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见放》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是以见放-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男孩子。欧娜的热水袋塞过来,我嘿嘿一笑:“真有学生的感觉啊。”
  她闷声笑笑:“七老八十了一样。”
  “嗯,”我把被子拉至下巴以下,“给你讲个笑话。”
  她声音戒备。“不要,已经很冷了。”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你还是学生吧?另一个女人说她:你才学生呢你们全家都是学生!”
  欧娜呻吟一声:“好个冻人心脾的笑话。”
  “学生有什么不好?”我不忿,“再过两年我说自己是学生人都得有人过来啪啪给我两耳光:共产主义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撒谎撂屁儿的才建立不起来。”
  “有些话拿到不同场合来说肯定有不同的褒贬,端看你怎么理解,简单说,唐宗宋祖所逊风骚和勾栏花娘卖弄的‘风骚”,一样吗?”
  没枉是做学问的,屁大点事也给升到一定高度拿去阐述。“腐儒酸丁学究气。”
  “说得跟道菜一样。”她捏我鼻子,“还没问你呢,工作怎么回事?每天闲闲的脾气反倒大了。”
  我夹着嗓子唱小调:“真真是姐姐的一双眼,寒刀子似的什么都瞒不住您。”我的耐心正与上班天数成反例速降,有耗尽的迹象,“新来一主编,特阶级化,不把人当人看,连我这种脾气都受不了,不信还有人肯听他指挥。”
  “弃之。”
  “实难消吾等心头之恨。”
  “啖之。”
  “牙碜。”
  她哭笑不得:“这天底下就找得出你这种人,任着性子还不开心。”
  “天底下还找得出你这种人呢,一个人偷着开心,怕别人抢了不成?”
  “你倒是豪放,男人带回家里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哦,不像有些人玩到后半夜回来见到活人吓得小脸儿煞白。”
  “真是有一个脸白的,生怕回来的是那一对看到你的不检点吧?”
  “金银花~”
  她脸一凛,友好地问:“你想自己有尊严地滚下去还是我踢你下去?”
  互相了解的两个人,斗起嘴来最是互攻软肋,看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对方面部肌肉痉挛,有趣得紧。我们两个针锋僵持,最后一起笑出来。我说:“他居然跟我求婚。”
  静静的夜里,欧娜的抽气声很明显,她欣喜地抓住我的手,很快又松开了。“你说钱程啊。”
  “废话。”她竟敢以为是季风!
  她长长叹气:“其实你可以考虑的。”
  “嗯?现在不行。”一件事结束了才能做下一件事,而现在我放不开季风。人心不是房门,随便开关,已经打开的,说不定再也关不上。
  “你这是自虐。”欧娜似不忍再看我,平躺下来,窗外淡淡的光照在她脸上,细细的丹凤眼里波光荡漾。
  我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她没有躲,指尖碰到她的睫毛沾了冰凉的泪。“我的博士感情越来越丰富了。”
  “是硕士。”她擦去眼泪,“终于有人肯要你了。”
  “好尴尬~~”我假哭。
  “丫头你不要死心眼,年纪也不小了,你啊,你在玩什么呢?别傻了家,不是所有亚历都能遇到一个勇敢的芳芳。”
  “季风不是芳芳。”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你信这个?”
  “我只相信,像钱程那样的男人,肯这么早结婚,他一定是爱惨你了。”
  “冷~~”我缩缩肩。
  “没有女人会像你,只想爱人不想被爱。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珍惜眼前的幸福?”
  醍醐灌顶,我重重点头,热切地望着她:“欧娜啊,我会珍惜你的。”
  她念一板唱一板,推开了我的脸。“罢罢罢,孺子不可教,余苦心化流水矣。”
  “喂~~”我挽着这个比我妈还操心我婚事的人,说点她热衷的话题,“尹红一打算什么时候娶你?”
