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可以说是倒楣、两次可以说是巧合。
该死的第三次发生时总不会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了吧？
我去你妹的命运！！！
「昨天？」
狄奥盯著他，脸上还是挂著浅浅的笑。
只是那双翡翠绿眼睛里似乎稍微带上了一点诡异的光。
「昨晚跟往日一样的平静安稳、什麽事都没有呢，您做了恶梦吗？」
「你把老子当猴耍啊！昨天晚上明明……」原本怒气十足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乔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
阳光笼罩的花园里，盛开的春日花朵跟嫩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著，空气里飘散著淡淡的香气。被白色的石柱跟黑色的烙铁围栏包围著的广大庭院里，一切都完美无暇的毫不真实。
完美、无暇。
他忍不住就後退了几步。
脑子里又是充斥著混乱的杂音，像是一台坏掉了的音响那样沙沙作响。梦境跟现实中间的界线已经极度的模糊……明明印象之中已经被毁坏大半的中庭花园，现在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却丝毫没有任何损伤，那麽难道是自己真的在做梦？
不、不可能。可是…………
「您一定是做了恶梦，很可怕的恶梦。」
茶红色头发，嘴唇边总是带著优雅而温柔微笑的男人，轻轻的拉起了李乔的手，声音里带著某种劝哄的宠腻意味。
「可是不用担心，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伤害您，一切都不过是梦境罢了。」
梦境……吗？
恍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虽然现在很温暖，但赤足行走还是会觉得有些冰凉吧，我让爱蜜蒂亚带您回宫里去好吗？」
「对呀对呀！殿下，我带您回去吧。」
原本一直在两人身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爱蜜蒂亚这才冲了上来，小小的手紧紧握住李乔那因为流出冷汗而湿滑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劝诱著。
肩膀被男性有力的手扶住了。
狄奥的外型看起来相当瘦削挺拔，虽然比起李乔高上了一颗头的身高，但比起李乔结实的体型却明显修长多了，并不是健壮的类型。可那双手上隐隐透露出的力道，却远远大於一般人类可能拥有的那种魄力。
但他的嗓音却跟手上传来威吓的力道不同，带著媚惑般的轻柔，好像只要听著那个声音意识就会被牵引过去。然後，除此以外的事情就什麽也不重要了。
「请小心脚下的阶梯，我不希望让珍贵的殿下脚上有一点伤痕。」
赤裸的脚踏上冰凉的磁砖上的时候，引起李乔一阵哆嗦。
那凉飕飕的触感，有那麽瞬间让他想起了……
冰凉的触须、从巨大虫的喙部延伸出来的，黑色柔软的触须－－
「不对。」
「嗯？」
不是。
那绝对，不是在做梦。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之中时，李乔就已经出手了！
他用力的弯起自己的手肘，奋劲的向後一撞！！在原本贴近自己背後的身体忽地向後离开的时候，极速转身用尽全力向前，双手搭住对方的肩膀往下狠狠的一压。
爱蜜蒂亚的惊叫声，两具男性坚实的身体碰撞到石板地面时的砰咚声响。
撞击产生的疼痛感驱散了脑中残留的最後一丝迷茫，李乔觉得此刻自己的意识是他在这个虫的国度清醒过来之後，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努力想吸入更多氧气。
因为紧张跟愤怒而留下的汗水滴答的，有几滴滑落到被自己身体下面的男人脸上。明明被狠揍了一击，又被李乔坐在身上压制在地，狄奥那张跟人类毫无分别的脸上，似乎永远平静而温和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化，依旧带著淡淡的微笑。
让李乔想再狠狠揍他一拳的微笑！
「怎麽了吗殿下，我有什麽地方让您不愉快吗？」
「这群……混球…………」
死咬著牙，李乔觉得怒火中烧。
也许是因为极度愤怒的关系，那带著媚惑的声音已经无法再次影响到他的想法，现在李乔满脑子除了暴力冲动以外几乎什麽也没有了。
「你们到底对我的记忆搞了什麽鬼？那根本就不是做梦！别把我当猴子耍！！」
