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宁好歹也是皇子侧妃,让她去登门道歉也实是颇为打脸了。可如今惊动了沈宁就意味着惊动了皇帝,皇后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差池。她打算此事一了,就让顾元珊将裴清宁关在府中乖乖待产,等生下皇孙来,便让明奕处置了她罢了。
沈宁却道:“九妹妹与裴侧妃都年轻,不免有些冲动之处,我怕一叶障目听了片面之辞,若是害得裴侧妃遭受不白之冤,我就是罪过了。可是若是她真这般得理不饶人,皇后娘娘与我这做长辈的,也应提点提点,不然往后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令大皇子为难的事来。”从哪一方面来说,裴清宁的作为都让沈宁十分生气,但她还留了理智,听她解释的理由。
裴清宁很快到了昭华宫。她分明是被皇贵妃叫来却被领到了昭华宫,她也总算松了口气。皇后是她的婆婆,定会为她说话。
进了殿中见了礼,她抬头见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神色淡淡,却让人莫名地心惊胆颤。她害怕之余竟生出一丝羡慕来,想着自己未来也要坐到这后宫最尊贵的位置。
孟雅并不让她坐下,抬眼看了她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裴侧妃,你前儿去赏花了?”
“回娘娘,是的。”
“去哪儿赏的花?”
“长阳的长菊园里头……”
“还有谁人去了?”
裴清宁最受不了这样慢吞吞的询问,她爽性直言道:“妾在园里正好遇上了大理寺右侍丞夫人,她正巧也来赏花,妾便让她陪伴同行。谁知这戴夫人是个蛮撞的,才没走几步就东倒西歪撞上了妾,妾一时肚痛,顿时吓得魂都没了,生怕腹中胎儿有所闪失。更可气的是那夫人还不当回事,毫无诚意地与妾道歉,妾一时爱子心切,就责罚于她。”
孟雅闻言眉头大皱,厉声喝道:“你的孩儿是宝,戴夫人的孩儿就不是宝么?”
裴清宁吓了一跳。
“本宫不想你竟因这区区小事,生生让一妇人跪掉孩儿,你心肠如此冷酷,如何养育皇家子孙?”
裴清宁急急辩解道:“妾本也不想的,妾原听说她是孕妇,本想叫她跪一跪就起身,可那戴夫人竟以下犯上恐吓起妾来,说她的姐姐是皇贵妃娘娘,妾这般对她,皇贵妃娘娘定不会放过妾。妾只觉她太过嚣张跋扈没了王法,所以才……”
“可是我听说,是戴夫人自觉孩儿就快不保,才将我抬了出来,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儿上放她一回,你充耳不闻,才令她恶语相向?”沈宁真生气了,只为这一点点理由就仗势欺人,心胸太过狭窄!
“我……”
“你既明知戴夫人是皇贵妃的小妹妹,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还一意孤行害她滑胎,”孟雅也着实厌恶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仗势欺人,“本宫对你太过失望,待你产下胎儿,便向大皇子自请离去罢。”
裴清宁不想自己竟突地落得这步田地,她惊恐地大叫一声,“不!”她本以自己罚了戴夫人,即便惊动了皇贵妃,她也会有惊无险。皇贵妃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如今得势全凭圣上宠爱,将来大皇子登基为帝,她便一无是处。自己怀着皇子长子,往后定也会母凭子贵,届时便是皇贵妃来巴结她了。如此一想,她便认为皇贵妃此时定不会为了个妹妹伤了自己与大皇子的和气,即便生气也会忍忍作罢。
可她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惧怕皇贵妃!
孟雅哪里还理会她,转头对沈宁道:“皇贵妃,你认为本宫的断决如何?”
沈宁轻叹一声,“娘娘圣明。”
自己被人三言两语就定了悲惨的未来,裴清宁只觉天都要塌了,一个劲地摇头说着“不、不”。
孟雅示意人将其带下去,裴清宁猛地回过神来,挣开左右上前跪在皇后面前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娘娘,娘娘,您饶了我这一回,妾并非冷酷之人,妾、妾是有苦衷的!”
孟雅吓了一跳,忙令左右将她拉开,可她抱得紧紧的就是不撤手,左右怕用力伤着胎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雅恼得眉都竖起来了,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有明奕的骨肉,她也一脚将她踢走了。
“放肆的东西,放不撤手!”
