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有那么想成仙吗,那钱可以用来买你个弟弟了啊。
内堂的人都很给面子,没有再出价。那澜庄的少庄主便起了身,对着内堂行了一礼,道:“多谢各位相让。”然后白面团的价格定在了一万金上。
矛良和屁羔子乐得合不拢嘴,按照天居宝的规矩,九成归卖行,剩下的再取两成交纳官府,他们也可以拿到八百金的银票。
这拍卖会刚结束,却见后面的伙计推着车,又给每一桌再送了次瓜果点心。回头再看,展台上已收拾干净,下面上去了一溜烟的表演班子。
这时,有两个伙计来到他们面前,说:“几位,东西都卖出去了,澜庄的少庄主请几位到后面一叙。”
余聊奇怪,这做中介的,怎么还让客户和卖家见面?正想着,矛良和屁羔子已经跟着走了,便立刻拉了暗希跟着。拉上暗希,几乎是余聊一刹那做的决定,这小年轻说不定是那面具男的弟弟,一定得见见。
随着伙计出了内堂,七弯八拐地来到一个大厅,修葺得也是华贵,可内里坐着的,却是少老板。余聊不由得有些失望。
那少老板对着矛良他们说:“恭喜了。”
矛良他们也是高兴,互相恭喜了一番。
然后,那少老板对暗希说:“家父今日已经归来,请你相见。不知你是否要见家父?”
暗希毫不犹豫地答道:“带我见他。”
“澜庄的少庄主马上就到,请各位稍等片刻。在下失礼了。”少老板对着另外几人拱手,然后领着暗希离开。
那一刻,余聊也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后头。
三人进了内院,又穿过一个内院,再穿过一个内院,这才停了脚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风格简约的院子,与周围反而有些格格不入。院子里,树木修得不是平整,随意生长,草也是随意生长,只在石径周边清理了一番。沿着石径进入内屋,那屋子的门窗封得严实,打理得却很干净,只是过于清清冷冷了,不像有人住着。难道这天居宝的老板住在这么朴实的地方?
内屋的侧门上隔了一道帘,那帘子却是个好东西,外围院子里有花草,自然会有虫子,而这帘子几丈开外,都不见有虫子飞舞,再走近些,感到一股凉气,在夏日里异常舒服。
还真是深藏不露。余聊感叹道。跟着少老板撩起帘子进去。那帘子看上去像是棉质,手感却是丝绸,随手一掂量,沉得很。里面是个卧室,药味非常浓烈,平常所用的梳洗用具一应俱全,正中有一张床,上面挂的也是和门帘一样材质的帷帐。旁边坐着一名侍女,正打着小盹儿。
由于门窗封得死,屋内有些暗,少老板便自己取了烛灯点燃,那侍女听见响动后惊醒,见是少老板来,连忙行了礼,出去了。
难道这天居宝的老板病的不行了?余聊心中猜测,却听见少老板说:“今日要见你的并非家父,那人昨日醒转,自己去见吧。”
暗希听到,立刻走上前去,把帷帐撩开。
余聊不敢上前,只好探头去看,那床上隐约躺着一人,肤色白得病态,让他想起了白面团。
“你怎么病成这样子?”暗希对着那人说,语气里带着惊讶,“对了,余聊,你过来。”
余聊有些疑惑,但还是上了前,走到帐子边上,看到床上躺着的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根本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躺在那里,仿佛一幅画卷铺展着。
那人看到余聊,幽黑的眸子一定,便对着他一笑。余聊便知那人认识他。
垂死之人伸出枯槁的手,抓住了余聊的衣摆,开始说话,“我命不久矣,今日见你归来,心愿已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颤动得厉害,仿佛随时会断气。
别了心愿啊,我不是那个人。余聊心里叫嚣着,却不敢说出口,只好向暗希求助。
那暗希并不理他,摸了摸那人的额头,道:“你给我挺着,我去通知他。”然后转头对余聊讲,“一个月后,万象城见。”说完,立刻飞奔出去。
余聊未及反应,呆立在原地。回过神正想出去追,却见床上那人拉着他的衣摆开始低低地咳嗽起来,血沫子从嘴角泛出。
这还了得,余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少老板见人又开始犯病,忙对着外面叫:“萝业,快进来。”
外边的侍女立刻端着药罐子进来。那人不肯喝药,仍是拉着余聊的衣摆不撒手,不住地咳,似乎想说什么。余聊觉得人追不回,心儿也平静了下来,等着那人把气顺了。
“阻止他,阻止他。”那人念叨着。
余聊瞪着那家伙,哭笑不得。突然脑子一转,觉着不对,便问那人:“你让我阻止谁?”
