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下棋那人极端自信;
除非他们正在布置,干涉很快就会到来;
除非,他们早已洞悉了一切,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计划之中……
余聊猛然间一震,澜庄的少庄主曾经说过,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曾经是存在过的,那个人,会是谁?是不是他布下了这个局?
有布局的人,自然有稳固局面的人,这样想来,还是晟城的那一场大火,暴露了最多的线索。
凡王。
一个来自于种族,一个令暗希诚服,一个可以打开世界之门的人。这个人,似乎可以改变这一棋局,所以要切断他和他们的联系。
那么这个布局的人,凡王必然熟悉,也只有他,可以坐在棋局的对面,与那人对弈。
“可是,随着那局棋走,目前也看不出害处。到底要不要打破它?”余聊想着,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正巧,暗希醒了。醒得正是时候。
余聊开口便问:“小七,我问你,万寿渊下面你使的可是法术?”
暗希有些虚弱,道:“是法术,至于为什么能使,却很疑惑。”
“难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可以使灵力保持原来的模样,或者说把灵力变回去的?”余聊道。
暗希会使用灵力,第一次,是在山中,从貘鼠下救了他;第二次,是在铁匠铺;第三次,是在这万寿渊的下头。第一次和这一次,都是在岩石的断层中,而且,都看到了地魈。但是第二次,却与其他两次风马牛不相及,到底有什么联系,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小七,除了上次在山中,铁匠铺,和这一次外,你还能记起什么时候使用过灵力吗?”
暗希道:“我能记得的还有几次,容我想想。”他说着扶了扶头,看上去非常疲累,“先待我休息,醒了再回答你。”
这么一说,余聊才意识到自己也是累得很,便懒得再想,看到一旁的椅榻,倒头睡去。
一大清早,泺婴就摇醒了余聊,让他出门买菜。余聊正睡得模模糊糊,想也没想就应了。
当他清醒时,人已经提着菜篮子站在街市上头。
“这泺婴,太阴险了。”余聊暗自骂了一句。
正走着,突然一辆没有骑兽拉着的车子,从他面前慢慢驶过。
在万象城,用灵粉行驶的车辆非常普遍,余聊注意到它,只是因为车子的震动,车帘的弹起,有个金发之人,坐在那车子里。
从缯城到万象城,除了那个诡异的面团之外,余聊还没有见过其他金发的人。他曾打听了一番,听说金发不是凡世之人所能拥有的,只有上古的神只才能长出那样的颜色。
这一念间,余聊胆子大增,猛地扑上车子,跳上了座驾,正准备掀起帘子瞧,那车子突然一震,一只手从车帘后探出,抓住了余聊的手腕。
余聊看着那只手,颜色莹白如雪,再好的大家闺秀也没有这样漂亮的肤色,不是那白面团还能是什么东西。隔着那一层帘子,有个身影跪坐在了帘后,似乎在看着他。
两人隔帘相望。
然后那人先开了口:“打开帘子,你将看到的是这世间不合理的存在,它会扰乱你的思考,浑浊你的神智。这样,你将无法再用你的推敲得到事实的真相。”
余聊听着一愣。那声音也是适时一顿,然后继续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还要打开吗?”
“你倒是说说,不开帘,怎样才能得知真相?”余聊问。
那帘子后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你不妨去问问缭公子,称呼他为凌萼,将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车子里,有两个人。
余聊略微惊讶,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两个声音,与在屁羔子家所听的,几乎一模一样。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理智,迫使他伸出另一只手,快速地撩起帘子。可还没等他看清,那车子里猛地窜出一只东西来,将他撞下车子。
他摔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定睛看去,那东西是一只凶猛的尖牙狗,却有着鲜亮蓬松的红色尾巴。那狗见余聊起身,又一下扑来。
余聊好不容易摆脱这东西的纠缠,回头看去,那车子已然没了踪影。他捂着受伤的手臂,回想那两人所说的话,“不妨去问问缭公子”,心里不禁暗骂,他娘的,这么恐怖的人,谁还想见第二次!