沈宁不料这千金小姐竟跟个市井泼妇一般,一时啧啧称奇。
“娘娘请您听妾解释,否则妾死也不撤手。”
孟雅深吸一口气,她今个儿也是长见识了,“撤手,本宫听你说。”无论她的理由是甚,单凭她无礼犯上这一条,她都轻饶不得。
裴清宁犹豫片刻,缓缓松了手,但依旧跪在她的脚边,似是打算随时随地抱腿一般,“妾自被迎进皇子府,幸得大皇子疼惜,得已长伴左右,心中欢喜。殿下爱唤妾的名字总是深情款款,每每唤来都令妾心悸不已……”
“长话短说!”孟雅皱眉打断她。
“是……”裴清宁应下,却欲言又止,沉默片刻竟低头抹了抹眼角泪水,“前些日子殿下心情不畅,多喝了几杯,到了妾的屋子来,妾尽心尽意地服侍,可殿下、殿下在欢好时叫的不是妾的名儿,却一直叫着‘沈灵’,‘沈灵’……“
孟雅与沈宁同时大惊。
“妾这才明白,妾这‘宁儿’,不过是‘沈灵’的替身,您说妾……“
“胡说八道!”孟雅头回失态,大喝一声,竟一脚将裴清宁踢倒在地。
裴清宁护着肚子吃痛大叫。
她到此时也不知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
她不知道,沈家不仅有一个“沈灵”,还有一个“沈宁”。
大皇子觊觎的,不是大理寺右丞夫人,而是他父皇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宝睿皇贵妃!
孟雅头回心乱如麻,她看向沈宁与一屋子的奴才,强自镇定,试图拨乱转正,“你铸成大错,还编下弥天大谎将大皇子牵扯进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娘娘,妾说的都是真的……”
“还敢胡说!绿翘,掌嘴!”如若可以,孟雅直想当即杀人灭口。
绿翘忙走过去,抓起她就是狠狠两巴掌。
沈宁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很想自欺欺人地认为东明奕暗慕沈灵,可她还是自恋地明白东明奕对自己……他究竟是何时起了这种心思?
“娘娘,您也是女人……”裴清宁还在垂死挣扎。
“绿翘,还不把侧妃送回皇子府,让皇子妃好生看管,不许她再踏出大门一步!”
孟雅直直看着绿翘命令道,绿翘会意,独自一人拉起裴侧妃领命而去。
裴清宁的尖叫渐行渐远,殿内突地又恢复死寂般的沉默。
孟雅不开口,沈宁也沉默,奴才们连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沈宁轻笑道:“娘娘也不必发这么大火,大皇子正值血气方刚,在哪里看上我家九妹妹也不得而知,他并不仗势欺人夺人妻子,只压在心头已是好了。”
孟雅一听,心底稍稍松了口气,略带尴尬地道:“我这作母亲的,从不知大皇子有此等心思,想来也是求之不得,心底也颇为痛苦,妹妹你就……别笑话他了罢。”她顿了顿,又道,“我如今既已知道,等大皇子回来,定会好好劝阻于他,让他彻彻底底死了这心思。”
沈宁缓缓点了点头。
孟雅看着她迟疑一会,而后说道:“妹妹,此事便不必让天家知晓了罢?”
沈宁道:“这小孩子家家儿女情长的,我愿说陛下也不愿意听。”如果让东聿衡得知了此事,他那古怪的独占欲连盗骨灰的事都做得出来,保不齐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些什么……
孟雅轻轻颔首,转而轻却严厉地交待殿内的太监宫婢们,“都听明白了?这事儿谁也不许传扬出去,若是让本宫知道哪个在外头多了嘴,本宫就割掉他的舌头。”
一干奴才宫婢下跪惶恐领命。
虽说孟雅与沈宁暗中达成一致,但二人心中都不似表面平静,两个有主意的女子皆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才算圆满。
更糟的是,皇帝在当天下午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件大逆不道,有违人伦之事。
第136章4。20
孟雅听说皇帝以她的名义叫顾元珊与裴清宁进宫陪伴时,她便知事已败露。现下已没功夫追究皇帝如何得知,她明白他很快便会来兴师问罪。
沈宁让人关注此事,听说皇后又叫两人进宫,愣了一愣明白过来,一时只觉头疼。这事儿她也是当事人,恐怕越掺和越糟。
只是不多时又传来消息,裴侧妃白绫自缢皇子府中。
沈宁暗惊,意外也不意外她的身亡。
皇后立即请求面圣自请谢罪。
皇帝拒之不见。
孟雅自知事态严重,立即派人给大皇子送去密信。
东聿衡早早回了春禧宫,脸色难看之极,挥退下人劈头就对沈宁道:“你早知道他有这种心思!”