在这个当头，李乔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条小命了。
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
一个活了二十七年，虽然生得不特别聪明帅气多金，但靠自己打拼活的也挺自在，人生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样平淡过活娶个老婆然後生个孩子老了之後变成个跟他老爸一样混吃等死的平凡大叔，也不过如此而已。
李乔自认虽然对地球没什麽贡献，但至少也没有什麽危害不是？
没道理这麽耍他的，根本没理由嘛！
这个他妈的该死的世界！！！
「是吗？是这样的啊，原来如此。」
出乎李乔意料之外的，微笑的男人并没有翻脸不认人，反而是露出了更为温和喜悦的微笑，像是发现了什麽非常让人开心的事情那样发自内心的笑。
「我的共体意识对您无法完全作用吗？太好了，这就表示您的等级在我之上呢。」狄奥依然微笑著，但那笑看在李乔眼中却刺眼的不得了，「在前几次的经验里，能够抵抗我这个阶级的ＥＶＥ几乎少之又少，果然……您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非常的强。」
……ＥＶＥ。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了，出於某种直觉，李乔觉得那铁定不是什麽好东西。至少，不会是自己想知道的那种。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不然的话老子就戳瞎你这双虫眼睛！」
这口气十足狂妄到惊人了。
毕竟对方的原形是比自己大个数倍不只的外星生物，随便一口就可以吃掉地球人的那种，但是李乔是谁！现在可不比初入宇宙的那时，他此刻的心理素质强化那可不只一点点。
但面对如此勇气十足、愚蠢到让人敬佩的发言，狄奥却似乎欲言又止。
再接著回答李乔的，却是完全没想到的声音。
「生命之源，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的话，是一切生命的回归者。」
「它的原音无法用现存的任何语言说出，所以星际间各个种族有数千万种不同的意思表达。用你们种族翻译过来的发音就是『ＥＶＥ』。」
耀眼的金色长发出现在李乔视线的角落。
不知道是从何地、何时出现的，从花园的另一处阴影中迈步而出的金发男人，脸上带著跟昨晚一样让人看了就讨厌的妖豔笑容。
「瑟希尔公爵大人……」
瑟缩的站在众人一旁的爱蜜蒂亚，用惶恐的眼神看著对方越来越接近，终於走到了他们面前。只见男人优雅的用纤长手指折下一朵在树丛间盛开的红玫瑰花，弯腰将那朵娇豔无比的花朵递到了正满脸怒意的黑发青年眼前。
然後换来了李乔一个超．级．大．白．眼。
「不喜欢？我们新的ＥＶＥ讨厌花吗？还是这里的一切景物？」看到李乔明显恶心的反应，瑟希尔公爵一握手就把那朵花捏得粉碎，「真奇特，大部分以前的每个都很喜欢这样的待遇的呢，平静、温暖、梦幻？不过对我们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喜好。」
红色的花瓣掉落在白色石板地上，看起来像一滴滴的鲜血散落。
「你果然很特别，真的。」
07。虚像与真实
发文时间： 7/3 2013 更新时间： 07/03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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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除了金发跟那邪魅的笑容以外，长相跟狄奥有那麽几分相似的男人的脸，李乔可是印象深刻。虽然昨晚只有惊鸿一撇，对方还大半时间是只可怕的虫子，但只要想到那冰凉触须滑过身体的恶心触感，李乔就怎麽样也无法忘记。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压在狄奥身上，还是冲上前揍那人一顿泄愤才好。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是第一次向你自我介绍吧？」忽视李乔眼里的浓烈的敌意，男人慵懒道，「瑟希尔－－掌管疯狂与直觉的瑟希尔，『我们』是这样称呼我的。」
相当古怪的自我介绍。
可是，李乔的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转移了视线。
只见那被拧碎的鲜红色的花瓣掉落在地上。
