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个。”他的手搭到了裴文□的脊背上。
“夏远在。”裴文头也不抬地说。那句话的语气让陈洛顿了顿,他看了裴文一会儿,问道,“……你不高兴了?”
“没有。”裴文没有抬起身子,也没有停下翻找着衣服的手,“去外面吧,我马上来。”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胡说什么。”
“那你干嘛……”
裴文忽然冷落下来的态度让陈洛的心里很不舒服,他倔强地掰着裴文的肩膀让他抬起身来看着自己。
他却在裴文抬起身的那一刻松开了手。
“你……脖子下面的那个什么东西……”
裴文没有抬眼,也知道陈洛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自己极力掩饰的那块淤青,那么显眼,他不可能没有看到。
陈洛的表情停留在了惊异的那一刻,恍如隔世似的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
“是吻痕?”
一阵沉默,裴文没有否认。陈洛渐渐从震惊中醒了过来,从心里顿然涌出的痛苦扭曲成了愤恨的表情。
“我和你都两个星期没见了吧。”陈洛从床上跳了起来,把团在地上的猫吓得窜到了一边。他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努力叫自己冷静。
裴文闭着嘴,看了陈洛一眼。
“你……”
裴文沉默的态度,好像火上浇油,让陈洛觉得眼前一片片的晕眩。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说话?
不管是什么,骗他也可以,至少现在要给他一个解释。就算脖子下面的吻痕清晰得如同刻痕一般,陈洛也在心里祈求着,裴文快来骗骗他。就算说是撞出来的,也能换得他心里的一份释然。但是裴文不开口。
双唇不住颤抖的陈洛,默默坐在床沿的裴文,房里突然陷入了死水般的寂静。
“……你这个骗子!”陈洛突然大叫起来,“一开始就要去找别人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
越是虚张声势地大喊,陈洛的心里越是委屈。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裴文抱着自己的感觉,在自己的耳边,温柔地耳语,能不能等我,等我爱你。
比起曾经那个光明正大有着很多床伴的裴文来说,现在这个让自己以为,只属于自己一个,却背着自己上了别人床的男人,更让他觉得受伤。
陈洛感觉到鼻子一阵发热,拼命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你先冷静一下。”裴文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你就解释嘛!”陈洛没有办法冷静,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圈泛起了红色。
裴文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解释嘛!”陈洛不顾一切地吼着。裴文伸出手,想让他坐到身边。陈洛突然甩手把他的手重重打开,“不要用你摸过别人的手碰我!”
裴文把手收了回来。
说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陈洛忽然觉得,从头到尾,裴文都在用同样的话来哄他。而他又总是被同一个谎言骗得晕头转向。那样的想法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一边说不能爱我,一边又用那张嘴舔别人□。你就是个混蛋!就是个混蛋!”陈洛吼着,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他甩手就往门外跑。他觉得裴文好像从后面拉住他,什么也没想,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跑进客厅抓起自己的包就夺门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因为双腿都已经发软了。
一甩上门,陈洛就哭了。靠着夏远家的门,狠狠抓着背包的肩带,咬着嘴唇哭了。耳朵里仿佛听见了屋子里的人声,他连忙迈开腿逃走了。眼泪却止不住,被他一把一把地擦到了袖子上。
离开了那个房间的自己,会不会和裴文就这样结束了。他突然开始害怕。现在回头,求裴文解释,也许还来得及。他多想舍弃自尊心,抱着裴文,求他不要放弃自己。但是双腿却没有停一下,直朝着外面跑,想逃得越远越好。
“你和陈洛怎么了?”看着陈洛红着眼睛愤愤跑出去,夏远走到了裴文的房门口。她被房里的争吵声吓得不轻。
“对不起,在你生日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夏远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裴文坐在床沿,胳膊肘子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正低着头。听到夏远的声音,他站起了身,也出了门。
夏远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她只是知道,刚才还都好好的。
没有过五分钟,裴文就上了楼。夏远有些惊讶,还以为他是去追陈洛了,却看到他拿着一包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了起来。
房里的空气忽然变成了灰的颜色,浓稠得让人心焦。夏远看着裴文紧关的房门,心里还回想着陈洛近乎绝望的大吼,不禁觉得,事情或许有些不妙了。
46、褪色的年华 。。。
夏远闷闷地收拾了碗筷。把客厅的灯关了,就看到裴文房里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幽幽地透出光来。
她有些担心。第一次看到吵架以后,独自关在房里抽闷烟的裴文。以前她一直觉得,不管关系如何,裴文一直是游刃有余的那一方。现在那个一语不发的裴文,让她感到了无比的陌生。
夏远轻轻敲了敲裴文的房门。
“饿不?要不要煮粥给你吃?”
