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畹满含希望的向外面看了许久,发现官道两边,除了秃秃的树干,和一望无际的田地阡陌,啥也没有,看了一会儿,不免有些失望的放下了帘子,回过头来,正对上杨紫安和春花好笑的目光,不禁嘟嘟嘴,杨紫安放下手里的书卷,戏谑的道:
“你想看风景”
蕙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春花倒了一杯热茶来递给她道:
“快喝了吧,刚不咳了才几天,还是小心些好,那窗子缝里的寒气,也是不得了的”
蕙畹接过来,瞥了一眼,春花做的角落里,燃着一个精致的炭盆,上面罩着一个扁扁的细密带网眼的铜罩子,里面笼着银丝碳,罩子上放着一把精致的铜壶,设计的很巧妙,即可以泡茶又可以取暖,一举两得,杨紫安看她喝了半盏茶下去,才缓缓的开口道:
“现在已经快进十一月了,那里还有什么风景可看,即使在花草繁茂的时节,也不过是树叶和地里的庄稼罢了,没甚好风景的”
蕙畹倒也回过味来,想在现代好像也是这样子的,于是歇了那看风景的心思,也靠在一边,仔细端详那类似铜炉子的炭盆,想着,若这时弄个山芋放在上面烤烤,应该不错,想着,想着,遂感觉有些饿了,看了看侧面的漏刻,心里计算了一下,大概也该到了午饭时候了,遂侧头巴巴看着杨紫安道:
“中午吃什么”
杨紫安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
“你在那里,看了那炭盆半日,原来是想着吃食呢”
春花扑哧一声笑了,从她身边一的朱漆柜里,拿出一个雕着核桃纹的点心盒子,打开放在蕙畹和杨紫安前面的小几上,又拿出茶重新泡了两盏递给两人,杨紫安从点心盒子里寻出一块银丝桂花酥递给她道:
“这是你爱吃的,大略吃些就是了,到了管驿,再吃正经饭”
蕙畹知道,大约自己的病耽搁了时日,所以白日要赶路,所以午饭就在车上解决的,蕙畹吃了几块点心就住了,喝了一盏茶,就觉困顿难消,向后靠着打盹,不一时竟睡着了,杨紫安简单的吃了一些,侧头看到她的样子,不禁摇摇头,轻轻的把她放在软榻上,头枕着自己的腿,把她半抱在自己怀里。
蕙畹觉得舒服了很多,嘟囔两声睡的更熟了,杨紫安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轻轻笑了,抬眼扫了春花一眼,春花急忙拿出带着的薄被,给蕙畹轻轻盖在身上。
平安王府(改错字)不是更新
一路上晓行夜宿,到了第三天傍晚时分,终于进了京城,进城的时候天上开始落了雪珠子,京城也比平安城更冷了一些,进城后,车子放慢了行进速度,蕙畹这时才睡了一大觉醒了来,掀开棉窗帘向外望去,前方青石漫地的一条长街,暮色中,可以看见前方庄严肃穆的牌楼上,篆刻着几个大字尚德坊。
蕙畹大概知道,这个坊相当于现代的区一级的地方,是古代城市的分割名词,名字多以街道命名,进了尚德坊,就是一条二十四步宽的长街,两侧没有商家,也少有行人,偶尔经过的车辆,都是很是奢华,走了一箭之地,就见街道两边都是高大的青砖墙,每隔一段,就是一个深宅府门,一晃而过,蕙畹也看不清晰,到底是什么府宅,不过只从气势和那透出的参天古木就能看出,不是寻常的百姓门庭。
走了半刻钟,车子停了下来,门外的小厮低声而恭敬的道:“回世子爷,平安王府到了”蕙畹一愣,看着杨紫安指指外面道:“这里也是你家”杨紫安微微一笑道:“说到底,这里才是我们平安王府的老宅子,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随我下去吧”蕙畹道:“我不是要跟着洪师父的吗”杨紫安挑挑眉瞥了她一眼:“怎么,和我在一处起居不好吗,开春就是大考,先生那里有功夫顾得来你”蕙畹撇撇嘴道:“那师傅干嘛非带着我来进京”杨紫安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道:“牛心,到了这里,必然还是要上学的,你不要以为洪先生忙,你就可以松散了,哪里有这样的事,先生就是怕你不在他身边惫懒了去,才一并带着你进京的,好了,洪先生进城没多久,就和咱们分开,自回学士府去了”蕙畹歪歪头道:“我怎么不知道”春花在一边扑哧一声笑道:“三公子睡的那么实,又是睡了这半日,就是打雷了,恐也不知道的”蕙畹不禁脸一红,心道一路上枯燥无味的紧,不睡觉又做什么,大约自己睡觉的时候,洪先生辞了回去,可是自己本以为是跟着他的,这怎么跟着杨紫安来了,他们宗室之家,毕竟规矩大些,蕙畹有些不大原意,杨紫安伸手把她的银红羽缎面狐狸毛离子的斗篷与她披上,把风帽严严的给她裹上,打量片刻,还算扎实,才开口道:“洪先生家里人口繁杂,你在那里恐生不虞,所以还是和我在王府里起居为宜,且,既然来了这里,必要进宗学上一阵子的,你随我去倒也便宜”春花拿了杨紫安的青缎子猩猩毡鹤氅给他披上系好,遂打起帘子,推开车门自己先下了车,杨紫安才扶着她的手缓缓下车,又伸手把蕙畹抱了下去,蕙畹到不觉的什么,反正向来是杨紫安照顾她惯了的,可是在王府门前候着的王府的管家下人们,却都不禁一愣。