那人忽然安静了下来,身子也不再颤抖,看着余聊,双唇一开一合,“你不是……”突然眼睛一闭,直直地倒了下去。
“喂,喂。”余聊还想问什么,那人却晕了,有些不甘心。少老板便将他拉至一边,让侍女过去看看。
“交给萝业就好,我们出去。”
余聊脑子空空的,听着话就出去了。他似乎遗漏了什么,千娘和这个人一定认识他身体的主人,不然同一张皮囊,怎么会知道里面的人不对。
“你可知道这人的来历?”
少老板被人这么一问,顿时笑了起来,“你知道?”
“不是。”余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他是什么来历?”
少老板想也没想,张口就答,“我不知,自我记事起,这人就在这里住着了,家父一直礼遇,我自然也是。不过他这一病,也有六七年了,两月前又突然加重,怕是不行了。”
余聊点点头,算是得知。
“不好,澜庄少庄主知道那小子和大个子身手好,可要找你们将东西押送回去,这下人跑了,可怎么办?”少老板说的急,可样子一点也不急,仍是悠悠地和余聊走着,从内院出去。
原来是这样,才让买家和卖家见了面。说到澜庄少庄主,余聊才想到原想让他和暗希认一认亲,这下见不着面了。
两人回到大厅的时候,矛良和屁羔子正与那面具人聊得开心。见余聊一个人回来,屁羔子便问:“财神爷去哪儿了?”
余聊不好意思地一笑:“希爷他走了,不知道哪儿去了。”
矛良和屁羔子脸色一变,矛良便对着面具人说:“少庄主,其实我们三人也可以。”
那少庄主不答话,余聊这才发现这家伙正看着他发呆,怎么一个两个都像认识他似的,便皱起了眉头。
那人回了神,道:“无妨,就有劳三位了。”
“这几日我有事,走不脱。”余聊说。他不明白,床上那人到底是谁,看他病重,小七就丢下他的全盘计划不要了,明明有这么好的靠山送上门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他连什么都不顾了。他得弄明白。
矛良和屁羔子万分尴尬,倒是少庄主不计较,“无妨,难得来一次晟城,要好好看看再走。五日如何?”
“好,好。”矛良见余聊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立刻将人拉到一边,替他应了下来。
“这是去哪里?”余聊本想拒绝,却想到了小七那句一个月后,万象城见。
“去碧城。”矛良答。
“那儿离万象城近不近?”
“比晟城离得近,算是顺道,稍微拐个弯。”矛良想了想,“若是骑兽拉的车,这儿到碧城大概只要五六天,碧城到万象城,也就两三天。你要去万象城?”
