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今天的反应和昨天委实差的太多,卡特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而且他刚才那句试探也完全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这让他心里有点挫败。他抬手抹了把脸,暗自嘲笑自己一句心急,转身正要招呼拉布拉塔,却有些惊悚地发现,后者此刻居然满脸难过的表情,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这么一副被抛弃的模样?”
拉布拉塔摇摇头,神色看起来更可怜了:“……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卡特里对天翻了个白眼,他真心觉得眼前这个兽人对克鲁扎的态度有点问题。果然之前的不在乎什么的都是装的,眼前这个样子才是真情流露。“我说兄弟,你该不会是喜欢那家伙吧?”
“怎、怎么可能?”拉布拉塔似乎被卡特里的话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才不是!我有喜欢的雌性!只是……只是克鲁扎,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兽人。”卡特里漫不经心的用脚拨弄脚边的草丛,不太专心地寻找草药的踪迹,“我和我家亲爱的还都是雄性呢!没人规定雄性必须和雌性在一起。”
拉布拉塔急道:“不是这样的!”他烦躁地挠挠头发,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算了!反正过几天你们也会加入我们的部落,现在跟你说也无妨。克鲁扎——他是上一任祭祀的儿子。”
这个答案让卡特里稍稍吃了一惊,没记错的话,有翼蛇族的祭祀似乎是父传子来着。这个部落向来标榜传承的重要性,既然克鲁扎是上任祭祀的儿子,那么现任祭祀就是他的兄弟?既然是兄弟,为什么克鲁扎话里话外对祭祀都不怎么尊敬?
拉布拉塔不用看也能猜出卡特里此时心中的想法:“你肯定以为克鲁扎和祭祀是兄弟对不对?不是的,他们虽然有血缘关系,却并不亲近。我们部落现任祭祀的爷爷和克鲁扎的爷爷是堂兄弟,传到他们这一代已经不算亲戚了。”他说到这里,有些窘迫,毕竟是第一次将这些事情告知给外人,这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心虚。可是——想到刚刚克鲁扎在他耳边说的话,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接下来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们部落的祭祀,不是只有雌性能够担任,雄性也可以,毕竟不是每一任祭祀都能生出雌性。不过雄性担任祭祀的时候,会从村中选出一个心灵手巧的雌性作为祭司,给祭祀做帮手。现任祭祀就是当初被选中的克鲁扎的祭司……但是那之后,克鲁扎外出历练,两年后他的同伴却独自回来,说克鲁扎死在了外面。当时为了部落,村长做主将祭司提升为祭祀。可谁都没想到,又过了两年,克鲁扎居然回来了。”
☆、第八十一章:是你
拉布拉塔现在所讲述的那些都是他们部落中十年前的秘辛;虽然部落中的人绝大多数都知晓;然而大家都守口如瓶,不曾透露出一丝半点。久而久之,十年过去了,就连部落中许多人都已经不在乎这件事;恐怕只有少部分人仍为之耿耿于怀,并且不愿轻易提起——拉布拉塔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克鲁扎回来,部落里所有人都很意外;因为两年前上任祭祀因为儿子的死讯心灰意冷;那年秋天就请辞离开了部落,继任的自然只有祭司。加上克鲁扎外出历练的那两年,四年当中部落中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由现任祭祀来做那些事情;所以再见到克鲁扎都有些尴尬。”拉布拉塔说到这里,语气有些黯然。
卡特里不解地皱起眉:“就算如此,克鲁扎毕竟是正统的祭祀继承者,你们不是最注重正统的吗?”
拉布拉塔烦躁的道:“谁知道?族长说祭祀只有死亡或者主动请辞的,没有临阵换人的。而且克鲁扎离开部落四年,所有事物都已经手生了——呿!这种说法也就蒙一蒙不知情的人!我跟克鲁扎从小一起长大,他有多努力,我会不知道?前任祭祀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他定为继承人,带在身边培养,怎么可能区区四年就手生了?!”
