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他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惊讶的“咦”了一声。
赵阳迷迷瞪瞪的挣扎着想要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但无奈下半身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他使不上劲,腹部以下好像从身上割断了似的。
他眼神都无法聚焦,就模糊着视线捉住一名白色人影,用力的拽着他衣服,这几乎花去他所有力气,他虚弱的求问道:“季同,季同,那个白痴怎么样了?”
被他抓住衣服的护士看了眼医生,医生还没换下手术服,出去了一下,马上又回来,冲护士摇头。
护士抓着赵阳的手道:“他已经没事了!”
赵阳似乎不信,仍旧死死的抓着她。
护士冲医生苦笑后,盯着他眼神涣散的双眼,凑近他耳边道:“季同,没事了!”故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好让他听的清楚。
在场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没想到,听到护士的回答后,赵阳居然轻声的呜咽起来,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眶溢出,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的手术灯,嘴唇轻轻的抖动着,好像是特别开心,又好像是特别伤心。
一个大老爷们,不是因为受伤哭,更不是因为疼痛哭,而是听到另一个人平安无事才哭。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好不容易从赵阳手里挣脱的护士缩在角落,冲另一名护士担心道:“要是他醒了,发现我骗他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麻药劲儿很快退去,赵阳彻底清醒过来,而这时,他才知道,季同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张航追着两名老军医到他们的办公室,哭着脸恨不得给他们下跪:“求求你们救救季同!”
一名老军医劝他:“你先别着急,我们会想对策的!”
另一名老军医则已经开始打电话,准备召集科室医生,紧急召开一场治疗方案讨论会。
季同是中毒,而这种毒,是两名老军医从医几十年来从没见过的新型毒。他们只能从季同的症状判断出这种毒的部分特性,至于毒的组成成分,现在他们有很多猜测,但没有一种猜测能够保证完全准确。
MR刘坐在赵阳病床前,深低着头,连对不起的话都没脸再说。如果不是他的唆使,哪会有发生现在的事。
赵阳也把脸别在一边,看都不看他,更不用说跟他说话。他知道MR刘是医生派来监视他,不让他拖着刚刚缝好的肚子去见季同的。
护士推门进来,给他测量体温,赵阳一看到护士,就激动的想要起床,护士叫上MR刘把他按回床上。
而就这么一下,赵阳腹部的伤口差点又裂开。
军医院的护士都是在部队里待过的,都是说一不二的凶悍性情,见他如此不听劝,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妈#的你急就能让床上躺着的那个醒来吗?你自己这副鬼样子,还担心别人,有你他也醒不来,没你他也死不了!”
护士急了,骂人跟放炮一样,脏话粗口也上来了。
赵阳瞪着护士,躺在床上喘粗气。他知道,就算现在去看季同,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MR刘也小声劝他:“赵阳,你别这样,先把自己的伤养好!”
赵阳慢慢闭眼,眼角挤出两行泪,整张脸都在微颤。
MR刘知道,他在忍耐,忍着他的难过,他的恐惧,如果季同醒不来或者死了,他想,赵阳一定会陪着他一起的!
他爱一个人,从来都是这样,要么就不爱,要么就深爱。他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季同,还要爱季同。只有在这种生死时刻,他才敢完全暴露出来。
这天早上开车经过跨海大桥附近的环岛路上班的人都会看到一辆破旧小货车和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轿车的追逐与被追逐,他们在路上展示这种各种惊人车技。
雷克萨斯的急转弯大漂移,真的跟好莱坞电影里的特技一样,酷炫的惊险刺激。
紧咬着雷克萨斯不放的小货车从两辆夹道的私家车中间侧偏车身,单排车轮高速穿插而过,两辆私家车的司机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反向车道里则有司机故意放慢了车速观看这两辆车一前一后相差不过零点几秒的呼啸而过,高速扯出的尖啸声刺人耳膜。
不过毕竟是小货车,跑久了就算是小六车技再好,也没法超到雷克萨斯的前面。他只能保证紧追着雷克萨斯不放!