王府在京城的管家叫杨忠,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伺候平安王长大的奴才,如今是府里的管事官,相当于四品的官位,很有体面,杨奇迁居平安城,杨忠却没有跟去,一是京城王府毕竟还要有可靠的人打理,二来杨忠的三个儿子如今在京里当差,也混出些体面,故留在这里,即可管着王府事务,也可承天伦之乐,因此并没跟去,左右每年平安王也要进京两次的,倒也经常得见。
因着这个缘故,即使杨紫安也会称呼他一生忠叔,可见他的地位超然,这次忠叔早得了信,说是这一次世子要随洪大人进京来,恐要住大半年,遂高兴的领着合府上下,连着拾掇了近一个月,把那库房里的家什都寻了出来摆上,窗子都用上好内造的竹篾纸重新糊了,尤其世子起居的紫雪斋,更是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只等着世子爷一来就是各处都顺手的。
先头报信的一来,忠叔就急忙带着有些体面的下人们,在府门下迎候着,眼瞅着快到了掌灯时分,才看见远远行来的马车,忙打叠起精神来,谁想,世子下了车,一回身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忠叔猜定是一起来的叫博蕙的伴读,不过看世子这个宠溺的劲头,倒仿佛是他自己嫡亲的幼弟一般,还真很出忠叔的意外。
世子爷没有兄弟姐妹,从小难免孤凄些,可是并不是个很温和的主子,除了皇上,还真没看他对谁这么真心实意的上心过,令人暗暗纳罕,不过即是小主子在意的人儿,就要仔细伺候才是正经,想到此,急忙上前行礼,杨紫安跨前一步,扶住要行大礼的忠叔开口道:“不必行此大礼,您老人家这一向可好”忠叔微微躬身笑道:“拖王爷和世子的福,老奴身子还算爽利”杨紫安点点头,伸手牵过蕙畹道:“博蕙,这是府里的管事忠叔,忠叔,这是博蕙”杨忠急忙要行礼,蕙畹暗暗翻白眼,心道世子那么大牌都不用你行礼,我岂能受的住,遂,还没等他躬身,就急忙抢上前一鞠躬道:“忠叔好,以后您老叫我博蕙就好”杨忠这才笑了笑,抬首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人,四五岁大小,长的眉清目秀,比素日里见过的那些女孩儿们还要漂亮几分,梳着两个羊角辫,用银红的缎带系住,垂下的璎珞子上,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身上穿的银红羽缎面狐狸毛里子的斗篷,风貌上镶着一圈白色的毛边,映的她的小脸儿更加晶莹剔透,尤其一对黑亮璀璨的眼睛,咕噜噜转着,瞧着,就带着十分的喜兴和机灵,好一个出色的小公子,竟比京里宗室的公子们还要体面,这只头一次见,杨忠就觉得心里分外喜欢。
眼瞅着天上的雪越发大了,杨忠急忙伺候着他们进府,蕙畹抬头看去,气派的五间房大门,中间的三间敞开着,廊檐上悬着大红宫灯,上面一块精致气派的匾额上,写着平安王府四个大字,灯光下,可以隐隐看见屋顶上覆的绿色琉璃瓦,和屋檐处安放的吻兽,门前设有石狮子,雌雄各一,分列在大门两旁以壮威势,相比平安城的王府,这里仿佛更有皇家气韵。
杨紫安牵了她的手走了进去,从大门进去,蕙畹顿时暗想,这辈子大约就这一次了吧,进了里面是王府深宅,回廊假山,古木参天,错落的景致令人目不暇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各处的宫灯映照的天上缓缓而下的飞雪,真好像如一场大梦一般。