沈宁也不能大呼冤枉,只装傻道:“什么什么心思?”
东聿衡冷笑道:“你也不必瞒朕,这孽子心怀不轨,朕早已知晓。”早在亲征克蒙回程之时,偶尔一回见他读信笑容温柔,极似情窦初开的模样,一时好奇,事后询问两句,那竟是沈宁的回信!并且努儿瓴在地牢之时,曾说大皇子与沈宁被掳时行了苟且之事……
沈宁吓了一跳,“你早就知道?”东明奕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对他来说,不是太老了么?
“你与他,在克蒙之时,可是做了对不起朕的事?”这事儿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但他从未开口问过沈宁。那时他俩中了媚药,即便真有了肌肤之亲也是身不由己,可以体谅……即便极为不适。他不愿问出来平添沈宁伤心,因此一直憋在心中。可是今日在怒火与妒火的驱使下,他再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有!”沈宁瞪他一眼。虽有些生气,但知道现下不是置气的时候,“那天大皇子被我打晕了,随后丰宝岚赶来,就把大皇子救走了。”
“你为何要打晕他?”
“……”这人真听重点,脑中忆起那个嘴唇相碰,沈宁立即道,“我看他有些支撑不住了,就立刻打晕了他。”
东聿衡注视她片刻,心头松了口气,却是一挥衣袖冷冷一哼。
沈宁权衡一下,上前说道:“你哪里听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听裴侧妃说大皇子暗慕我家九姑娘,故而因妒生恨做出错事来,你倒好,立刻跟我扯上关系了,你是不是早疑神疑鬼,既不信我又何必留我在身边?”
东聿衡恼怒道:“我信你,我不信的是那个孽子!”
“这就更怪了,你也不想想,我比大皇子大了多少岁,是能做他母亲的人,他眼睛长歪了才会看上我。你们男人不都喜爱年纪小的姑娘,他看上九姑娘情有可原,看上我就奇了怪了。”
“哪儿奇怪,你比九姑娘招人多了,他看上她才是眼睛长歪了!”
“……”沈宁发现,东聿衡喜爱在发脾气时说甜言蜜语,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东聿衡愈说愈生气,密报说大皇子在床笫之间还唤着沈宁的名……他好大的狗胆!
他的杀意瞬间暴露出来,沈宁一惊,他总不能真个想对儿子动杀心罢?
“你……不要只听片面之辞,等大皇子回来,你再好好问个清楚……”
“行了,你别在朕面前为他说话!”他听着只觉更生气。
沈宁也知怎么劝都不对,只得无奈沉默。
只是过了片刻,东聿衡又开口了,“朕怎觉你丝毫不见羞愤之色,是否还暗自得意大皇子的倾慕?”
一碰到这方面的事就开始无理取闹,沈宁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想在这会儿理他。她转身欲走,却被东聿衡一把抓住,用力带上了榻,旋即压下身子粗鲁亲了一番,“说,你是朕的!”
沈宁被吻得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陛下,娘娘,皇后娘娘鸾驾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皇贵妃娘娘。”
皇后哪里是来见沈宁,分明是藉口来见皇帝的。
二人心知肚明,沈宁推开他,说道:“你要不去见,皇后肯定认为是我告的密,在从中挑拨的。”
“你还敢瞒着朕!”
“不过是大皇子暗恋人妻,拿自己的侧妃当替身,这种事儿我还得敲锣打鼓立刻通知你?我是吃饱了撑着么?”
“不必花言巧语,朕一会儿收拾你。”东聿衡话是这么说,但理智尚存的他明白依沈宁的性格是不可能告诉他这件事的。
皇帝与皇贵妃一齐出了内殿,在正殿见着了皇后。沈宁自知不便在场,找了借口便离开了。
待沈宁离去,孟雅事隔多年,再次面对东聿衡心怀忐忑。
“裴侧妃是怎么死的?”皇帝见了她,却是劈头质问。
“这事儿全怪臣妾,臣妾今日与皇贵妃一齐质问裴侧妃,她在赏菊时与人龃龉害其跪掉孩儿一事,恐怕是说了两句重话,裴侧妃一时想不开,回去自缢了。”孟雅垂眸道,“只怪臣妾疏忽,不曾让人看紧她,害得连同皇家血脉一齐……唉。”
“是么?朕还以为,是你指使人去谋害了她。”东聿衡冷声道。
孟雅抬头惶恐道:“陛下您着实冤枉臣妾了!”
“朕冤枉你?朕是否还冤枉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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