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会有一个跟自己一起成长的,会一直到老的朋友。可是,到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愚钝而错失了他。”想到小智,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悔意便会在身体里上串下跳,让我像在经历炼狱。
“沙陵。”他把袖子往下拉,仿佛要掩藏那会让我不敢看的伤痕。“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遗憾和后悔才会真的过完的,有很多事我们并不能左右。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人生尽可能少的遇到那些会让我们后悔的事。”
我知道他经历的比我多,会说的道理当然也就比我多很多了。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要修炼到像他那样可以看透很多的事,我想我的资历还不够。
点点头,我走过去,看着窗外的景物。
“我只是遗憾,他没有看到今天的我。要不,他一定为我骄傲的。”
他撅着嘴看了看我,说,“他一直都为你骄傲的,不管你有没有今天的事业。”
我笑了。“那倒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的。”
我笑是因为这个人,不是他太会安慰人,而是他让我觉得我真的应该为那些为我付出的人做些什么了。
可我回头的时候,他的表情不止是悲伤而已。
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有那么多的事情我想知道,可是又有那么多的原因不允许我过问。
“沙陵。”他重新为我端了水,“我要去外面透透气了。”
我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只是浅笑着,又继续说。
“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看尽了那些别人都不会遇到的尔虞我诈,现在已经很厌烦了。人的一生很短暂,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了。”
我原本还想阻止,可现在我知道他已经决定了。
这个一辈子都活在老头子的阴影下的人,可以说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人生,而现在我若是还要阻止他的选择,那么我就太自私了。
也许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尽管我担心,尽管我有预感,尽管我现在的感受和当年小智说他要离开的感受很类似,但是,我还是只能做出当年那样的选择。
那就是放手。
“好。”我点点头。“那,如果有一天,你觉得闷了。”我举起电话,“我随时都可以出现。”
他笑了,脸颊的肌肉收缩,变得紧绷而富有弹性。
“我会的。”
看着他消失在酒店的大厅外,我忽然叫住他。
“爸。”我想,如果我要跟他有联系,就只有变成真正的父子。
他立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头。我看到他眼里那清澈的液体,却只是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玩的开心点。”
“一定会的。”
直到确定他真的已经离开了,我才收拾好心情去了广告的拍摄现场。
“曾董,广告已经拍了八成了,这是今天的拍摄情况。”
导演拉过摄像头,让我看拍摄的总体内容。
很清新的人物和风景,加上像皇宫一般的酒店设施,简直就是天堂。
“嗯,不错。”
我要的不过是人气罢了,只要外界知道代言人是肖淡竹,就可以更好的让酒店运营了。
当我进入那座木质楼房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踩着那会暴露行踪的地板,我开始往楼上走。可却在楼梯转弯处听到了久违的钢琴声。
那种会摄人心魄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一直刻在我心上。
有很多次,我都受不了他在隔壁的吵闹,总是让在白天才睡觉的我无法好好休息。他也就免不了要被我整的下场。
也有很多次,我曾想要变成那些黑白的琴键,可以跟他亲密接触。
可现在,我只想站在他身后,等他弹累了之后为他按摩手指。
一时不想打扰他的我,坐在阶梯上,静静的听着那些会让我融化的音符。
外面的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但这里的光线并不强,可以说是很昏暗。我喜欢在这样的场景里沉默,然后净化自己。
当我把手伸进裤兜里掏烟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薄片,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内存卡。
为什么又是内存卡,这次这里面又放着什么让我意外的东西。
这一定是我抱着他的时候被放进我口袋里的,那么,不当面讲清楚,而是希望在他走了之后才让我知道的,会是什么呢?
我打开手机的后盖,却又同时开始分析起这里的内容来。
他是被小梓陷害才会消失这么久的,小梓并不是那种会忤逆长辈的人。所以,一定是男人发现了什么,才会受到那样的待遇。
那么,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和小梓有关系。
抓着手机的手突然就变得不自然起来,我知道这并不是我在动摇对小梓的信任。
只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要自己相信男人。
终于,我还是把那张卡放了进去,点下开机键,等待着真相的揭晓。
“二少爷?”
一直都坐在台阶上的我,在这昏暗的环境里,一身黑色打扮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预料的人吓一跳。
“张妈。”我笑着起身,轻轻的拉她从台阶上下来。“小梓在里面?”
“嗯,在弹琴呢。”张妈把小梓的衣服整理了一次,说,“不过他心情很不好。”
“嗯,”我笑着送他下楼,心里就变得忐忑起来。
要怎么道歉,才能跟他和好呢?
