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可以改变这些。
红花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无名又重复地问了一句,他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呢?”
其实这个时候红花并没有看着他,她已经低下了头。头上的那个精致的发簪翘起来,很是好看。红花就这样坚持了好一会,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时无名说:“我真要走了。”听到这话这个时候她才抬起了自己的头。她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她说:“你,走吧。”
无名看着她,心里在做一个艰难的决择。他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是的,应该表示些什么。最后,他把背在背上的十颗人头丢在地上。他坚定地说:“给你吧!”
红花困惑地望着他。她不知道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无名说:“是十颗人头,敌人的十颗人头,你可以用它把你的身份赎出来。”
红花明白了。她笑了笑。她听了无名的话心里就快乐起来。她知道了无名的心思。这说明他仍然是对自己有些想法的。但是她说她用不着那些东西,她不要什么人头。她要那些人头干什么呢?!她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戚,兵荒马乱的,出了这院子不被别人打死,早晚也会饿死的,要一个自由的身体有什么用呢?
她想,自己要一个自由的身体有什么用呢?
红花背过头去,这个时候她心里已是悲痛之极。她轻轻地说:“你,还是快点走吧。”
无名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重又把大麻布袋背在身上。这时候红花说:“你出门去往外一直往东走,可以看到一幢很高大很漂亮的房子,那是淹王的公子属的房子。如果你没什么地方去,你可以去那里找他,他那里有很客人,你一个男人在那里找一个容身之地应该没问题。”
无名听了红花的话,就点了点头。他说:“好吧,如果我没什么地方去,我就去找他。”说过无名抬起脚,光着大脚丫子,几下就往外面走去。
无名从房间里走出来,迈开大步走出院子就往外面走去。这时候有人从后面追过来,朝着他喊:“客官,你的房钱呢?你的房钱呢!”
无名听得他的话,就站住了脚。他想了想,记起自己果真还没给房钱呢。就从口袋里翻出几个大大小小的铜板来,丁当一声丢在木制的帐台上,背着大麻袋,转身就走了出去。
13暧昧屠肆
前面说到无名匆忙地进到城里之后,一时找不到母亲,无处可去。他带在身上的几个钱币很快也用完了,男人身无分文,吃饭就成了问题。更可恼的是他背上大麻袋里的那十颗人头,在炎热无比的天气里已经开始腐烂,整天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息。这时候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更多的苍蝇追逐着他了。
这是多么令人讨厌的事情呀。
那些苍蝇们整天嗡嗡嗡地飞过来,又飞过去,有的落在他的头上,身上,更多的苍蝇落在那只大麻袋上。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驱逐它们,那些苍蝇们仍然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无名走在淹城的大街上,大白天里就和晚上不一样了,这时候成群的苍蝇们多多少少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因为无论他走到哪里,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或者说看着那些奇怪有苍蝇,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尤其是那些爱看热闹的孩子们,他们觉得有趣极了。他们大声地说着话。
他们说:“看呀,这些苍蝇!”
看他们脸上快乐的神情,好像无名就是一个只大苍蝇似的。无名感觉自己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伤害。但是对于人们的议论,无名毫无办法,他能拿他们怎么办呢?他只有置之不理啦。但是老是看到别人对着自己的背影指指点点什么的,他就觉得烦了。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无名就会回过头来朝着他们恶狠狠地喊:“是十颗他妈的人头,看什么看呀!”
