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半?真便宜了那两个臭小子!”
“非也非也,不是一家一半,是一家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哦?怎麽说?”
“人首先应该洁身自爱,所以我的一半要用来给自己,人还要爱党爱国爱人民,所以另外一半的一半是给国家、党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我还有想要爱的亲人,比如我母亲、父亲、您和……我的生父,接下来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就是给这些亲人的,再来像小联、汨儿、暗荻我都喜欢,那就有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给了他们,剩下来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目前为止没有其他用途,才是暂时平均分配给夜寒和炎的。”
“……你的理论水平比叔叔强呀,不过这种论述绝不能传到你生父那里!明白吗?还有,莫小姐是你生父的得意门生,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既然看准了你,也是缘分,不要让我们失望呀。”
“呃……这个,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容我考虑考虑……”
“不必了!”
“还考虑什麽?!”
两个阴森可怖的声音突兀出现的让我措手不及,夜寒和炎若同忍者双双显形,看来骊麓这个地方镇着个定海神针般的驻驾魈确实用心良苦,搞不好黑家的人带有遗传性的神出鬼没是得了神佛青睐专门用来偷听偷窥的。
“叔叔,您真是等不及要退休了吗?”炎摩拳擦掌愤愤然跃跃欲试:“我也等不及要坐坐您现在的位置了,以前您可没说过处在这个位置上还有任意妄为的好处,等我大权在握没准也会找个什麽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的得意门生强塞给什麽让我觉得失望的人!”
“叔叔,黑家的责任对您来说是太重了,以前没能体谅您的难处是我们不对,从今往后您就放心逍遥去吧,一切交给我们就好。”
“你们……好小子!想造反呀?!”黑叔叔在片刻愣怔后厉声责问,就像是一个遭了叛乱大势已去,面对逼宫而来的逆臣贼子犹在不甘不愿的末路君王。镜片后的桃花眼却异样的闪亮,弯翘的唇角泄露出夙愿得偿的暗爽。
“您说造反就是造反,您也曾开导我们说造反乃齐家之本,您将主意打到萧萧头上逼得我们不得不反,这样一来您也终于将我们算计进去了,很得意吧?”
“小默!我给你下黑家新任族长的第一道命令:以后不许和这个冒充好人的滥人、坏叔叔说话!听见没有?!”
啊?!形势急转直下的也太快了吧……造反?还好像成功了……叔叔为何也是一副成功者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又身处于一场不知要演给谁看的戏里,脚本及策划则毋庸置疑又是运筹帷幄的黑叔叔……
“萧萧……长江后浪推前浪呀,看来这次叔叔自身难保了,按照骊麓的规矩,失势者是会被流放出去的,叔叔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好自为之,只要你过得好,叔叔再落魄也会心安理得了……”
如果不是说的这样悲悲切切,我还不会想笑,因为叔叔的表情是恨不得立刻去过他“落魄”的“流放”生涯……我大概明白了这出戏的目的,应该有一个据说跟我如出一辙的“口是心非”及“怀疑派”人士,会因此而挥洒“正义感”出于“道义”不离不弃的陪伴“失意”的黑叔叔,于是上演这出戏最终大结局——从此,两个人就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偌大的黑氏家族权力交迭如同儿戏,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咦?……这次偷听的人是……那位温室花朵,莫小姐?!“萧萧,好久不见。”
“莫小姐,幸会呀。”炎一摇三晃的封住了莫小姐杀过来的方位,顺手一推就将我搡进了夜寒占有欲十足的怀抱里:“应该只是第二次见面吧?直接呼唤基本上算是陌生人的名字,有违淑女矜持风范呀!”
“淑女?柳先生我没听错吧?”莫小姐凌厉一笑:“新中国成立已经五十余年,再要试图寻找出符合绅士淑女这些资产阶级称呼的人士来,是否有些倒行逆施之嫌?”
“莫小姐说得是。”夜寒淡淡的开口:“新中国这五十余年不仅清除了很多不合理的称呼,还破除了更多约定俗成却害人匪浅的陈规陋习,比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处在一个婚姻自主的好年代里,是不是?”
“楚先生,说到婚姻,我认为法律所明文保护的一夫一妻制也实在英明,小女子不才,也知感情问题不能强人所难,最起码要做到两情相悦,萧萧,我的意愿已通过意欲大力促成的先生转告,籍由黑叔叔透露给你,这两情就只剩你那一情是否有意相悦了,还请务必慎重考虑。”
焦点的意思我现在才真正理解,就是被烤焦的那一点。如同芒刺在背,明里或者暗里还有的灼人目光使我自觉是只暴露在放大镜强烈光束下无处藏身的黑蚂蚁。有些事情想过却没做过,有些问题躲过却躲不过……只有一点我清清楚楚,那就是我依然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方默萧,于是猛然间一转身,我撒腿就逃……
我知道,事到临头逃避是个好方法,因为逃避也是一种态度,不满的人当然不满,但也自然有满意的人会收拾残局……
“萧萧!我会等!我一定要拥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做不到!而我能做得到!”