第六十四章
在门口站了很久,我才决定要进去。
推门的瞬间,我想起了男人手腕上的勒痕,继而就想到了他受的那些苦。便放下把手,去了隔壁我的房间。
我知道,这一切一定还是会被保镖知道的,然后老头子也会知道。
站在那大衣柜前面,我想起自己到最后都忘记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当时想到这跟小梓有关,我几乎都已经懵了。
兜里的手机提示已经开机了,我踩着那看不出年代的地板走过那并不大的空间,坐到窗前,静静听着隔壁的钢琴声。
那节奏已经变得很激进了,我知道他心里很难受,想要发/泄,才会弹出这样的节奏。
拉开窗户,我看着那紫色的风信子,按下了播放键。
漆黑的房屋内,我看到了小智。
当我看到那张自己迷恋过好多年的脸出现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悔恨就能诠释的心情,我内心的激动程度接近了崩溃。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离开他,没有那么在意外界,那么他就不会有那样的下场了。
那个时候,我准备回来调查他的死因,可是那么巧的就接到了小梓要回来的消息,那个时候小智已经死去一年了。
原本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我,在遭受打击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我没有办法把这一切联系到一起,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原因会是他,直到这个视频出现。
呼吸都不均匀的我,站立都成问题,却突然搬开了那扇通向他房间的门。
他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手指略作停顿,便继续了演奏。修长的手指像敲打安魂曲一样的奏出了让我发狂的段子。
我还维持着那个扶门的动作,大口的呼吸,看到他的反应后没有办法掩饰的失望和伤心占满了整个身体。
“你怎么可以这样?”过了好久,我才说出这句话。
“这样?是怎样?”他没有回头,就那样手抚琴键,在黄昏的余晖下,我分不清他是天使还是魔鬼。
“杀了你好朋友?害了你心上人?还是骗了你?”他轻轻的说,却无法遮盖他那变得麻木僵硬却还是会发抖的双手。
“你好可怕。”我无法不说出这句,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都是那副天真可人的样子。那个让谁看了都会想疼爱的人,怎么会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呢。
我怎么也做不到相信。
“我可怕?”他慢慢的转头看着我,那平静到冷漠的表情是我重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你没想过我做这些事的原因么?”
我手撑着墙壁以支撑起已经过度承受了的身体,我也知道,在这整个事件中,最没有发言权的人,就是我了。
我已经开始哽咽,想到我已经没有机会看到的小智,心里就一阵疼。最让我不能面对的,是他竟然是因为我爱的人才会死的。
他把身体靠在琴身上,头枕着琴盖,开始大笑。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昏黄的光线下,他就像一株红色的曼珠沙华,看起来既血腥又迷人。“当初我并没有真的喜欢上你,只是想到你从小那样欺负我,便想到引诱你而已。”
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涣散,无法集中注意力,显得更加悲伤,“可是,我终究是玩不起的那个人。”
我就那样不动一下的看着他的泪落到了琴键上,可怎么也不能再让我那颗已经碎掉的心重组了。
“沙陵,我真的,很爱你的。”他闭着眼睛,不怎么动了,“可惜…”
我一直盯着他,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呼吸变得有些不对劲,才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冷静。
“小梓?”我试着叫他,却没有回答。
等我走过去,才看到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拉起他的手,看到左手上的血都快凝固了。
“小梓,你答应我啊。”来不及叫人我便抱起他往邵医生那里跑。
“你不可以有事,知道吗?”边跑边吼,那些保镖赶紧上前帮忙。
“邵医生,你救他。”
满屋子都是人,我把小梓放到病床上,拉过那些护士要他们帮忙。邵医生冲着进来,边走边戴眼镜。
他冷静的要那些人出去,留下几个护士帮忙。他看着我时,我摇了摇头。
“我不出去,我要看到他睁开眼,才放心。”
他也就不理我,低头开始抢救工作。
软软无力的我,看着被他们摆弄的小梓,想起那个时候刚到山庄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抱着洋娃娃,从我旁边经过,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乖巧的样子让我以为他是女生。
“沙陵,这是哥哥。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男人这样介绍着,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跟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好感瞬间就没有了。
“沙陵,给你洋娃娃,她叫茉莉。”他把洋娃娃递给我,脸上笑的很甜。那一刻,一身湿透的我被所有的人排斥,唯独他没有用冷漠对我。
我接过洋娃娃,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扔掉。在男人的推逐下,我跟着他到了之后一直住的房间。
后来,他告诉我说,那个时候他真的很高兴,因为有玩伴他就可以不孤独了。我也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为什么要那样的对我好,因为这个山庄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气。
但是,我那样的对待让他失去了希望,变得比之前的孤独更恐怖,因为每天都要担心着会不会被我整。
他从来都不抱怨,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刚开始的我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可是过了好几年,他都一直那样接受和习惯着。
直到有一天,他哭着说,希望我抱着他。我那被冷酷包裹着孤独就慢慢的显露了出来。
邵医生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听到了门外的怒吼。
这样的夜里,本来就是不平静的夜,可老头子让这不平静变得更加彻底了。
邵医生看着我,我笑了笑,他会意的低头继续。
起身去门外的时候,我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梓,突然很害怕。
第六十五章
开门走出来的我已经预想到老头的表情了,气的发抖的人杵着拐杖由人搀扶着,那双眼睛露出的表情像是要把我吃了泄恨。
而我拿冷漠对他的理由是他把那曾经是天使的人变成了恶魔,而且让他的本性在我面前展现的彻底。
站了很久,我一直沉默,他一直颤抖,谁都没有想过要说话。
但是,我们谁都不走,就是为了一个相同的理由。
当邵医生从我身后的病房里出来时,我立即转身看着他,那急切的表情告诉了所有的人我有多在乎他。
“邵医生,怎么样,他没事吧?”
他摘掉了眼镜,看着我然后又转头看着迅速靠近的老头,对他敬了一个礼,才说,
“老爷,晚上好。”
“快说,他怎么样了?”那急切的心情跟我此刻的差不多。
“我们已经为大少爷输血了,由于流了过多的血,现在还不能很肯定情况。”
听到这话的我们都有些被吓到,接着,他又说,
“可是,你们有一点可以放心。就是,他不会死的。”
不会死,这算是好消息了吧,可是这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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