这件事听起来还真有些荒唐。尤其是发生在有翼蛇族这样重视传承的部落里,显得异常格格不入。难怪之前拉布拉塔吞吞吐吐,无论他怎么问都顾左右而言他,对于那个雄性来说,恐怕这件事也能算作毕生之耻吧?!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拉布拉塔讲累了,解下腰间的竹筒喝了口水,抹掉嘴角的水珠后才继续讲古,“部落重视传承,更何况克鲁扎是早就内定的正统祭祀继承人,族长他们在商议过后,最终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将来现任祭祀培养继承人的时候,优先选择克鲁扎的后人,毕竟他的血统是最正统的祭祀血统。”
闻言,卡特里瞬间嗤笑出声:“这种办法也算折衷?他们怎么不说克鲁扎和现任祭祀年龄相仿,直接让他们结为伴侣不是更省事?”长辈不能拿回自己应得的地位,所以让晚辈继承吗?他们当克鲁扎是什么?一个传承的工具?
拉布拉塔的面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那副明显苦恼的表情让卡特里瞬间会意:“……难道他们真的这么打算过?”
“那又怎么样?他拒绝了!”拉布拉塔立刻反驳,语气中又是庆幸又是愤然。卡特里算是看透了这家伙的想法:从始至终他都明显倾向于克鲁扎么!难怪刚刚会摆出那么一副担心被抛弃的模样。
好笑的摇摇头,两人就此止住了这个话题,拉布拉塔是能说的只有这些,而卡特里则低头思索着自己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答案——他隐隐感觉到,有翼蛇族这个以神秘著称的部落正逐渐向着他揭开那道神秘的面纱。
至于拉布拉塔为何明明倾向于克鲁扎,却偏要帮着祭祀做事情,这件事卡特里没问,拉布拉塔显然也不想说——这似乎涉及到了他的,兽人们虽然没有所谓“权”的说法,但尊重他人的想法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
到了傍晚,肖弥和索伦回来之后,依旧是由索伦陪着拉布拉塔回去祭祀那里送草药。然而今天不是内城开放的日子,正门自然不会破例为他们两个打开。对此拉布拉塔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雕刻着奇怪符号的木牌递给他们:“诺!拿着这个,一路向那边走,就能找到一个小门,你们把木牌递给守门人,他会放你们离开的。”
卡特里接过那东西,转手便递给了肖弥,后者才看了一眼眉心就轻轻一跳。他看了眼另外两个人,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是默默将木牌收好,与卡特里一起向对方道了谢。
“不用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拉布拉塔笑眯眯的道,“明天我还会去找你们,到时候记得将这个带上,我也就这么一块,若是你们弄丢了,明天要回去就麻烦了。”说完便转头招呼索伦:“祭祀说草药必须早点处理,咱们先走吧!”
“好!~”索伦甜甜的应了一声,对于这个美差求之不得。他将两个药筐其中之一背在背上,向着卡特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跟在拉布拉塔背后离开了。
等到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卡特里才凑到肖弥旁边,屈指敲了敲他手上的木牌:“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肖弥轻轻吐了口气:“也不是不对劲,意料之中。这上面刻着的花纹,是那颜他们那个世界的文字,意思是‘出城令’。”
“有‘出城令’,应该也有‘入城令’咯?”卡特里随口说道,这个答案的确不在意料之外。从他们听说这里的人将那颜当做“王”看待之后,就猜到那个女人多半会推行一些他们那个世界的东西。从这个令牌上来看,这种正门侧门的设定多半也是那颜鼓捣出来的,而且这种文字只有她知晓,旁人就算伪造了,也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暂时和他们两个无关,两人拿着令牌研究片刻,就按照拉布拉塔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沿途遇上的内城人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怪异,有好奇,也有警惕。两人为了防止被误会,干脆尽量捡着不起眼的角落来走。
“真像做贼一样。”再度避开两个路过的兽人,卡特里不由得低声感叹一句。
肖弥倒是乐观的很,以他的性格,走这种小路明显要比昨天那种人挤人熙熙攘攘的状态好得多。“趁机熟悉一下地形也是好的。对了,你今天收获怎么样?”
