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身份是什么,很自然得拿起馒头,剥掉上面的烛泪,掰成一块块的放进面碗中。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还真有点饿了,一会子功夫连汤带面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碗,忽地一条手绢挂在眼前。我抬起头,他还是一直盯着黑乎乎的湖面,一只手挂着手绢放在我面前。
“谢谢。”接过手绢,我小声的说了句。
浅灰色的手绢上面,还有那股熟悉的淡淡檀香味。从刚才他就一直负手站在我身旁,大氅和长袍下襟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再看自己,见到贝勒爷居然连礼数都忘了,不请安不说还一直坐着,现在居然用主子的手绢擦嘴,想到这里六神俱归位。
“原来爷在这儿呢?叫婉儿好找。”正准备站起来,一句莺声细语飘了过来。人还没到鼻腔就传来一股馥郁的香气,这声音我知道,是侧福晋李氏,只见她大晚上也打扮得格外隆重。
她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已经做了娘,现在都怀第二胎了。虽是大腹便便,可也完全不影响她的娇柔。
李氏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到贝勒爷跟前,突然看到还傻傻坐在地上的我,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大胆,主子跟前你倒坐在一旁。”她身旁的一个小丫头突然往前一步,对我娇喝一声。
被她这么一喝我难免一惊,急忙习惯性地跪倒在地。
这些日子早习惯了这下跪磕头,因为我有很适用得阿Q精神,再不情愿总是要跪的对吧?没身份没地位还要计较这些骨气是和自己屁股过不去,这里甭管谁都比我大三百多岁,磕个头也不过,尊老敬老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嘛。
“奴婢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这夜里园子里黑,风也大,你怎么来了?”贝勒爷接过话语权。
“刚才在前院儿碰见高福,说爷今儿个在宫里多喝了几杯,想一个人来园子里吹吹风,婉儿看这天也怪冷的,来请爷陪婉儿回屋和姐姐一起守岁呢。”比起她有些不好捉摸得情绪,李氏脸上说挂就挂的娇羞倒挺真实的。
“嗯。你也起来吧。”我抬起头,贝勒爷正看着我,那这句话应该是对我说的。
我小心翼翼站起来退到一旁,看了看李氏,一双柳眼正直直的盯着我的手,低头一看,蓦地一惊!手绢还被我攥在手里,不自觉把手往袖笼里缩了缩。这个动作怎么有点此地无银得意思呢?
“身子重了,也要自己小心一些,回去吧。”贝勒爷说他的话,我却只盯着自己的双脚不敢抬头,还是琢磨刚才下意识的掩藏手绢这个动作。
等感觉到人都走远了,我抬起头,重重的呼了口气。
李氏看手绢时的眼神不停在脑海中浮现,她该不会真的觉得我在勾引她老公或是她老公在勾引我吧?!
“一夜没见你,上哪儿去了?”刚进屋,事儿妈喜儿便开问了。
“哦,见今天没什么风,到小花园里面坐了坐。”今晚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省得自己找罪受。
“哎!你干嘛呢?”正准备脱衣服上床,喜儿突然咋咋呼呼起来。
忍不住好笑的瞅着她,“多新鲜,你看我像干嘛?当然上床睡觉啦!”
“别睡,要守岁来年才能平平安安的。”
“守到什么时候?”其实还真没什么睡意。
“子时。”
张开双臂仰面躺在床上,“子时……十二点……现在几点呢?”
“亥时四刻了,咱俩说说话,很快就到了。”和我在一起这大半年喜儿早已经习惯了我的现代词汇,起初问我说的都是些什么,我随口说是小时候家里的一些习惯,喜儿也就当真了。
“你到我床上来,咱俩脱了袄捂在被子里聊也暖和些。”我爬起来对她说,冻了一夜,骨子里面都是寒意。
“嗯。”
“咦?”正解这盘扣的喜儿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这不是男子的手绢?!哪儿来的?!”喜儿看到从我怀中掉出的手绢,好像看见外星人似得瞪着我。
“嘘!这大半夜得别鸡猫子鬼叫得。”我一把扯过手绢,“今晚在小花园里面碰到贝勒爷,他手绢弄脏了我给洗洗。”我很轻描淡写得说道。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贝勒爷哪儿还会巴巴的等你洗呢?”见没什么可发展的情节,喜儿无趣得继续脱衣服。
“那可不行,给我的时候没说还要不要,要是改明儿他想起来了怎么办?”他的确没说还要不要呢。
在灯光下细瞧,才发现上面给我蹭了很多油渍,这里有没有肥皂洗衣服什么的,明天会不会就洗不掉了呢?想到这里,急忙打开门跑到园子里准备洗手绢。
“明儿个再洗不也一样的,这大晚上的,井水那么凉。”
“反正也没这么快睡,找点事儿做。”
“平日派你做点什么事儿,你偏不急不忙得,这会子倒是利索了。”
“呵呵。”
反复确认洗干净以后,我突然想起什么问喜儿:“咱屋里有檀香么?”
“正巧,我荷包里有小半块儿,前些日子打扫佛堂捡了随手塞荷包里了。”喜儿指指她的小荷包,“你要这个干嘛?”