从回廊出进去,行了也不知道几进,才到了一个精致的四合院子,抱厦游廊后面是五间正房,侧面是一明两暗的厢房,院中花木不多,只有一颗不知过了多少年的紫藤,架在正房侧面,搭建起一个天然的花廊,可惜如今初冬,若是到了春天,这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正中的廊檐上置着一块匾,上面提写着紫雪斋,两侧廊柱上的对联,是摘自明朝王世贞的诗句:“紫雪半庭长不白,闲抛簪组对清吟”很有意蕴,院子里甚是阔朗,打扫的也干净,行到这里时,廊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使得整个院子有一种别样的清韵,廊下的宫灯随着寒风微微摆动,晃动的灯影,明明暗暗的,使得蕙畹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冷浸浸的。
下人打起帘子,杨紫安牵着蕙畹走了进去,迎面一阵暖香扑来,蓦地冷热交替,蕙畹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秋桂急忙上来伺候着她脱了外面的大衣服,搭在一边的蟹爪纹鸡翅木大衣服架上,春花也已经服侍着杨紫安脱了衣服,两个不认识小丫头,打起东面的帘子,蕙畹跟着杨紫安走了进去,里面的温度更高些,细细而精致的香气氤氲在各处。
蕙畹四下打量了一下,东面靠墙临窗设了一个紫檀嵌黄花梨的大罗汉榻,侧面有一几案,上面摆着一个鸂鶒木象牙雕喜鹊登枝插屏,榻上设有榻桌,桌上一个青玉狮子的精致香炉,正冉冉飘出丝丝缕缕的香气,一时也辨不出是个什么香味,榻上置着厚软的垫子和靠枕,杨紫安做在左首,指了指右首道:“博蕙,你坐这里来暖和”蕙畹看了看他,也坐了上去,一坐上去,才发现,下面原是个脚炉,热气从脚下传上来,顿时蕙畹感觉舒服了很多,一时丫头打了热水来,两人净了手脸,又泡了滚滚的茶来,才算消停了,忠叔在一旁暗暗瞧着,自己小主子对这个博蕙公子也太上心了,遂开口道:“回世子爷,博蕙少爷安置在荣华轩您看可好”杨紫安摆摆手道:“不用那样麻烦,安置在这院西边的暖阁就好”忠叔不禁暗暗抽气,这个园子一直是世子爷独寝的,这时竟然要和这个博蕙公子共同起居,这……杨紫安瞥了博蕙一眼笑道:“忠叔去传晚膳吧,左右就我和博蕙两个,不用刻意繁杂,弄些适口清淡的小菜也就是了,就摆着这榻桌上,倒也方便”忠叔急忙命伺候的丫头们下去传膳,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多少下人,看的蕙畹有些眼花缭乱,秋桂在一边也看傻了眼,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饭菜上来,不过是鸡丝脆酥卷,糟鸭舌,糖醋白藕和一盘子烧冬菇,并几样精致的小食,倒也清淡,蕙畹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一点子娃菜汤也就饱了,杨紫安胃口不错,堪堪吃了两小碗饭。
一时饭毕,上了茶来,杨紫安挥退伺候的下人,只留了春花秋月还有蕙畹的秋桂在屋里,蕙畹见人都下去了才道:“你说的西暖阁在哪里”杨紫安笑着伸手指了指西侧的厢房:“就是那里,外面的耳房正好你的丫头可以睡在那里”蕙畹不禁有些膛目结舌的道:“你说,我和你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吗”杨紫安点点头道:“自打你这次病了,身子越发的弱了些,况现在又是冬天,我这里是府里最暖和的所在,你住这里最好”蕙畹心里觉得不大方便,但又想不出借口拒绝,算了,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吧,想透了,不禁有些困倦起来,杨紫安扫了她一眼道:“去沐浴歇着吧,这三天你也没得歇,大病初愈恐禁不住”蕙畹点点头,跳下了软榻,杨紫安喊住她道:“我拨了秋月去给你打点可好”蕙畹一惊,急忙回头笑道:“秋月姐姐还是留着伺候你吧,我有秋桂就行,您忘了,我以前可都是自己动手的”说着飞快的带着秋桂走了出去,杨紫安摇头失笑,所谓的西暖阁,就是这紫雪斋院子里西侧的三间厢房,典雅精致,三天的舟车劳顿,蕙畹还真累的很,进了寝室,看到那张豪华的金丝楠木透雕垂花柱拔步床,恨不得立时就趴上去,可是两个丫头从侧面偌大的琉璃烫金屏风后转了出来,半透明的屏风,可以看见后面袅袅上升的热气,秋桂道:“我服侍公子去沐浴好了”蕙畹示意秋桂把外面的门都关好,蕙畹转进来了屏风后,后面是一个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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