  她装死,长发轻泻枕上,折返幽蓝夜色,我跟她干耗。
  繁星闪闪如银,偷听两个女人的心事。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奇特耐力,愣是只喘气儿不吭声,就在我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恬谧的小屋里响起细不可闻的叹息。
  “家家,”欧娜背对着我说,“他是有妻子的。”

  是以沦陷

  周日早晨醒来,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说话,电视哗哗响,欧娜甩着湿淋淋的手进屋,看我一眼,笑得古怪,装好手机书本,丢下一句:“我去学校。”走了,一路有两个不同的音色跟她说“拜拜”,大门开、关、上锁。
  钱程坐在茶几前,一手端杯绿豆粥,一手掐着鸡蛋灌饼,边吃边乐,满嘴酱汁。
  季风抱着遥控器坐在沙发扶手上唾沫横飞:“脱口就说:‘好,现在科比和布莱恩特两个人就都在场上了’,靠,网上给他骂完了”他们俩同时爆笑,跟着一起往我所在的卧室门口看,见我已醒来,笑声也放肆了。
  一个脑袋锃亮的嘟囔句醒啦扭头继续看球,另一个头发乱篷篷的举着食物报告:“我把你早点吃了。”
  “吃吧~吃吧~吃饱饱儿的。”我双眼无神,向卫生间飘去。客厅里他们两个说得热火朝天,这个气氛——很诡异嘛~~
  洗了脸出来,钱程已吃饱喝足,递了剩下的半杯豆浆给我。“刚才你们公司有人来电话找你。”
  “嗯,我下午有采访。”接过来喝一口,嫌恶地看他那副吃相,“擦擦嘴。”
  “说你不用去了。”他拿纸巾抹去酱汁,“对方没行程。”
  我叼着吸管傻眼。“不是周一要出稿吗?今天不去采我拿什么交?”
  他耸耸肩,表示不关他的事。
  装什么潇洒?我捉起他手腕看表。“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去上班?”
  “今儿就两组外景,”顿了一下又问,“你跟不跟我去?”
  我去什么去!一会儿得给主编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别周一再跟我要稿子,所以我说这些人啊没行程早你干嘛去了,约好的又变卦。我咬着下唇发愁——“漂~~亮!”俩人和电视里一起喝彩儿,根本没人替我委屈!
  我好奇地问季风:“你们家电视坏了?”
  “老黑夜不归宿,一大早带了个中学生回家把我撵出来了。”他说这话时还转几圈肩关节,惹人发笑,怎么着还经过武力协商了不成。
  “藻儿呢?”我们家常住人口得跟他打听,什么世道。
  “要考试么跟同学去踩点儿了。”
  “她好像下个月才考试吧。”
  他无可奈何地笑。“就是去玩,一帮小丫头片子,扒个眼睛就电话短信地催,烦死我了。”
  “呵呵,没让你跟着去啊?”小藻儿那几个同学可愿意找季风了,一帮好色女生。
  “我可得跟她们去!”
  “哦~~”钱程这个长音拖得很考验肺活量,“你是小藻儿男朋友啊?”
  我只能从鼻子里哼笑。“天呀都不认识你俩也能跟这儿唠半天。”
  钱程辩道:“欧娜光点着我们俩念一遍名儿,介绍得不细致。”
  还是季风比较了解情况。“等她介绍细致之乎者也全上来了。”
  我笑:“那不一定,你赶上她研究先秦,说话跟拍电报似的。”
  又或者她心情不好,没有把你当空气处理已经很懂礼貌了。金欧娜就是这样的人,她的眼睛很智能,如果不想见到你,即使你坐在她对面,她也能透过你去看你身后的景物,说起来荒诞恐怖,当你真正看到她这种将人彻底忽视的眼神后,你会觉得还是回来听我说的柔和一些。
  超级绝望的,看她的眼睛,有虹膜有瞳孔有大千世界,独独没有你的存在。
  作为一名教授,尹红一有着过于年轻的脸,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朝鲜人都不显老。即使我的口味没被季风他们养刁,尹教授也充其量只是长相端正的男子,个子不高,穿着不出众,但是眼风极好,就是我们说的气质。好比西汉张良,一望而知是那类对某种事物执着入迷的人。他说话的速度比较慢,而进入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又有滔滔之才。姿色平庸的女人很难自信,气质也就大打折扣,男人不同,说到这一点我很奇怪,为什么好像所有男人都觉得自己很帅?大概是男才女貌古今相诵的缘故,男的只要五官端正不吓人,在经纶满腹睿智从容的深蕴下,人格魅力便上升到一定层次,腹有诗书气自华,总不会缺女人对他死塌地的。尹红一正好是这样的男人。
  “我第一次在教务处见到他,学校请我去给他带的韩国学生讲中文。”——全学校也就我们欧娜这么一个满口古汉语又会朝鲜话的人。
  “原则上说来他是师长,可是却向我行礼,说半话。知道我朝鲜话说得不好就转说了汉语,朝鲜男人没有那么体贴的。”——嗯,他们肯跟女人说话已经很体贴了。
  “我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学生,一张嘴讲课竟然是敬语,他坐在第一桌,笑着纠正我:请老师不要客气。”——嗯,老师对学生使用敬语太搞笑了。
  “他给我感觉是一种练达,那是低于一定年龄不能具备的气度。古人讲气和度,这两个字的准确含义任何一种语言都译不出来。”——嗯,不只这两个字。
  “他居然背得出整首满江红。”——嗯
  全篇楚辞倒写如流的中文之花,这样奇幻莫名地让一个会背满江红的男人给征服了。爱情来时,女人总有不胜枚举的理由说服自己:你遇到了世上唯一的完美男子。
  问曰:“如何能静?如何能常?”