“知道了一些消息,不过仍旧不完全。不过拉布拉塔松了口风,估计再过两天,咱们进入内城的事情就能定下来了。”
两人低声交谈着自己所知道的讯息,很快就看到了前面小门所在的方向。正如拉布拉塔所言,那座小门前修了一间单独的屋子,上面有玻璃,能看到里面映出的灯火的光亮。
估计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两人才一靠近,那间屋子的门就被从里向外打开了,一个中年兽人从中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你们有事吗?”说着怀疑的目光扫过两人对他而言过于陌生的面孔,最终落在卡特里的身上。
肖弥拿出那块木牌上前一步:“你好,我们要出城。”
中年兽人闻言看向他,一面伸手接过那块木牌一面随口道,“这么晚还出城?我看你们眼生的很,是刚加入我们部落的吧?”
肖弥含糊的应了一声,那个兽人也不刨根问底,让他们两个人稍等,自己则进屋片刻,出来后递给了肖弥另一块木牌,“跟我过来吧!我来开门。”
看清上面的字之后,肖弥顿时哑然,好笑地瞥了眼旁边的卡特里:还真让他说着了,这不正是“入城令”么?真不知道她弄出这些累赘的东西累不累。念及此,他不由得暗自摇头,和卡特里一起跟在那个中年兽人身后,待他打开侧门后便离开了这里。
两人刚一出门,身后的中年兽人就将侧门关上了,听到背后的关门声,两人转头望了眼,都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然而不等他们多想,一道声音忽然从旁响起:
“你们终于出来了。”
闻言兄弟俩霍地转过身,就看到距离侧门不远处的围墙旁边正站着一个身量修长的兽人,那人半倚在墙面上,双手环胸,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你?”
在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卡特里率先开口,这人竟是下午才见过面的克鲁扎!
克鲁扎站直身体,毫不在意卡特里惊讶与戒备的神情,径自走到两人面前,目光扫过肖弥,而后落在卡特里的面上:“我等了你半天。比我想象中慢——他是你的同伴?”
“你等我做什么?”卡特里不太喜欢这人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然而下午刚刚听了那么一个故事,这让他对克鲁扎的遭遇又有一丝莫名的同情。两种感觉交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十分复杂的观感——听他的语气,这人是特地来找他们的?
“当然是有事。”克鲁扎说着,狭长的眸子再度扫向肖弥,再度问道,“你的同伴?”
“我是他的伴侣。”不等卡特里开口,肖弥已先一步作出回答。他戒备的看着面前的兽人,不知道为何,对于克鲁扎,他总有种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从他当年看到对方面对卡特里时特殊的态度就有了,如今这人又突然出现,瞬间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心情。
☆、第八十二章:一个骗局
“伴侣么;”克鲁扎玩味地看着肖祢明显敌视的态度,不由得挑挑眉;“原来如此。好吧,你们两个一起跟我来好了。”
“什么意思,”不仅肖祢;这下就连卡特里也觉得克鲁扎的态度有些怪异了。这样突然出现,又摆出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实在是太令人费解。
然而克鲁扎的下一句话,却让两人惊骇不已,“没记错的话,你叫做卡特里;”他看着卡特里,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让兄弟俩瞬间戒备起来,目光中同时透露出警惕和惊疑的情绪。克鲁扎从他们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即便莫名其妙地吁了口气,而后向着左侧歪了歪头:
“走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们。放心,我不会害你。”
身份莫名其妙被拆穿,再加上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精准叫出了他的名字,又特地等在这里,要说没有图谋谁会相信?卡特里不但没上前,反而拉着肖祢后退半步:“我凭什么相信你?!”
克鲁扎皱皱眉,肃然道:“我可以向兽神起誓。”这个誓言对于重诺的兽人们来说,已经是最重的誓言之一了,听他如此说,兄弟俩终于下定决心,跟在对方身后打算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三人一前两后,在克鲁扎的刻意引领下一直走到了昨天他们两个夜宿的河边,故地重游,两人的心情却是天差地别。昨日旖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慎重。
克鲁扎在看到他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