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别靠过来!靠这么紧干吗?恶心死了!你想亲老子不成!”
“你敢不帮试试看,小心爷我当真亲你一口。”钟凛七手八脚把对方魁梧的身子往走廊外头推,嘴里胡乱应和了几句,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威胁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你就帮忙把那些侍卫引开,后面的事我来。”
“我靠,这不就是他奶奶的让老子当靶子么?!你还真说得出口,臭不要脸的。”关翎一怔,愤然望着他,狠狠啐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混球,好歹我和你那草虫是兄弟,和你也算半个兄弟,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老子…”
“哎哟,其实爷我特别心疼你。”钟凛看对方脸色黑了下来,连忙给对方上去摸摸胸膛顺了顺气。“来来来,顺口气,老关你这么帅,这么威武,怎么能对那几个软脚虾似的侍卫服了软呢?爷我就是故意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老关你这胸膛这么结实,硬得跟块铁板似的,不上去打几架实在是浪费啊浪费……”
“你就使劲夸吧,摸来摸去,觉得老子胸膛硬是不是?告诉你,老子身上还有更硬的地方,给你摸你都不敢摸。”关翎被他胡乱一夸,反倒歪打正着夸中了软处,怒意稍平,伸手重重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又打了个酒嗝。“看在你这臭小子夸了几句还算中听的,老子就帮你一把。看着点。”
说罢,他整了整衣襟,毫不遮掩,摇摇晃晃大步朝院里走去,那几个侍卫齐齐回头看着他,估计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脸愕然。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想搭话,话还没出口,脸上就狠狠吃了一拳,钟凛眼看着那人就那么飞了出去,砸在庭院的地上,半天都没动弹。
剩下的几个侍卫起先哗然,后来就扑上来想架住他,关翎哪能让他们如愿。他本来就魁梧,比那些侍卫高上两三个头,这次手头又没武器,竟借着酒劲生生抄起一个庭院里的石头团凳,吆喝着舞得虎虎生风,一时竟勇猛异常,饶是那些侍卫二三十人围了上来,都无人能沾边。一时院里乱成一团,惨叫声,刀剑出鞘声,人体砸在地上的闷响在庭院里混成一片,煞是热闹。
还好关翎这人脾气直,好哄,要换成秦烈,估计自己就算把他夸成一朵花儿,对方也只会笑着照单全收,但却一点都不为所动。钟凛看关翎把庭院里的侍卫群搅成了一锅乱粥,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他赶紧趁乱借隙钻过人群,径自潜身穿过庭院,来到那院落一旁的树后阴影下。
松树如伞的树冠庞大,投下的阴影几乎盖住了院内一角。钟凛一眼看见那个穿着丝袍的俊秀花魁正站在背向庭院的宽大树干一侧,紧张的看着他,脸色在阴影下一片苍白。钟凛试着对他笑了笑,半晌,他似乎也认出了钟凛,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喜色。看对方认出了自己,钟凛心里微微一动,刚想朝那人走近,身后一柄锋利的剑却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钟凛一想回头,剑的锋芒就在脖子上压得更紧了几分。环顾四周,那陪在花魁身边的高挑青年不知所踪,钟凛大概也猜到了几分自己身后的人会是谁。
“这位大哥手下留情,一定要明察秋毫啊。爷我绝对是好人,绝对不是想碰你身边那个美……等、等等!不要冲动,我其实是来帮你们的!”被冰冷的剑锋顶着,钟凛赶紧举起手来,顺势迅速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是你,你是那时候的……”看着他艰难回过头的侧脸,身后的人怔了半晌,缓缓收起了剑。感到冰凉的剑锋终于从自己脖子上挪开了,钟凛咽了口口水,回头望向那个握着剑的青年。
“要我没记错,你是严大哥,是吧?”上下打量着那个青年审慎警戒的表情,觉得气氛很紧张,钟凛竭力在脸上挤了点笑容出来,好证明自己确实是好人。“我们在那个院子里头见过,是不是?”
“是。”那个青年淡淡的回答,同样打量着他。“而且……我们或许在很久之前还见过,你记得么?”