  佛曰:“寻找自我。”
  问曰:“世间为何多苦恼?”
  佛曰:“只因不识自我。”
  问曰:“人为何而活?”
  佛曰:“寻根。”
  问曰:“何谓之根?”
  佛曰:“不可说。”
  求不得,放不下。我喃喃品着这二味苦难。恋爱总是那么容易,原来将人浸泡得晕乎乎的不只是幸福,还有美梦。
  钱程审视着我问:“叹什么气?”
  “不可说。”
  “怎么又变主意跟我出来了?”
  问题还真多。“你不是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你那儿共享幸福吗?”
  地铁进站猛减速,他扶住我,嘿声一笑:“我还以为你是避嫌。”
  “啊?”我能感觉自己眉毛拧得奇形怪状,避谁的嫌?季风?他当着我们面儿撒尿都不避嫌呢,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儿。
  “啊~啊!”他龇着一口白牙给牙膏做广告,“驻~牙,我不怕你!”
  我迅速扫一眼周围,干笑着用嗓子眼儿说话:“刚才出门忘吃药了吧?”
  “还因为工作的事挠头呢?依着我干脆就不干了,反正也不见得有什么发展,我给你开花店。”
  “谁说我没发展?”不比他中五百万有谱儿啊,“我告诉你我们公司狠着呢,享誉国际的集地产、商贸、能源、传媒多领域的跨行业知名集团企业。”不是说了么,人生重要的不是现在所处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听着还真熟,现在哪有企业不跨行的?中兴还造皮卡呢。”
  “嗯,三星还做巧克力,”我噗地笑出了声,“回头不小心吃出芯片集成板啊什么的,就当中奖了。”
  他勾着嘴角,长睫毛下一双黑眸定定地望了过来。“我就喜欢你瞎说八道的模样。”随手拂开我过长的流海,“你说年轻轻的跟这儿闷闷不乐什么劲?”
  “不可说。”我哼了哼,躲开他的碰触。
  他谨慎地看着我,不安地问:“我昨儿喝多了?”
  “会问这种话表示醒酒了。”
  “犯什么错了吗?”
  真不记得是怎么着。“你跟我求婚。”
  “我那是”他脸乍红,扭开头不再理我。
  我看他玩变脸,光顾着笑,也没说什么。
  出了地铁站,外面阳光正好,小时候作文景色描写最恰当的两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百货大楼林立,白光闪耀着,我下意识地曲了两臂挡在眼睛上方。人家说周末想看美女就来这片晃,见识一下我们的京师花园的花朵多鲜艳,才不到4月,花朵们已迫不及待地贲放,裸肩露腿穿得那叫一个养眼,太平盛世啊,让人忍不住长舒口气咏叹春天,驱散冬天的郁结。
  钱程抢先做了我的动作,十指交叉翻过头顶,伸了一个舒展到身体极限的懒腰,但他没有赞美春天,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原来他就是季风。”六月债,还得快,我也闹了个大红脸,血液上涌的速度还很快,像被知晓了秘密,胸膛鼓荡如雷,他敢说半个不中听的就拿巴掌抽他。我之所以敢这么想,也是料定他说不出什么歹话来,他又知道季风什么了。“你要吃苦头的。”他盯着我那双高跟船鞋,“我们去那地儿有山有水,我还打算收工早领你转转,穿这鞋可累死你。”
  “别小看女人对高跟鞋的驾驭能力。”我还穿它爬过香山呢。
  他看看表。“还有时间,进不进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