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松了口气,“没有。”
他脑海中猛的浮现起两年前在医院里的一幕。站在陈宇浩病房的戴眼镜男人,当时叶天瑾看见他的时候,温润的眼神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原来那个男人居然是叶天瑾的大哥。除了杨正东,性情温和的叶天瑾从没有明显的表示过对谁的厌恶,除了杨正东。
郑南从反光镜中瞄到秦岭的神色变化,一路上他都不再说话,将秦岭送到之后便离开。狭小的出租屋只有六十几平米,小情侣还没有回来,他冲了澡就回房躺在床上。
他一个人在这城市中漂着直到现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生活忙碌而单调。他独自一人,从不去酒吧,也仍然不进入GAY圈,除了郑南他与之前认识的人都断了联系。那天之后,痛苦欲绝的他质问过王雨是不是故意让叶天瑾看见这一幕,对方默默的抽掉了几支烟后,抬起眼睛说,‘你迟早会去找一夜情,那样的话还不如对象是我’。
秦岭无地自容,虽然他爱叶天瑾,但欲…望满溢得理智也无法承载的时候,他的确这么想过。在网上或是酒吧里找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解决生理需要之后各走各路。他无法反驳王雨,这个男人总能一针见血的揭穿他明明知道,却不愿承认的事实。
失去叶天瑾的痛苦像瘟疫似的持续了很长时间,当他从恍惚中走出来的时候,人已变了形,体重轻得只有八十六斤。王雨每天都会斜靠在摩托车边等在他楼下,不过他搬家之后,便刻意避开王雨,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两年中他拒绝了一切向他表示好感的人,一直保持独身,因为工作忙碌身体需要变得很少,即使有也自己解决。如今他倒是真的觉得,比起做…爱来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这个城市里努力赚钱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工作的历练,他磨去那股浮燥之气之后,反而多出一种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气质,明朗可爱的笑容里,也包含着微微的成熟。
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性取向,公司有女孩故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喻乐也常开玩笑的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总是拿老家有女朋友这种事来推托。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QQ弹出信息框,美东广告需要处理一组图片,秦岭毫不犹豫的回复,约好第二天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以为米人看,所以偷懒了。
29
29、第二十九章 。。。
这一次美东公司给秦岭结帐时不太顺利,先是想拖延薪金,接着又将报酬削减到以往的百分之六十。
离开的时候,从职员们的窃窃私语中,秦岭隐隐约约的感到这公司似乎碰到严重的财政危机。
刚从电梯踏上前厅的大理石地板,秦岭便是心尖一紧,下意识的就想退回电梯。
可是对方已看见了他,兴高采烈的将贝斯从肩上放下,然后举起右臂,旁若无人的喊起来。
“秦岭!”
那个扎着凌乱头发,穿着条破烂牛仔裤的男人,赫然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这人的德性真是一点都没变。秦岭犹豫了一秒,硬着头皮走过去。“是你啊。”
不管秦岭脸上的笑容有多僵硬,王雨满脸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还没等秦岭走近,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拉扯到身旁,亲昵的揽住肩膀,“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也越来越帅啊!”