无名这时候的态度显然有点粗暴,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到了这时候那些识相的人就会赶紧走开。但是仍有一些人并不识相,所以总有一些人并不消失,他们仍然远远地朝着他看。这样无名对他们就毫无办法了。他就只好让他们一直跟着自己,从一条街道进入另一条街道,就像那些寸步不离的苍蝇一样。
无名空着肚子背着十颗人头在街头上走了几天,什么收获也没有,人头发出的恶臭却一天天越发浓烈,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啦。有一天他打开布袋来看,发现人头上的饥肉几乎都烂掉了。原来每个人头的脸部都盖有蓝色的公文图章的,以证明是敌首不是自己人的人头,就像现在我们在屠宰好的肉猪身上都要盖上大印以证明检验合格可以食用一样。现在盖在敌首面目上的公文图章几乎都看不清了,几乎都烂掉了。那时候冰冻技术极其落后,人头无法保持新鲜,无名对此毫无办法。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眼看着那些人头几乎只剩下十个骷髅的时候,他就咚的一声把那大麻袋丢进了护城河里。护城河里一年四季水量充足,转眼溅起很高的水花。水花溅起来转瞬即逝,而人头却沉落了下去,苍蝇们失去了追逐的目标,一哄而散。
这十颗人头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无名进到城里,在街上闲逛了几天,没有任何收获。现在他面临着吃饭的问题了。男人睡觉是先用不着考虑的,因为这是大热天里,到了晚上随便往地上一躺,问题也就解决了。而肚子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没有饭吃就会饿肚子,这是一条大家都知道的道理,'·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没有饭吃这绝对是个问题。无名就有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此时他饿了好几天,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他走在大街上,现在他脸上惨白惨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仍然很脏,很乱,而脸上满是黑黑的灰尘和污垢。没有饭吃怎么办呢?肚子饿的时候,他就觉得脚老发软,然后是全身无力,只有胡子和头发还是硬梆梆的,越是在饥饿的年代里越是疯狂地生长着。
这一天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迈着步子朝街市里走去。他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吃的东西,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他想自己得找个吃饭的地方,这是最要紧的事情,至于到什么地方去找母亲,这已经是次要的事情了,换成一句现代的语句就是先“丢他妈”了。
无名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不停地东张西望。在经过一个屠宰店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些肉摊摊上的大肥肉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是多么漂亮的肉动人的肉可爱的肉呀,它们的颜色鲜红鲜红的,切好一条条地放在案板生动得很,就像刚刚从猪身上割下来一样,在阳光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以杀猪卖肉为营生的屠宰店。
对于那个时候的屠宰店,我必须作一点补充。据历史学家考证,春秋时期的城市布局应该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分工,比如城里面就已经大致分为城市居民的居住区、政府集中办公的办公区、进行商品交易的商业区,还有手工作坊区等等。在各个大的区域里面,又有更细的分工,比如屠肆里又大致可以分为卖猪肉的猪肆,卖狗肉的狗肆,还有鸡肆羊肆什么的。总之市场里经营相同或相近种类的铺子彼此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比较专业的市场。这是城市文明发展到一定水平的标志之一。
无名此时经过的街市,就是一个杀猪的猪肆。前面说过无名参加军队杀敌人之前,就已经练得了一手杀猪的绝活。那时候主人要杀猪什么的,就把他叫去,让他杀猪,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那些猪们杀死。其实这也是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所向披靡而能生存下来的原因。
杀猪和杀敌人,虽然很不一样,但是从技术上讲其实是相通的。这一点不言自明,不用作更多解释。
无名经过屠宰店的时候,他的腿就再也迈不动了。这时候他想自己身上力气还是有的,只要不饿肚子的话,帮别人杀杀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无名生下来力气就很大,加上从小就参加劳动,身上锻炼得都是肌肉块块什么的,要在平时他一天杀上百头猪也不成问题。不过现在他已经很饿了,男人几天没有吃饭终究是个问题,要是和猪对阵的话,可能就要被猪杀死了。
他想自己也许可以找个杀猪的营生什么的,这是很驾轻就熟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就高兴起来。打定主意后,他就慢慢靠近了那杀猪卖肉的屠宰店老板。老板是一个老头,此时他脸上手上都沾满了红艳艳的肉渣滓,看起来满面红光,油光可鉴。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耷拉着眼皮,已经像孩子一样睡着了。无名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无名的脚步惊动了他,他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老头看见有人向他的屠宰摊走过来,就拖长声音有气无力地喊:“大——肉!”