……
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孩子?我承认有些心动,叔叔也说只要当一次捐献者,此外完全不必考虑其他因素,因为大家心照不宣,除了孩子的名字要暗合一个黑字外,根本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可是我有决定一个生命是否来临的权利吗?我不确定,人生在世之幸福、不幸福都太虚幻,真正能掌握住命运的能有几个?而一个未知无知的孩子,掌握住命运的概率又能有几何?
“萧萧,你溜得还真快!”看来问题暂时解决了,夜寒追上来,看看我再看看四周:“怎麽不去花厅,一会就开席……在想什麽?”
“赏月。”
“小默说些不那麽弱智的话好不好?飘雪了,哪里有月亮?!”
“想听实话?”
“当然!”
“我在想莫小姐。”
“啊?!不许!”
“炎!让萧萧说下去。”
“初二那天是你们的相亲宴吧?如果当时莫小姐看上你们当中的一个,你们是不是会顺水推舟?”也不知是为什麽,忽然很想知道答案,我想我是一点一点的开始在乎,情难自禁的介意。
“不会的,小默你想太多啦……”
“没有如果,萧萧,不要假设不会发生的事情,也不要以为这样就会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于是忘记追究刚刚你的不当不忠行为……践踏别人的真心会遭天谴的。”
“我没有……妈呀!”一声炸雷在耳边惊天动地的响起,立刻将我一头打入了夜寒宽厚的怀中……冬雷震震?!难道是天下发生了奇冤?要麽就是火星撞地球?反正不会因为我践踏了别人的真心……为何夜寒也在瑟瑟发抖?难不成是他做了会遭天谴的坏事情?!这一连串的雷声,总不会每一个都失了准头!念头转到处,我立刻大力推开夜寒和他划清界限,城门失火,可不要再殃及无辜的刚刚得了点甜头的我……
好耀眼……夜寒跟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和着不间断的爆裂声……让我有些发懵……原本阴濛的夜空中开遍了绚烂的烟花,璀璨而绝美,如梦如幻……
“萧萧,这每一朵烟花都是为你而绽放的,你可以许无数的愿……每一个愿望我们都会为你实现!”
“小默,听说每一朵烟花都有灵魂,我柳墨炎在此发誓,要用我一生的情感对小默全心爱护,如有稍减,烟花里的灵魂就会让我灰飞烟灭!”
其实……我不相信这些陈词滥调,因为明白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充满了自己都未可知的变数,人生那麽厚重难测,信念就显得太薄太浅……可是,我真的感动了,这一时天地似乎都已归我所有,而幸福,就牢牢握在我自己的指掌中……
“这些只是前奏,晚宴后会放更大规模的烟火……呆了?傻了?不要跟我说没心没肺的小默是被哥哥感动了……”
“感动倒谈不上,萧萧充其量是在想如何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我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让这一刻成为永恒!看!那朵烟花还是灰飞烟灭了!你用什麽来证明我的愿望已经实现?烟花里的灵魂转瞬既逝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去监督俗世中无聊的关于天长地久的誓言?”
“这个,等萧萧活到寿与天齐的时候自然能够证明……在这之前,你还是说说三十晚上你许的是什麽愿?”
“我都不知道小默要求的是天长地久呢,这一点虽然过分了些,但要我们做到也很容易,不过我还是想先了解一下你那关于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理论……什麽叫‘没有其他用途’才‘暂时平均分配’?可否清楚的解释一下?”
呃……“那个……”当时誓要打倒大尾巴狼的愿望现在说出来就太不明智了,而一半一半论尚处于理论阶段,真要实践起来弄不好下场会惨绝人寰……所以说人生充满了变数,三人行变数就更加五光十色:“这烟花真好看噢……就像团圆宴前放的鞭炮一样……是提醒我们赶紧出席的吧?快走快走,去晚了好菜就抢不上了……”
“小默别跑……这辈子你就别想溜掉了……”
“萧萧你尽管跑,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明白自己早已经属于谁和谁了……”
……这辈子……真的早已属于谁和谁了……我白痴一样的纵声傻笑,归属感让我觉得安全,于是在奔跑中挽起左右两只大手,然后放心的撑起身子……在有力的扶持下,借着他们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向目标快乐与幸福……生出双翅……飞翔……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