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这人也不注意影响,秦岭尴尬极了,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迅速挣脱,低声说,“那个,我上班快迟到了,要不下班再联系。”
“那不成!好容易见着你啊!”不管秦岭如何推辞,王雨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黏着他回到公司,然后将摩托车往办公楼下一架,懒洋洋的抽着烟倚在车上等他下班。
秦岭心烦意乱的回到网络公司,他可不想和王雨单独呆在一起。快下班时,QQ弹出个对话框,叫他晚上一块儿喝酒。
是喻乐。
本来他不爱参加同事聚会,不过这会儿他心念一转,立刻回复道:OK。
紧接着他打电话给王雨,告知公司聚会让他回去。岂料王雨死活不愿意,死皮赖脸的非要加入他的同事聚会。
秦岭这个愁啊,抬眼看看外面日头甚毒,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料想这少爷也没吃过多少苦,便说了声‘我下班还早,你一会先走吧’然后迅速挂断。
十年来最热的夏天,即使呆在日夜都开着中央空调的公司也闷得发慌。秦岭积压了一大堆工作,十分忙碌,不知不觉四个小时已经过去。直到喻乐再次跑来叫他时,才知道过了下班时间。
伸了个懒腰,秦岭站起来收拾办公桌,左侧落地窗被晒得滚烫,窗外的日光仍然很毒辣,火红的天边飘着金灿灿的火烧云。
周星星还没下班就溜走,把女朋友接了过来,秦岭和喻乐一面聊着一面走出公司,一抬头,发现王雨居然还等着。
“怎么还等——”秦岭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王雨满不在乎的吹了声口哨,笑着偏了偏头,几串汗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流到脖颈。“上班累了吧?走啦,哥哥带你去填肚子。”
秦岭恼火的一拳打在他右胸,“靠!我不小。”
“我错了,你该大的地方大,该硬的地方——”王雨一脸坏笑。
“老子——!!”满脸窘得通红的秦岭顿觉得头大,想骂,但碍于同事只好忍了下来,压低声音说,“想挨揍啊你!”
这时喻乐凑上来,“你朋友?那一起吧。”
“他还有事——”还没等秦岭说完,王雨已喧宾夺主的挤到喻乐面前,腆着脸皮说自己是秦岭的‘好朋友’。
大热天吃火锅,大概也是四川特色之一。
一群人围着小火锅,汗流浃背的吃得不亦乐乎。王雨这家伙天生自来熟,操着一口京片子和喻乐划拳行酒令,一帮子人在旁边起哄,倒是把秦岭晾在一旁。
秦岭闷闷不乐的喝着酒,他真服了王雨。这天生脸皮厚的男人似乎和谁能都成为哥们,还特不认生。
一阵哄笑,喻乐又输了个大的,被迫喝五杯啤酒,王雨痛快的拎起一瓶酒陪他干。见王雨豪爽,起哄的一群人特兴奋,‘够哥们’‘好!’的喊开了。
被簇拥着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半醉的王雨扔掉瓶子,把躲在旁边的秦岭抓到人群中。
秦岭想溜,周星星一把将他按下。“嫂子在这儿你都这么不给面子,想躲没门!喝啊!”
“哎,你朋友不是歌手吗。这样,你喝一瓶,就让他唱一首如何!否则你俩都喝。”喻乐喝得差不多了,还惦记着刚才划拳净输给王雨,这时趁机借酒报一箭之仇。
“好啊!喝一瓶唱一首!”喻乐手下的一帮员工也想给老大撑腰,也被酒精惹起了劲,推着搡着想灌翻他俩。
王雨想替秦岭喝,可是喝兴起了的一群人谁管他啊,直将他往人堆外推。
以小方桌当舞台,醉醺醺的王雨抱着贝斯,不知道唱了多少首。他人长得漂亮,声音也漂亮,还特有范儿,往那儿一站就像是天生的明星,不光连别桌的客人,甚至老板、路人都跑过来听他唱歌,震天响的掌声和喝采声在夜空中飘得很远很远。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觉得特别痛快,似乎过去所有的演出都没有今天这样畅快淋漓。
不过光顾着自己痛快的他却忘了一件事。
秦岭在下头被灌得很狼狈。
夜深,空酒瓶子满地都是,周星星醉得像头猪,被女朋友架上QQ车走了,人事不省的喻乐也被老婆拖走,几个同事一起打的回家,空旷的火锅店里只留下秦岭和王雨两人。
“干……干……。”秦岭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杯里倒酒,啤酒有一半都洒到杯子外面。他望着王雨咧着嘴直笑,他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个不停,只是觉得仿佛胸中深深的郁结都烟消云散。就像回到了许多年前,在小镇上的那个夜晚,他、孟小莲、还有那个他,坐在小镇的火锅店,雪白的鱼片在红艳艳的火锅中翻腾。
‘我在那座城市等你’他微笑着说。
我来了,我来了……你不会再离开了是吗?