在发出一阵皱缩的细碎沙沙声响，然後就像是按下了缩时摄影的快速键那样，一下子枯萎凋零了。地面只剩下乾枯的褐色花瓣碎片，李乔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但，他的惊讶远远不只来自於那地上的枯萎碎片。
因为。
随著李乔紧盯著的那一点，以花瓣为中心向外扩散……
像是这个空间的颜色都在一瞬间褪色那般，光洁的纯白色石板地面一下变得腐朽老旧、原本朝气蓬勃的绿叶迅速的凋零，露出了下面皱缩的木头枯枝、盛开的花朵也变得如同少女乾枯的手掌那样，只剩下细小的枯枝。
因为原本晴朗而阳光灿烂的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青色的天空变得混沌而阴沈，紫黑色浓重的云层在其中翻转滚动，甚至像是里面有电流在窜动那般，隐约看得见微微的闪光。
「……瑟希尔公爵大人，您突然这样做会吓到殿下的。」明显感觉到身上青年全身肌肉收缩到几乎要绷断的反应，明白发生什麽事的狄奥稍微皱著眉头谴责道。
「够了狄奥，你这样称呼我只让人觉得有够恶心。」不耐烦的摆摆手，瑟希尔的绿色瞳孔转而变成凝望著李乔的方向，「扮家家酒结束了。我们这位新的ＥＶＥ不需要那些假象，不是吗？」
「这是……怎麽…………」李乔不敢置信的大力眨眼。
但是不管他再怎麽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都一点也没再次改变。
就算是魔法，也不会让李乔觉得比现在更为惊讶了。
「请不用紧张。」感觉到身上的人陷入错乱境界，狄奥试著安抚道：「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善意。利用我们的共体意识连结视觉感官，所营造出来的虚像，对您的身体并没有什麽实质上的伤害。」
「因为如果不是这麽做的话，大部分的ＥＶＥ会吓得半死。上次那个、第几个来著？我记得只一睁开眼睛就发了狂……」瑟希尔的口气里听起来有些不屑。
假象、虚假的。
已经忘记了原本想用暴力威胁对方吐实的想法，李乔有些恍神的从狄奥身上站了起来。他发楞的站在这个明显败破的花园正中心，从这里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四周的景色，但是跟先前任何一次看到的都完完全全不同了。
身後那间原本富丽堂皇的庞大宫廷，虽然还是一样雕刻繁复而雄伟，但明显的却已经是座死城了。远方的城市也如同废弃了几百几千年那般的，倒塌的阁楼、无人的钟塔，全部都沉陷在一种宛若幽灵之城的气氛。
那原本怀绕著城市周围的浓雾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灰色无机质的荒岩与砂土，除了偶尔可以看见黑色的生物在里面行走以外，什麽生命迹象都没有。跟先前呈现的生机勃勃的景象不同，是一颗死亡的星球。
「如你所见，这里并不是我们的星球。」瑟希尔的声音有些自嘲，「在宇宙之中，虫是没有故乡的。」
「我们借用了在星际战争中战败，已经被废弃的其中一颗行星来使用。其实它原本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星球，让您看见这样的景象我真是觉得很遗憾。」狄奥语气里充满著真诚的歉意。
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象。共体意识下的产物。
共体意识。
大脑疯狂的运转著，李乔试图寻找这个词汇在自己记忆里出现的片段，对了……是以萨克，当初是他告诉自己的。那时以萨克是怎麽解释来著？
由巨大的集合意识所控制，紧密的连结著整个虫族大军。
虫族特有的种族特徵。
虫的－－
「不是的。」开口说话时，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乾裂而沙哑，「我不是虫。」
不是……的吧？
可是，为什麽他却可以与虫进行连结？
一直以来都被李乔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逐渐涌上。
虽然从在星际移民局时就被告知过，但不管如何李乔始终认为那也只不过是代表他跟别人有些许不同罢了。就像偶然的突变那样，马瑞司人也会变异出白子，所以就算有那麽点异常，李乔也从不怀疑自己是地球人、是人类。
但是当真实似乎就近在眼前的时候，他反而开始疑惑了。
李乔清楚的确定，自己那秃头老爸是人类、最爱杀价的唠叨老妈绝对也是人类，至於他妹妹……虽然任性又喜欢慨他油，但绝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
所以，他不可能会是虫。
可是现在，不敢确定。
－－自己到底是，『什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