“不用了,谢谢。”房里传来了裴文的声音。
“哦,那早点休息哦。”
“嗯,你也是。”思路被打断了的裴文,伸手将烟头在易拉罐上掐死了。他朝后面倒了下去,躺到了床上,拧掉了床头灯。
他把双手枕在脑袋的下面,静静地深吸了一口气,又沉重地吐了出来。
等陈洛冷静下来了,总是有机会解释的吧。因为自己的原因,去伤害到陈洛,这不是裴文希望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面,他说不出口。
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陈年旧事向人透露。他没有在害怕什么结果,没有在考虑什么感受。他只是很确定,如果可以,他希望除了他和父亲,世界上没有人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的关系。自尊心告诉他,绝口不提那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现在,他却在认真地考虑。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
只是,陈洛这么生气,可能这段时间都不会想理睬他的吧。看他刚才把自己狠狠推开的样子,应该已经对自己十足地讨厌了才对。就算解释了,真的会让他理解,再回到自己身边么?如果他回来了,又该是作为自己的谁呢?男朋友?情人?还是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
越是焦急地想爱上他,心里就越是觉得干涸。
裴文在关了灯的房里躺了一会儿,只有窗口隐隐透进深蓝色的光。还有房间的角落里,抹布那发亮的眼睛,偷偷窥探着他。他复又坐起身,从盒子里颠出一支烟来,刚刚送到嘴边,又厌烦地把烟盒扔到了床上。
他按亮了手机看了看时间,接近晚上十点了,便站起身。理了理东西,他洗了个澡,睡进了被子里。
刚躺下,抹布便轻盈地跳上了床,幽幽地踩着的脚步走到了裴文的脸旁边,俯□舔了舔他的脸颊。裴文将被子口掀开了,让她钻进来。那毛茸茸暖洋洋的东西一溜钻进了被子,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找到了让自己舒服的位置,便团成了个毛团,不再动了。
裴文的腹部被抹布小小的身体依偎着,特别温暖。抹布的毛时不时会搔到他,有痒痒的感觉。他还不想睡,伸手摸到了床头柜,拉开抽屉,凭着手感找他的mp3。在抽屉里捣了半天都没有摸到,他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
算了,睡吧。他想着,确认了一下手机的闹铃,便随手放在枕边,闭上了眼睛。
困扰着裴文的,不止是陈洛的事。在他回到夏远的家之前,心情已经差得一塌糊涂。
裴文对吉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嫌那个乐器占地方,从父亲家里搬到母亲的住处时,他将那只木吉他留在了那里。那是他最初开始学吉他的时候用的,自从上了大学,进了乐队以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今天回家的时候,他却发现,放了五年多,吉他盒上的积灰也不多。他猜想是父亲偶尔会帮他擦擦那只吉他。至于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他并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只吉他是唯一留在那里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去的时候,父亲不在家。裴文在门口的地毯下面找到了家里的钥匙。开门走进凌乱不堪的房里,一股腐败的味道让他浑身不舒服。他帮父亲把堆在桌上,地上的生活垃圾都清理到了外面。一经整理,房间好像大了很多。他又去打开窗,给房间透透气。临走的时候,他几乎将皮夹里所有的钱都留在了茶几,只为自己留了足够帮夏远买礼物的钱,便捡起吉他盒出门了。
他不是在家里遇见父亲的。去车站的路上,穿过街心公园的时候,他听到了父亲大吼的声音。循着声,他在公园的公厕旁边见到了父亲。父亲当时正粗着脖子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争吵。声音很大,话很脏,行人都对着他们侧目。只稍站一会儿,裴文便听明白了。又是价钱谈不下来的问题。做完了,小伙子突然抬高了要价,所以两个人便争吵起来了。
街上找的人,随便找一个公厕,或者人少的树丛就可以进行一段龌龊的身体交易。也被人骗过,也被人抢过,父亲却从来都没有收敛。这样的事,父亲喝醉酒的时候曾经骂骂咧咧地抱怨过,裴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因为这种事和人当街对骂。
那个年轻人和裴文差不多的年纪,穿着黑色的紧身夹克和破洞的牛仔裤,头发挑染得蜡黄,浑身一股让人难耐的香气,和公厕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左一口穷鬼,右一口老不死的,指着父亲的鼻子骂。父亲也不甘示弱,喉咙比小伙子响几倍。
裴文气得脸色发白。如果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兄弟,或者任何一个认识的人,他肯定一拳头把他打到地上去,也不要看到他肮脏的交易过后,满大街地叫嚷。
“还差多少?”他走过去,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那个小伙子见到裴文,将他上下扫了两眼,撇了撇嘴,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你来付?”
“还差多少?”裴文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黑色的眼睛里压抑着怒火。
“一百三。”
裴文将钱包拿了出来,抽了一百五甩给他,一把拽着父亲的衣服往家里拖。父亲什么也没说,打开了裴文的手,一脸不爽地跟在了他身后。
父亲年轻的时候,外貌很漂亮。在那个充满欲望的圈子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都管他叫雏鸡,脸嫩得能掐出水来。母亲会死心塌地爱上一无所有的父亲,也是因为他无可挑剔的外表,和蜜糖似的嘴。因为这个,母亲曾无数次地告诫裴文,不要像父亲那样混蛋,也不要像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样肤浅冲动,毁了自己的半辈子。
过度的烟酒,没有节制的乱交,再加上困难重重的生活,父亲早就没有了当年傲人的外貌。离开家和母亲住的那几年,每年看到的父亲,都愈显老态,神色也一年比一年颓唐。现在的父亲,一脸丧家犬的表情,可笑的打扮,谁见到都会骂他一句老家伙。
老家伙却不服老,念念不忘纵欲的快感。
裴文一言不发地把父亲带回了家里。父亲看到整理过的房间,愣了一下。
“我回来拿吉他。以后可能不会一直回家,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裴文的声音冷冷的,“有事的时候就打我电话。”
“哼,你不说么,有你这样的爸真丢脸。”父亲回过头看着裴文。
裴文刚想转身,听到了父亲的话,停下了脚步。
“丢的不是我的脸。能劝你的,我也都劝过了。想听你也早就听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父亲盯着裴文看了一会儿,走到了他身边,将手肘撑在了裴文身旁的墙上,“可是爸很寂寞,作为儿子的你不该负责么?”他歪着头,抬眼看着已经比他高的儿子,用食指勾着裴文的衣领,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这个我不能负责。”裴文留下那句话,准备转身,父亲却突然揪住他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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