就算追不上,小六和沈和安也并不着急,他们看克里斯开车的方向,肯定是想过跨海大桥,附近有个对外码头。而沈和安早就将自己的推测报告给童澈和武警负责人,货车后面的警车很快赶到,另外跨海大桥上和码头上都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
克里斯驶上跨海大桥,他发现桥上并无其他车辆,而他后面的小货车,虽然追不上他,但一直紧咬着他,在身后好像扯不掉的口香糖一样。
克里斯勾着嘴角,忽然故意放慢了车速。
后面的小货车很快追上来。
沈和安看着前面车速放慢的雷克萨斯,觉得惊讶,他不知道克里斯想干嘛。
小六猛踩油门追上去,嘴里不忘冷哼道:“终于准备束手投降了吗?”
但沈和安并不这样想,他没来得及阻止小六放慢车速,前面的雷克萨斯突然飞快的调转车头,朝他们的小货车迎面撞击过来。
小六猛打方向盘,而雷克萨斯开到货车身边,突然急刹车。车身因为惯性,车胎在地面划出急刹的刺声。雷克萨斯的驾驶座窗口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把沙漠之鹰,正对这小六。
沈和安看到金发的外国人脸上得意的笑,他看到他的手指往下扣动,他左手把小六狠按到方向盘上,右手已经举枪对着雷克萨斯车里。
两人差不多同时开枪。
56疯子做的事情
警笛声一路拉扯着向前,前方的私家车辆纷纷避让。
张柠坐在副驾驶座;开着车窗;已经被晒热的潮湿海风被高速行驶的车体割断;扫进车里;打在人脸上。张柠只有眯着眼;才不会被风割出眼泪来。
童澈坐在后座;沉着的和各方通话;同时冷静的发出各种指令。
“大桥前后都已经封锁。”
“码头封锁。”
各路人马都已经站到分配好的位置上,围出了一道网;等着瓮中捉鳖。
“沈和安追上他们了!”童澈把下面报告的情况告诉张柠。
张柠听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童澈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紧抿的嘴角;想安慰的说点什么;可惜天生木讷不善言辞的他找不出任何可以安慰的话,只能学着他的样子,转头望着窗外,涨潮了,深绿的海面上翻滚着白色的波浪,海水多的好像会溢出来似的。
前方大桥的通话器再次响起来,似乎被误按了,那边声音嘈杂,有很多人在说话,但有个怒吼的声音最大,听起来特别悲愤和慌乱的在喊着:“救护车,救护车!”
童澈大惊,赶紧追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他连问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而这时,他们的车也已经驶上大桥。
入口处,停满了特警的车辆,车还没停稳,张柠就跳下车,腹部被扯痛,他捂着腹部向前冲。
童澈在后面追喊:“张柠!”
张柠已经越过那些警车,跑上大桥了。
小六按着沈和安的胸口,想阻止从胸膛里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可是不管他怎么堵,都堵不住那些血。
他冲一旁的特警咆哮着:“医生,医生,救护车!”
沈和安张着嘴想跟他说什么,小六不管不顾的死命摇头,哭嚎着喝止他:“不要跟我交待后事,我不会听,老大我不会听的!”
张柠跑的比身后的救护车还快,他冲到桥中央,只看到右车道的铁护栏缺了很大一块,很多特警围在旁边,往下探看,桥下面,聚集了两艘武警的搜救船。
张柠呆愣在桥边,盯着下面深绿的海,脑中一片空白!
“老大,你不能死!”小六的长啸就这样硬生生的撞进张柠耳中,然后以超过光速的速度的击中身体每一个细胞。
空白画面“咻”的被吸进某个黑洞,沈和安的脸跳进脑海。
救护车经过他身边,停在不远处。
医生护士动作迅速的把沈和安抬进车里,小六跟着跳上车。
张柠几乎没有思考的跑上前,往车里看了眼。
小六看到他,像找到组织似的,眼里藏了很久的泪一下子涌出来,他呐呐的喊:“嫂子!”