“嗯。”余聊点点头。
“我和屁羔子也要去万象城,同路。”矛良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屁羔子。
余聊便想起屁羔子父亲的事,也好,同路也有个照应,早些把事弄清楚就好,便答应了。
矛良立刻转了身,笑着对面具人说道:“少庄主,对不住,这小子脑袋有点石,总算是通了。”
面具人便笑起来。
少老板在一旁说:“若是少庄主不嫌弃,就由我领着好好游玩下晟城。”
“有靖珩领着,定是一桩美事,有劳了。”面具人说着,唇角向上勾起,在笑。余聊看得有些怔然,那暗希笑起来,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勾起唇角,优雅中带着几分高傲。
“小兄弟,你怎么流鼻血了?”矛良突然叫出声。
余聊便一抹鼻子,果然摸到一手的血。
少老板急忙到他边上,说:“那屋子里药性重,过一会就好。”
☆、上路
回到旅店,余聊进屋一看,暗希的包袱果然已经收拾走了,连那只绿头鸡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交给余聊保管的剑还在他腰上挂着。
这便又在晟城呆着,矛良和屁羔子成天跟在少庄主后头。余聊却天天往天居宝跑,为的见那人一面,可那人一直昏迷不醒,从大早晨一直等着,等到天黑回去,就这样过了三天。第四天去的时候,少老板告诉他,那人昨儿半夜去世了。
余聊虽知道那人状况不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那人就逝去了,仍是有些怔愣。
暗希说过,“你给我挺着,我去通知他。”可这人没挺住。
余聊回去后到城门口混了两天,只知道那天暗希走得静悄悄,不仅旅店的老板不知道,连城门口也没有任何人见着他出去。希爷在晟城也算个有名的人物,不至于没人注意到他。看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偷偷出去了。
第五天,他便跟着矛良他们上了路。
澜庄的少庄主这次来晟城,没带家人,只带了几个下属。他和天居宝一直有往来,这一次也是先得知了有白面团拍卖,才赶来买下。
他们来的时候只有一辆车,那车子不大,却由着三匹不长峰的骆驼拉着,回去又给矛良他们三人雇了一辆。雇给他们的车子可比矛良的小牛车要宽敞得多,拉车的也不是牛,而是一匹长角的驴,很是高大,皮毛是棕褐色的。那角驴飞奔起来,速度快极了,只是那车子的防震水平有待提高,只出行了半日,余聊就被颠得浑身发麻。
在车上也没事,几个人便聊天打发时间。
矛良心直口快,心里有什么计划也从来不瞒着。
他说,他和屁羔子打算在澜庄混个差事,碧城离万象城近,等定下居,便将屁羔子的姐姐接来,这样,去万象城赎他们的爹也方便得多。
颠到晌午时候,前面的车子终于停了,几个人便下车休息。余聊脚一触地面,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双腿发软。
日头有些毒辣,就将车子牵入了旁边的林荫底下。几个人坐在树下啃干粮。余聊以为有钱人总要讲究一些,没想到那少庄主也就搭了个遮阳伞,搬了个椅子,坐在那儿吃东西。吃了一会儿,突然朝他们招手,余聊有些疑惑,矛良他们混得有些熟了,便高高兴兴地往那儿去。
到了遮阳伞下,果然凉快很多,再一看那伞的材料,居然是天居宝内院那个凉飕飕的料子。
“汀欢,将东西分了吧。”少庄主说。
“好的。”随侍在少庄主身边的一女人站起身来,便将篮子里的点心都分给了众人。
“汀欢做的,可好吃了。”另一黝黑的汉子接过一包点心,笑嘻嘻地对那女人说。
“那还用得着你夸。”女人很是开心,嘴却不软。
余聊接过点心,没想到什么夸人的话,只好笑个不停。那女人看他的傻样也笑出声来。
“我不用了,等下上了车子再吃。”点心一直发到一男人的面前,那男人说。汀欢也不闹他,就将点心收了回去。
那男人一直站在一边,手里握着剑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不停地向四周打量。
余聊看着他,心想,是这家伙是太敬业了还是发现了什么?他便顺着那人的目光向四周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许是职业病吧。
傍晚到达驿站休息,补充食粮。
就这样在路上走了四天,又是大中午的在边上的林子里休息。余聊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记忆极好,每次靠近他们休息地的楝树总会被砍掉一部分的枝桠,露出木质部的颜色,一开始是三个淡斑,后来是两个,这一次,那一个斑痕位于两个显眼的枝桠之间,这么明确的规律再笨也会发现了。
是这一次动手还是下一次动手?余聊不确定,立刻将所见所想对那少庄主说了,让他们立刻回车启程出发。
“无妨,用完点心再走。”那少庄主说。
听到这话,余聊心里猛地一震,“可是这里危险。”
“既然别人每次都在我们前面,想逃也是逃不走的。”少庄主对着余聊笑,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
这就是传说中的镇定自若?余聊知道自己是一个喜欢将事情想到毁灭化发展的人,在没有对策之前,无法放松下来,“你是说,你已经布置好了?”
少庄主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并不作答,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