他先去了医寮包扎了伤口,然后再买了菜回去。
回到学府里头,暗希已经醒来,他便把菜交给了他。这时,泺婴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余聊等饭,也无聊,搬了凳子坐在他身边,偷偷看他的书。
“怎么买个菜都能受伤?”泺婴看着余聊手上的伤布,忍不住笑起来。
“别提了,被只红尾巴狗咬了。”余聊摆摆手。
“红尾巴狗?”泺婴念着,恍然大悟,“是格耶回吧?那东西可是大补。你这是想去抓来吃?”
余聊点头,“对,就是这样。”
“活该。”泺婴道,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余聊在旁也瞄眼看,越看越觉得那书像在写一个故事,他便问:“你在看什么?”
“上次去缯城买的一本书。”泺婴看余聊对书有兴趣,便高兴起来,“据说是一年前出的,这书我在鼎城也见过,就这两地卖得特别好,但是其他地方却连听都没听过。我想着奇怪,就买了看。写得可真好。”他说着翻到一页,指着那上面的话,说:“特别是这一段,那小乞儿对樵夫说的,我家住高墙外,桃花庄,乞食谋生活,快活过帝王。哈哈,还真敢说。”
余聊没听出什么出色的词句来,想着大概是不了解前因后果。突然,他脑中蹦一串词,缯城、鼎城、高墙……便觉得莫名地有什么联系,又问:“那小乞儿叫什么名字?”
“叫冰城,这是全书的败笔之处,一个小乞儿居然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说着,泺婴指着书上的那两个字。
冰城,冰尘……余聊想到了什么,继续问:“这书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活人就只有那个樵夫和乞儿。”
“那你听说过什么桃花庄吗?”
“有啊,万象城外就有个桃花庄。”
余聊大为震惊,赶紧将书夺过一阵狂翻。
泺婴觉着奇怪,就势想拿回,却见余聊蓦地停在了一页上。
那一页,写的是乞儿种了六棵树,一棵被樵夫砍了,剩下的死了三棵,只有两棵树好好地活了下来,取名为“央”和“希”。
这时,暗希已摆好了饭菜,出来叫两人。余聊抬头就问:“小七,你先辈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暗希有些疑惑。余聊便指着书上的东西给他看,暗希看着,猛地抓过书,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叫央玄,他叫央玄。”
暗希一刻也不能等,直接出门。余聊跑回屋子里塞了几个馒头,也连忙赶了出去。泺婴虽没搞清楚状况,但反应极快,紧紧跟着余聊。
两人跑出门,已全然没了暗希的影子。这家伙估计又用晟城那一招,不知怎么的躲过警铃,绝尘而去。
“反正找不到那小子,要不先回去把饭吃了,再上桃花庄找找?”泺婴建议道。
“给。”余聊递给泺婴一个馒头,话不多说,自己边走便啃了起来。必须要争分夺秒,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两人出了城,问了人,一直到过了日落西山,才找到桃花庄。那村庄位于山上,现在已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满目所见的都是一丛丛与普通树木无异的桃木,长着绿叶,枝干倒是常年有人修剪的样子。桃树丛中,住着许多人家,正是烧煮晚饭的时刻,炊烟袅袅,香气四溢。围着村子走了一圈,没有任何破坏的迹象和可疑的样子,一切都是那样平常,一个和平宁静的小村庄。
如果说村民不知情,又或者说村民都是参与的一份子,这该如何下手去查?余聊有些郁闷,回头看泺婴。泺婴的那个方向,正是高墙所显现的方向,远处看那堵墙,仍是宏伟壮观。桃花庄的地势已在高墙之上,那墙中盘踞着一团螺旋的雾气,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再看周围的地形,非常奇怪。虽然山有高有低,但是总的走势却是一弧线,绕着高墙,呈现椭圆的轨道。而这桃花庄,正位于轨道上的一点。
那轨道的地势有高有低,一侧极高,一侧极低,那一景象,余聊想起了等势线图。他试着在地上比划了一下,以高墙为对称点,桃花庄的对称处是一片地势极低的地方,位于谷中洼地。他便指着那处地方,对泺婴说:“我们得去那个地方。”
“为什么?”泺婴不解。
“你还记得墙里所看到的那个铜柱吗?”余聊说,“我觉得以它们为中心,对称的万物都被联系了起来。”
“说到底,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吧。”泺婴将信将疑,随手拦了一个农夫,问道:“叨扰了,请问,最近村庄有什么怪事发生吗?”
