉妒,却认输得心服口服的,对强者的崇敬。
沐浴在强烈的目光中的塞因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跟费兰一起站在罗罗卡尔身后,虽然心里都有疑问,但都没有开口。
一位身着黑色短袖上衣,露出布满伤痕的结实手臂,仿佛长着一对鹰眼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三个人一下,然后对着罗罗卡尔点头道:“看来你是队长。”
这三个冒险者当中,无论是实力还是气质,看起来都是那位银发的法师最为突出,但是对方的站位却清楚地告诉别人,队长并不是他。
而在塞因他们看来,这位一脸沧桑坚毅的大叔无疑就是这里的船长。
“是的,我叫罗罗卡尔,”罗罗卡尔微笑着回答,“罗罗卡尔·普拉提诺。很高兴认识您,船长先生。”
船长左边眉毛微挑:“普拉提诺家出了个出色的青年。你好,我叫霍勒。”
塞因与费兰也行了礼,做了自我介绍。与以往一般,银发法师隐瞒了自己的姓氏。
霍勒船长回了礼:“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是请让我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们似乎对特里洛说你们是做任务才来到这附近的。”
顺着船长的目光,他们知道了特里洛就是之前在船尾与他们对话的男人。
“您不相信,”面对霍勒质疑的眼神,混血精灵露出了彬彬有礼的笑容,“哦,当然,这很正常。离开星贝港港口走了一下午,经过了一段长长的了无人烟的路程之后,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说是做什么任务,换了是我我也不信。”
塞因斜了半精灵一眼。
“咳咳,”费兰稍稍收敛了一下,然后试图用最真诚的声音说,“可是,我们真的是来做任务的。”
霍勒双手抱胸看着他们:“你是说你们只是做任务的途中无意间路过这里?”
“不,”费兰摇头,“我们不是无意闯入,也不是只是路过而已。”
面对船长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费兰眨眨眼,微笑丝毫没被影响:“我们是有意识地来到这里的没错,这都是为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霍勒平静地问。
费兰的绿眼睛滴溜溜地扫过甲板上的人群:“寻找。”他回答得很笼统。
“找什么?”
“噢,比如……一个商人。”混血精灵盯着某个舱门眯着眼睛加深了笑容。
霍勒船长的神情倏地放松了下来,但是下一刻,又立刻紧张地绷了起来。
因为他听到那个叫罗罗卡尔的青年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真的都不能离开这艘船吗?”
一瞬间,不只是霍勒,几乎船上所有人都同时瞪向那个一脸无辜的青年。
瞪着他的还包括他的同伴。
“哇哦,队长先生,”费兰叹息着说,“你真是太直接了。”
“嗯?我怎么了?”罗罗卡尔不明所以地看向塞因寻求答案。
塞因觉得他又回到了王城的单人任务派遣办公室,那份熟悉的脱力感久违地缠绕上了全身。
他无奈地叹气,忍着揉上对方脑袋的冲动,苦笑着说:“船长先生还没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罗罗卡尔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地捂上自己的嘴。
霍勒越发锐利的眼神直直刺向塞因:“听起来,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塞因懒懒地转过头,作势环视了一下四周后迎上了对方的眼睛:“如果猜错了我很抱歉,不过,能够见到不为人知的海上护卫队,我个人觉得非常荣幸。”
船上的空气一时间似乎凝固了起来。
沉默持续了大约一分多钟,霍勒盯着塞因的眼神才稍微有些温度。他垂下眼思考了片刻,问道:“能知道海上护卫队的存在,你是皇族?”
黑发的青年刚才就已经毫不避讳地自报了家门,那个有着精致面孔的游侠耳朵是尖的,从未听说过皇族里有这样的人,自然也被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有可能来自皇家了。看着银发法师的态度,霍勒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种深藏在得体的礼仪背后的骄傲姿态,在他的印象裡,的确是王城的贵族特有的。
身为皇族隐子,塞因极少对外显示自己的出身,但此刻显然只有承认这一个选项,他也只能别别扭扭地点头。
好在霍勒得到答案后并没有追问他的家系,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下令让其他人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你们看,我们是到船长室去谈,还是在这里继续?”霍勒回过身问他们。
三个人回头看向无法不去在意的岩洞,洞口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但清楚地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的仨人只觉得大张着嘴的岩洞非常的狰狞。
“还是在这里就好了吧。”与同伴们眼神交流之后,罗罗卡尔说道。
霍勒点头,让船员推了四个木桶过来,直接与塞因他们就地坐下。
“我们的确不能离开这艘船。”
才刚坐下,霍勒就突然开口,罗罗卡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这个答案在他们预料之中,费兰看了看同伴,决定还是自己负责询问比较好。
“我能问问,你们生活与战斗需要的物资是谁提供的吗?”
霍勒有些意外地看了半精灵一眼。
“王城。”船长的回答简洁明了。
“不担心补给不及时吗?”费兰继续问。
船长很干脆地点头:“当然,他们经常迟到。所以我们会想办法从别的渠道购买物资。”
“您说的是躲在那扇舱门后面的商人吗?”费兰斜斜地瞄了那扇门一眼。
霍勒突然笑了起来,笑纹像刀刻般印在他的眼周。
“你们要找的是阿奇?”
三个人瞬间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罗罗卡尔拿出任务委托书递给霍勒。
委托书似乎彻底打消了霍勒的怀疑,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散发着的紧绷感消失了,看向塞因他们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但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无法让塞因他们感到轻松:“很可惜,阿奇没办法跟你们走。”
“为什么?”罗罗卡尔问。
霍勒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应该说,他不能从船舱里出来。”
在罗罗卡尔和费兰想要追问理由时,塞因突然站了起来,回过头盯着海滩上的岩洞。
“塞因?”