无名打起精神答应,说:“大肉。”
老头又喊:“大肉!
无名有气无力地说:“大肉,不要。“
无名说不要,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肉摊上的肉看。看到那些鲜红鲜红的大肥肉,他感觉肚子更饿了。
老头听了无名的话,便提高了警惕,问:“做啥的?“
无名说:“不做啥,杀猪的。“
老头上下打量了几眼无名,说:“你?“
无名点点头,大声地说:“杀猪的。杀!“
老头听了无名的话,他就说:“你真会杀猪那活计?”
无名点点头。
老头二话不说,就说:“好!”
一个好字让无名精神一振,他想对路了。老头年纪大了,正要找一个会杀猪的年轻人帮忙呢。他上下打量了几下无名,无名就把自己的胳膊露出来,朝他扬了扬胳膊。老头见状点了点头,无名就这样留下来了。
无名在战场上干的是杀人的营生,杀猪对他来说是不在话下的。无名杀猪有一手绝活,他杀猪的时候,根本就不要别人帮忙,他一个人抓住猪们的后腿,先把猪从猪圈里拖将出来,然后骑在猪身上,左手抓住猪耳朵,右手握住刀,白刀子下去,红刀子出来,猪甚至来不及哼哼就死了。
无名杀猪,一刀刺入猪们的血仓,问题就解决了,绝对用不着下第二刀的,这一手杀猪的绝活震惊了整个屠肆,许多人都跑来看无名杀猪。每到杀猪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围观,就站在屠宰店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头。说英雄谁是英雄?现在无名就是英雄,大家都想一睹英雄杀猪的风采呀。老头看见那么多人来到自己的屠宰店门前看自己的伙计杀猪,就甚感得意。他杀猪杀了一辈子,生活得极其卑微,什么时候得到过大家如此的关注呢?在洋洋得意中,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进屋子里去,转眼就抱出几大坛子酒来。他要请大家喝酒。许多时候他们就一边杀猪,一边喝酒,整天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倒把杀死的猪们忘在了一边。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无名杀猪的技艺再一次证明了这一伟大真理,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呀。老头对无名杀猪的手法很是佩服,每天杀猪之余都给无名准备了些好酒好菜。两个人一起杀猪和喝酒,日子过得很是畅快。有一天酒醉饭饱之后老头心血来潮拉着无名要结拜兄弟。无名对老头能收留自己本已很是感激,听到老头的话后先是推辞,但是老头不肯,拉着无名的手不放,非要无名和他结拜兄弟。无名推辞不过,只得点头应承了。那天两个人立马就从床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彼此磕了几个响头,就这样结拜了兄弟。从此两人以兄弟相称,杀猪喝酒,同吃同住,不再分彼此。
无名就在老头那里喝酒和杀猪,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夏去秋来,街头上树木的叶子由绿变黄,落满了一地。每逢天高云淡的日子,无名就感到有些许的失落。但是为何失落呢?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店里的老头对无名仍然和以前一样,热情不减,始终把无名看作是自己的兄弟,常常让他很是感动。老头是一个屠夫,是一个屠肆之徒,地位也甚低,其实也只比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要好一点点,但是却也是有名有姓的。老头名字取得干净利落,就叫专甲,还有一个小儿子就叫专有。无名没有名字,老头专甲就要给无名取一个名字,叫专猪或者专诸,或者其他什么名字。这本是天大的好意,但是后来最终被无名婉言谢绝了。
无名想,没有名字就是最好的名字!
无名不肯再要名字,专甲没有办法,就只好不再提那件事情了,暂且放在了一边。两个人呆在一起就只顾杀猪和喝酒,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无名在专甲屠宰店里杀猪。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猪,没有人对那些具体的数字感兴趣。总之那些猪们一见到无名,就吓得毛发直立,浑身发抖。这是无名杀猪杀得多了,身上就有一股杀气,就像人吃多了大蒜一样,浑身上下会发出一股蒜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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