钟凛愣了愣,仔细盯了青年很久,对方的轮廓渐渐在他脑海里显现,之前他见面时还未曾有这种感觉,但听对方一说,好像依稀真是有几分眼熟的。左右犹豫,他呆呆看着那个青年,根本无法确定。
“你记不得了?也罢,那个时候你算起来不过三四岁而已。”青年缓缓踱步靠近了钟凛,眼睛定定注视着他。“你是钟将军的独子,单名一个凛字,在你还小的时候,你的父亲被圣上削去兵权,之后,他就辞官告病,带着全家离开了京师。不知,我是否猜对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出现在钟凛的心里,对方说的是对的。他的父亲确实一生戎马,战功卓著,却被当今圣上罢免了将领一职,单顶了封将名头被赋了个闲差,实在郁愤难当,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师后,才在青城扎下了根。那时他不过牙牙学语,就连这些经过,也是长大后听父母偶然提起的,自己对那么早年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记忆。
“看来我猜对了。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那青年注视着他,表情缓缓松弛了下来,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我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因为实在难以想像钟将军的儿子会出现在这种烟花之地。”他收起剑来,把那个站在身边望着两人的花魁揽到身边,对钟凛投来善意的一瞥。
“之前对你有所保留,实际上,我并非姓严,而是姓叶。我是叶翔,当年的越骑校尉叶钧之子。我父亲和你父亲曾经共事,那段日子,我经常到你家中带你玩,我那时才不过七八岁,你更小,恐怕不记得了。”
听他说罢,钟凛不禁皱了皱眉,虽然过了很多年,他对面前这个人的印象相当模糊,但他对这个名字确实有印象。当时他两位兄长都早卒而亡,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独苗,被保护得无微不至,从来不能出门去玩,身体又不算太好,只能在家中呆着。那个时候会当他玩伴的人也就只有父亲的下属和同袍的几个子女,那玩伴之中,其中就有叶家的独子。
“叶大哥也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虽然那时太小,对对方的印象稀薄,但钟凛还是记得有这号人物的。“怎么连名姓都换了,弄得兄弟我不知如何是好,认不出来……”
“隐瞒名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叫叶翔的青年眉关缓缓锁紧,脸上现出一丝阴云。“你那时尚小,有所不知,这事来龙去脉长得很,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他瞥了身边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柔弱青年一眼,抬眼望向钟凛,眼神回复了之前的警戒。“我必须带他走,之后,只好合适的时候再对你诉说。”
“我知道了,这次来,就是为了助兄弟一臂之力的。”钟凛望了他们一眼,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问,只好笑了笑。本来以为是陌生人时,他都很想多少帮把手,如今又发现是熟人,还岂有不帮的道理。
“——臭小子!老子把这些软脚虾都干掉了!跑啊!”
那位青年脸色稍安,刚想说什么,关翎的吼声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钟凛抬头看去,关翎正站在庭院中间,衣襟大敞,一脚踢开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侍卫,特别灿烂的对他笑了笑。没小半柱香的工夫,这人竟能赤手空拳撂倒二三十个带刀侍卫,还是在这种醉醺醺的情况下,饶是钟凛也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句。知道事不宜迟,他赶紧在地上抓起一把其中一个侍卫的佩剑,对那个青年打了个呼哨,四人迅速朝通向外部庭院的走廊跑去。
已近凌晨大亮,正是阁子里那些舞姬歌女休息的时间,清晨宁静的华麟阁一扫夜间的鼎盛繁华,遍庭流金之感,笼罩在晨雾中的亭台楼阁模糊不清,浅淡如同工笔水墨,反而显得清雅别致。
晨雾弥漫,楼阁中无数行廊参差交错,虽然那些侍卫人数众多,可要在偌大的如同迷宫般的庭院内寻找四人的踪迹,却也一时不是易事。这给了四人很大的机会,钟凛带头,关翎只觉得好玩,径直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叶翔和身边的花魁,四人小心挑选偏远的小径,避开主要行廊,借着雾气和廊柱的隐蔽避开那些侍卫的追踪,走了多时,眼前终于看见了华麟阁高大的外墙。