张柠眼里已经看不到他,耳朵里也听不进任何声音,他的瞳孔缩小,焦点只有一个圈,圈里就是躺在车上戴着氧气罩动也不动的沈和安。
旁边有两个白色人影在给他身边动着。
张柠跳上车,腹部牵扯的疼痛让他身体踉跄了下,小六见状伸手想扶住他,被他偏身躲过,他双手撑地起身直腰,木木的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医生和护士的动作,他居然还知道他们是在救他,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清晰的抽出“他们会救活他”的肯定想法。
张柠的踉跄和沉默让小六内疚到五脏六腑都在翻动,沈和安是为了救他,才中枪的,不然,此刻躺在那边的可能就是他!
救护车拉着比警车还要尖锐的鸣笛声飞快向前。
鸣笛声刺激着耳膜,陷入混沌的思绪慢慢被一条一条干净利落的牵扯出来。张柠忽然开口,问一直帮忙按着沈和安胸口的军医:“他情况怎么样?”
处在高度紧张状态的军医非常肯定的告诉他:“不乐观!”
张柠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小六看到他身形不稳,伸手想扶他,可手伸到半空又不敢落在他肩上。
张柠痛的声音都在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他淡淡的瞥过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六,他看到他脸上未干的泪,跟沈和安一样强大的男人,居然哭的满脸泪。
“不像话!”他靠在车身上看着浑身血的沈和安,小声的骂着。他是骂小六,但看起来好像在骂沈和安。
小六低着头,说起沈和安中弹的那一刻。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打中的!”
“他就慢了那么一点点,就被打中了,因为受伤,他只打中对方的车窗。”
“那个混蛋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他明明就准备跳海了,却还想着拉着我们一起陪葬!”
回想起几分钟前的那一幕,小六悲愤的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向自己胸口。
“跳海?”张柠似乎没听清楚。
小六没来得及回答,救护车已经冲进医院,早就准备好的军医护士在门口严正以待。等车一停,马上冲上前,把沈和安抬出车里,有条不紊的快速推进手术室。
张柠跟了两步,理智的停下来,反倒是小六,追到了手术室门口。
张柠慢慢的走过去,抓着他追问刚才他没回答的问题。
小六盯着他那张和张一一模一样的脸,用了全身力气才能极缓的左右动动头
张柠面无表情的继续沉声问他:“摇头什么意思?”他在听到跳海时心中明明就已经有了答案,却偏偏需要别人用肯定回答来敲醒他。
小六转过身,趴在墙上,拒绝回答他。
张柠双腿发软,腹部一直在绞痛,他站不稳,退了两步坐到一旁的长凳上,静静的盯着手术的门。
隔了很久,小六听到张柠很轻的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会这样!”
父亲张一当年突然的假死对张柠来说,一直都是个讽刺的笑话。当知道他是假死,而且还是高级特工之后,父亲张一对他来说,好像变成了一种符号,国家的符号。就算得知他还活着,但心里还是觉得跟死了没两样,都是一样的,遥不可及。
张一会死,似乎是他早就预料过的。也没有特别的悲伤,只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再无机会说出口了。张柠呆坐在那里傻笑自嘲,他居然是为那些没机会说出口的话伤感!
小六转身,靠墙站着,看到他脸上的笑,更加觉得难过。
看到远处手术室门口呆呆坐着的张柠,谢晓宇推着周晨,加快脚步。
周晨却扬手,让他停下。
谢晓宇不解,问:“为什么?”
周晨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沮丧无力过,半搭着头轻轻的叹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他说话的语调无助的像个孩子,谢晓宇听了心软,双手握住他双肩,在上面用力的抓揉了一下。
周晨回头,感激的看他。
谢晓宇凑到他耳边,给他支招:“你什么都不用说,陪在他身边就好了!”这话是当初张柠教他的。当一个人伤心难过而你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时,最好的安慰办法就是陪在他身边。在他最难的那段时间,张柠就是那样,陪在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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