“什么怪事?”农夫被问得有点懵。
“我们是神宗殿的人,过来例行询问。请说说这一年来,有何怪事发生。”泺婴挺直了身板,露出一副公务的笑脸,咋一看,还挺像回事。余聊也立马跟着精神起来。
“哦,是神宗殿的人啊。”农夫挠挠头,放下农具,“不过上次那件怪事不是已经来调查过了吗?”
泺婴道:“文书需要每半年再记录对比一次,这次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农夫笑着摆摆手,然后开始讲述一个多月前的那件怪事。
一个多月前,桃花庄莫名地开始起火,那些火如同天降,在桃林的某一处就突然窜了出来。幸亏水龙队来得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房屋却是被烧毁了五处。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两天,就又毫无征兆地结束了,再也没有发生过。再问具体时间,大概就在六月十三十四这两天。
听到这儿,余聊感到不好,说不定对方已经先了一步,这一趟跑去,怕是徒劳。
他也不管肚子饿得厉害,迅速下了山。
☆、灰烬
临近万象城的时候,余聊有些沮丧,便放慢了脚步。
万象城的晚上也是热闹非常,毫无夜深人静的迹象,那街市挂满了花灯,一直从城门口摆出来,溢满了城外的大道。灯火辉煌,摊贩喧闹,人声鼎沸。
“这地方每天都这么喧闹?”余聊看着满道路的商贩,摆地摊的、卖小吃的什么都有。
泺婴见他闷闷不乐,这时总算开口说了话,忙答:“夏日里都是这么热闹的,白天太热,晚上凉爽。而且这几天快临近开宫,当然分外热闹。”
“开宫?”
“开宫就是打开森罗殿,全部开放十天,而且各阁各府的政令也要公开十天,所以来万象城的人格外多。”
两人聊着,在面摊上吃了一顿,总算是填饱了肚子。余聊想着仍不放心,便准备连夜往那块洼地赶。泺婴也放心不下,就陪同去了。
一路聊天解闷,渐渐地,所聊的话题转移到了凡世统一之初上。那泺婴看过阅年楼的书籍,余聊自然把话题往予帝那一时代带。
泺婴所说的,倒是和余聊所知的差不多。
突然,余聊问:“话说,你看过予帝的画像没?”
泺婴便露出得意的神态,“予帝留下的画像不多,亘府里一共有三幅,我见过其中两幅。”
余聊立马停下脚步,“那你看看我,长得像他不?”
“你也得病了?”泺婴蓦地摸上余聊的额头。
“长得不像就不像,别变着法儿损我。”余聊掸开他的手,“再说,帝王画像画得不像的也多得是。”
泺婴可就不高兴了,“你没读过书吗?画得再不像也不可能把男的画成女的。”
余聊顿时脑中空荡荡一片,“什么?你说予帝是女的?”
“是女的啊。”泺婴答。
“难道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余聊笑道,一个结束战乱,统一天下,开启盛世的帝王,居然是女的,难怪这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狠?有先例。
“美女不美女,我不知道,画儿太飘逸。”泺婴说,“但予帝的战功可是实打实的,据说这女人冲锋陷阵的风采可不一般。”
“继续,我感兴趣听。”
泺婴高兴了起来,再继续往下说。
统一之初以及之前的时代之所以被称为神话时代,是因为坊间流传着,当时的上位者都会招风使火这些现在无法想象的东西,正史上虽也是有记载,但都是一笔带过,几乎无从考究。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里,有位崎氏的九夫人,最为厉害,据说可以劈山裂地,呼风唤雨。当然,这是民间的说法,史书上对她的评价是心细如尘,神机妙算。
这个女人,也就是后来的予帝。
当日还有明王、灵王、凡王、虢公、武公……各种人物,这些人都和予帝一样,流传着他们所谓的神迹。当然,这是神化后出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