“老关,你先上去,再把他们拉上去。”看看四下无人,钟凛快步走到高墙下,压低身子招手让关翎和其余两人都过来。“爷我殿后。”
“你这小子怎么那么喜欢殿后的活儿?”关翎有点不满,一把勾过钟凛的肩凑到他耳边。“我说小子,本来老子只带你走是轻轻松松的,现在还得带这两个累赘,又不能在他们眼前露底,这够难办的。”
“你就……你就别瞎飞,别跟上次一样使劲现你那双翅膀,老关啊,你这么威武,这、这墙难道你就徒手爬不上去么?”钟凛愣了愣,支支吾吾道。确实如此,不能在这两人面前透露出关翎的真实身份,若让叶翔他们知道关翎不是凡人的话,到时候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哎呀,真他妈麻烦透顶,好了好了,老子先把这两累赘弄到外头去再说。”关翎瞪了他一眼,摇晃着唠唠叨叨的往墙边走去。“爬墙,呸,老子是鹰,又不是什么壁虎……”
看着关翎先翻上了墙头,又伸手把叶翔和那个跟在他身边的柔弱青年拉了上去,钟凛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回头望了眼身后恢弘耸立,连成一片的亭台楼阁,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回来了。
本是约好要等秦烈回来,但自己实在不怎么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反正记得秦烈说过,只要带着挂坠,他就能找到自己在哪里,因此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那枚古怪的挂坠,暗自想。思忖间,关翎蹲在墙头叫他,他抬头看去,对方催促着朝他伸出手来,他刚想把手伸给对方,却突然感到身后一股森冷的视线正钉在背脊上。
他回过头去,一眼看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它正停在不远处楼阁的翘角上,一双纯金色的眸子毫无生灵该有的神采,却死死盯着他,毫无感情的视线投射在他的身上,让人仿若芒刺在背。
“怎么了,臭小子?你发什么呆,快点!”
呆怔间,钟凛听见关翎在墙头上喊他,远处的几个侍卫像是也注意到了墙头有人,大声叫喊着朝这边跑来。
他连忙一把伸手握住关翎的手,一撑就上了墙头,在跳下墙顶那一瞬间,仿佛像是本能一般,他回头朝那只鸟站立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但那只通体纯黑的鸟已经在晨雾间消失不见,连拍翅的声音也未曾听见,那鸟像是在雾气中凭空蒸发了,朱红的楼阁翘角上空空如也。
五十、山巅
浮世夜话 浮世 五十、山巅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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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出了华麟阁,一路直接往城外而去,因为担心会有人在城中四处追查花魁的下落,他们几乎没有在城内耽搁时间。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远远出了城,在城外不远处的郊外山中找了块隐蔽处所生起火来,这才停下来休息了片刻,顺便等着秦烈。
“那阁子里,其实让我觉得挺不舒服。”
钟凛正忙着把不久前逮到的几只斑鸠串在火上烤熟,一直坐在旁边的关翎却突然说道。他抬头看向关翎,对方挠了挠脑袋,视线望向他,皱紧了眉。
“别这么看老子。之前喝多了些,也没和你说。不过,小子,我是说实话,在那呆了一夜才知道,那华麟阁虽然金碧辉煌,可……好重的妖气啊。虽然老子也是妖,但那阁子里藏着的那股危险压迫的黑暗气息,叫人难受得紧。本来昨夜觉得不对想找你,叫你们早点走,但半路被两个倌儿缠住,被他们灌了一宿酒……”
关翎还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钟凛瞥了他一眼,一边手头把火拨旺了些。他知道对方不是虚言。危险的气息,他在华麟阁里在那个叫作梁征的男人身上也曾深深感觉到过。他起初想起那个男人时只是觉得不太舒服,再往后,却越想越后怕。那个男人幽暗的眼神,漆黑的眸子中如同流金般的光焰,还有他在男人的眼中曾经见过的,幻觉般的无相炼狱之景……
他不知道那个叫作梁征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他的本能却告诉他,对方身上潜藏着无穷无尽,庞大而充满压迫的黑暗,足以让人癫狂迷失,丧失神志。这和曾经让他感到恐惧的白啸的眼神不同,从白啸的身上,他虽然一样能察觉得到危险,但白啸的眼神中至少能感到些微的情感波动,并不至于让人恐惧到迷失心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