青年的声音让他回过神,塞因收回惊疑的视线,看向眉间紧锁的霍勒:“难道……母虫出来过?”
“看来你猜到了,你似乎对虫族非常了解。”霍勒略有些惊讶地挑眉。
对方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塞因的眉也紧紧蹙了起来,他慢慢地坐回木桶,一脸这下麻烦了的表情,让罗罗卡尔和费兰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母虫?”罗罗卡尔疑惑地看着他。
塞因很想指责青年又不好好学习图鉴,但气氛让他最终放弃,开口解释道:“扎克兹的母虫受到某种刺激似乎会喷出体丨液,这种体丨液有着吸引雄虫交丨配的气味。据说在虫群迁移时,母虫就是靠这种体丨液指引自己的虫群紧紧跟随自己的。”
“不是吧……”费兰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你难道是说,阿奇沾到了这种体丨液?”
塞因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向霍勒。罗罗卡尔和费兰顿时也跟着看过去。
霍勒深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然后闭上双眼快速点了一下头。
罗罗卡尔低呼了一声,立刻问道:“洗不掉吗?”
船长缓缓摇头,声音十分低沉:“尝试过了,没有用。”说完他突然看向塞因,“你很了解虫族,知道解决的方法吗?”
霍勒的眼中带着一种急切的希冀。
塞因皱起眉回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开口:“似乎需要某种植物的汁液,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图鉴上写有吗?”罗罗卡尔问。
“或许……”可是图鉴收在萨蒙之眼里,塞因有些顾忌,因此没有明确回答。
罗罗卡尔干脆地拿起塞因的背囊抱在自己腿上,然后几乎把整颗脑袋都埋了进去,做出一副标准的埋头寻找的样子。
“……”
塞因和费兰失语地看着他们应该是贵族出身的队长。
罗罗卡尔在背囊里将图鉴从萨蒙之眼里取了出来,把萨蒙之眼塞回衣服里之后,才把自己的脑袋从背囊里拔丨出来。
“在哪一页?”青年顶着凌乱的黑发,十分不客气地直接将图鉴递给塞因,完全没有自己翻找的意思。
塞因已经放弃了吐槽,他默默接过图鉴,凭借印象直接翻到了扎克兹虫族的部分。
“需要的是月色草。”塞因找到答案之后,指着那段文字给霍勒看。
霍勒急忙接过图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阅读那部分文章。塞因没有打扰对方看书,而是伸手帮队长扒拉头发。
看着他的动作,费兰都忍不住抬手顺了顺自己蓬松的柠檬黄色头发。
看到船长松了口气放下图鉴,塞因才开口道:“月色草很常见,星贝港应该有卖。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没办法离开这里,扎克兹雄虫会一路追着他,让虫族进入星贝港就麻烦了。”
霍勒叹息着说:“所以那孩子才被迫在船上待了这么久。不过,知道消除气味的方法真是太好了。能不能麻烦你们替我们把月色草买来呢?”
他郑重地低下头,用十分诚恳地态度与语气向塞因他们拜托道。
塞因和费兰很默契地没说话,队长的回答他们根本都不需要去猜。
“当然没问题,”罗罗卡尔不负同伴期待地答应得非常干脆,只是,他好奇地补了一句,“不过,船长您似乎非常关心阿奇。”
说得好!费兰差点想吹起口哨。他刚才就一直觉得这个船长对一个商人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头了,拜身旁的两位同伴所赐,他毫无违和地在脑海中浮现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恋情、夜里私会、为见一面以身试险等句子。
罗罗卡尔的话让船长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霍勒苦笑着说:“我是不得不关心他。”
三个人都好奇地等着下文。
“沾上扎克兹虫体丨液的,除了阿奇,还有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又晚了_(:з」∠)_周一不更,周二更。以及怎么觉得看文的人好少,嘤嘤嘤
☆、30·海上护卫队(二)
瑟薇拉是海上护卫队船长霍勒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离开战船及附近海域的海卫队成员。船上的人都把这支队伍简称为海卫队。
当年霍勒被从牢狱中带出来,得知皇家以及大法官对自己的新安排的同时,也获悉了他的前妻不幸病逝的消息。他在坐牢之前便与前妻分了手,一个罪犯是无法带给她幸福的,霍勒希望前妻能够过着安稳富足的生活,而不是苦苦等待不知何时能恢复自由的自己。然而前妻并未改嫁,甚至连怀了身孕都不曾告知,只是独自一人将他们的女儿生下养大。前妻这样做的意图霍勒已经无从得知,身为孤儿的他没有亲戚可以托付,在经过大法官的同意之后,他只能将还未满2岁的女儿带上了这艘黑帆战船。
作为这支由罪犯组成的海卫队里唯一的非罪犯,瑟薇拉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霍勒也做好了女儿长大后不愿留在这种地方,总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的心理准备。不过出乎他和其他船员预料的是,瑟薇拉竟然在9岁那年主动请求跟着船上的法师学习魔法,甚至在成年之后依然留在船上,作为海卫队的一名法师与他们一同并肩作战到了现在。
认为自己是海卫队一员的瑟薇拉,平时也常利用自己可以自由出入的优势,去到星贝港为海卫队购买物资。海卫队的存在不为人知,瑟薇拉也很小心,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离他们的家乡不远的海域有着各种危险,因此比起星贝港本地的商家,她更倾向于跑商的商人做生意。她与望海镇的年轻商人阿奇就是这样结识的。
黑帆战船上的所有人几乎都把瑟薇拉当作是海卫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