他微微点头,秀丽温柔的眼睛像柔软的月光,融化了他的心。
他太快乐了,快乐得想飞。
“喝。”王雨朦胧着醉眼,眼前的事物都成了重影。
咣当当,又是几个空瓶子滚到墙角。
秦岭趴在王雨肩上,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浓重的睡意像潮水般袭来,事实上他已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身在何处。他喃喃的嚅动着嘴唇。
“天瑾哥哥……真好呀……你回来了……你不会离开了吧……不会离开吧……”
王雨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他也喝的太多,脑袋盘旋着一群蜜蜂,听不见秦岭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个他深爱的男孩,如今长大了,成熟了。他的肩膀已不再稚嫩,他的眼神已不再青涩,他长得那么高,那么帅,却仍像孩子那样单纯而腼腆。
他想说的话很多,但嘴和舌头似乎麻木了,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的神智从躯体抽离,现在这具充满酒精的躯壳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反倒是那些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隐晦秘密,就像黑色的花,压抑隐藏得太久,在酒精的熏陶下争先恐后的盛开在日光下。
他要找个树洞,将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一吐为快。
“……他对我坦诚的交代了你们之间所有的事情,知道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却什么都不做……我太高兴太得意忘形,又嫉妒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知道他会来,就故意让他看见……我王雨从来做事都无愧于心,只有这一件……是我对不起他……”
“……嗝……以为会激怒他,让你俩矛盾激化。没想到他后来却私下找我,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我都要愧死了……那时我才知道知道他当时的境况困难,必须离开这里……”
秦岭趴在王雨膝盖上睡得很熟,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破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上呼呼转动。
天空下起了雨,雨珠拼命敲打着屋檐和行道树,像爆豆般的噼啪直响,涤净的湿润空气洗走暑意。
王雨一面断断续续的自说自话,一面将空杯子往嘴边递,撞到鼻子。
“……根本想不出温文尔雅的叶天瑾在洗钱,手头有十来个洗钱帐户,……杨正东开的什么破公司,他真正干的是走私汽车,……”
“他们兄弟俩一向关系很僵,表面上维持得像那么回事。真正让他俩反目的人,是你,你……”
“因为拆迁房子,你爹喝酒后打死了有头有脸的人……当时你在念大学,是叶天瑾接到你家的电话……他那种闷不吭声的脾气,你铁定一点都不知情。不知道他砸了多少钱搞定这事,总之你爹没事,你家的房子也没事,但因为钱的事,他飞车在高速公路上追杨正东,逼他签支票,刹不住车,撞翻了杨正东的车,杨的司机重伤……”
“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男人,兄弟间手足相残。老头大发雷霆,连夜坐飞机来到这儿,要把公司的钱追回来。叶天瑾不允许,作为交换,他答应和你彻底了断,听从家庭安排找个……找个女人结婚……这个家伙,他绝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这些事都是他算计好的,就逼着我这辈子因愧疚而不得不好好照顾你,照顾你……”
昏黄灯光下,王雨独自对着空气说了很久很久,最后手一松,杯子落到地面摔了个粉碎,他歪着身子趴在一片狼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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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阵阵金箍咒般的头痛中,秦岭宿醉后起来时是下午四点。
脑袋胀痛得像灌满铅水似的,当眼睛瞄到身旁熟睡的□的男人时,他醉意顿醒,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王雨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外加愤怒的叫声弄醒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王雨抬抬眼皮盯了一眼眼中喷火的秦岭,满不在乎的转个身又睡。
秦岭却不让他睡回笼觉,粗暴的推着他的背,把他撑起来,“怎么回事!你睡在我这里?!”
睡意很浓的王雨咬牙切齿的打着呵欠,使劲又躺回床上,“我顶着暴雨把你扛回来,不睡这儿睡哪?”
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反驳,秦岭瞪了背对着自己睡觉的那人,躇踌一会还是拉下脸问。“晚上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罗嗦!给你换衣服,擦干头发,洗衣服,我早晨十点才睡的!”王雨仰天长叹,然后苦恼的将头压到枕头下哀号,“我没上你!你也没上我!我光着身子是因为我衣服上全是你吐的,都洗了没干——折腾一晚上,我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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