“总觉得这手绢有股味儿,回头贝勒爷该说我办事儿不牢了,咱们女孩子的香又不好给爷们儿使,用檀香醺醺气味好闻些。”我边说边掏出荷包里的檀香,揭开香炉子放进去。
屋里渐渐萦绕上檀香味,我闭上眼睛,好熟悉的味道。把手绢放到香炉上,袅袅的烟缓缓穿过指缝钻过手里的帕子。
这一晚大多是喜儿在说,说她以前家里的事儿,我就只是专心的听着,又或者不是很专心,总是被着满满一屋子的味道所吸引,不知不觉子时到了。
过了子时喜儿熬不住睡了,我把手绢叠好塞进刚绣好的小猪荷包,回头当差的时候还给他。
今晚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儿,在脑海中飞来飞去,我甩甩头,轻手轻脚钻进被子,睡意渐渐袭来。
【第十章】 李氏
作者有话要说:恶人不宜做啊
阿弥陀佛!“比雅,快来帮我。”喜儿抱着一大摞锦缎远远冲我嚷嚷。
“这是往哪儿去呢?”我边问边从她手中接过几匹。
“十三爷叫人送来的,这些是给侧福晋的,可累死我了。”
“走吧,我跟你一块儿送过去。”
今天是大年初七,这些日子皇亲贵胄们都忙着向各府敬送新春贺礼,贝勒爷和福晋更是忙不迭的四处赴宴。我依旧在这贝勒府里过着我的闲人生活。除夕夜后遇到两次李氏,老远见她就赶紧的远远绕开。不知她到底对我有什么嫌隙,瞧见我时,总是一脸的怒意,我能躲就躲着吧。
刚到李氏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她嬉笑的声音。我不禁全身戒备起来,今天一定要谨慎点儿,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错。边琢磨边随着喜儿往院子里面走。进了院子,只见大肚子的李氏正侧卧在桃花树下的一张贵妃椅上。看到我,刚脸上还笑开的花立马收拾了干净,换上一副冷冷的笑容。原来不是我多疑,这位主子还真是对我有芥蒂。就是因为那方手绢?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所以这古时候的人娱乐活动少了就喜欢瞎琢磨,特别是后院这些女眷。
“侧福晋吉祥。”
“侧福晋吉祥。”我随着喜儿屈膝福了福。
“嗯,起来吧。”
“回侧福晋,十三爷刚送来的几匹缎子,这些是给侧福晋的。”喜儿说。
“嗯,拿过来我瞧瞧。”李氏慵懒的说。
喜儿急忙走到她跟前,我也捧着几匹站在一旁。
李氏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搁在那边石桌上吧。”
“是。”喜儿应道。
“比雅。”听见叫我,心里咯噔一下。“把桌上的茶水递给我。”她头也不抬的说。
我看了眼桌上的茶杯,这院子里有她自己的三个丫头,茶杯边上也有个丫头,怎么专叫我?看看喜儿似乎也有点迷惑。也许想表现点主子样儿吧。我轻轻端着茶杯走到她面前,福下身“侧福晋请。”抬头正好睹见她娇好的脸,红艳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对!有邪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准备接杯的手蓦地一拍,整个茶杯顺势翻倒砸在地上。“啪”杯子摔得四分五裂,热水溅了我一手,还有一些就溅在了她大大的肚子上。
“哎哟!”冷冰冰的手被这热水一烫,我忍不住龇牙咧嘴倒吸了口气,正想叫。嘿!她倒是先叫唤起来。
“呀!主子!”
“主子!”
听到她的声音刚刚还静悄悄的院子顿时热闹起来,几个丫头惊呼着围过来,把我挤了出来。我不自觉的抬起来一边嘴角,脑门落下一排黑线,傻傻的站在一边。不会的吧……这……这……这桥段也太烂了吧?
“比雅!”喜儿惊呼起来。一把抓过我的手。“呀!烫成这样!”
我抬头看着她,“不妨事,这点烫伤算什么。只怕还有更好看的。”
果然刚说完,就听见李氏嘤嘤的哭起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儿子洪福齐天,早给这黑心的丫头给烫……。”后面的死字犯忌讳,她一个刹车咽了回去。
喜儿满脸愕然地看着我,我苦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聪慧的喜儿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她不是不了解我的脾气。我一个大闲人,每天除了躲懒就没什么事儿可做。根本不可能会和谁结怨。何况这么烂的手段,换谁谁信呢?
刚才的那一幕其他的丫头看没看到都不重要了,总不可能会帮我了。我一张嘴,还是张奴才嘴,就算说出牙血也不会有人信的。姥姥的,大概人贱言微说的就是这种境况了。现在要怎么办?谋害皇孙这罪,饶是我心态再好,除了我这脑袋能抵个价,估计拿什么都推脱不了了,突然被这个哑巴亏把整个腹腔塞得满满的。
奇“扑通”喜儿突然趴在地上猛磕头。“请侧福晋息怒,想比雅只是一时大意失了手,绝没有想要加害小阿哥的意思。还望侧福晋饶了比雅这一次。”说着急得哭了出来。我心里一紧。慌忙跪在喜儿身旁。“姐姐!”
书“快!快给侧福晋谢罪!”喜儿紧紧拉着我的手,示意我给李氏磕头。尽管气愤,可是想起我这脑袋,只能忿忿的伏下身。“奴婢只是不小心,绝对没有别的意图。请侧福晋息怒。”
“主子,只是衣裳湿了些,小阿哥没事。这皇孙身份何等贵重,想她一个奴才哪儿有这个胆量敢动那个念头。主子快别气了,气大动了胎气倒是不妥了。”混乱中不知到哪儿钻出来一个嬷嬷,正伏在李氏身旁轻声的说。这位嬷嬷应该也是这李氏的人,可不帮着她主子,反倒听起来像是在帮我?李氏没有再哭,也没有说话。
“对!对!比雅肯定不是故意的。侧福晋饶了她吧。”喜儿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我低头看着自己此时已红肿起来的手背,这李氏也就不到20岁,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种心眼。过去的大半年,我基本就是闲人一个,虽然安了心在这里生活,可是每天都浑浑噩噩,自以为感觉很良好的得过且过着。直到这刻我才发现我居然忘记了这个封建年代的可怕,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个身份。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听见李氏冰冷的扬声道:“今日既是曾嬷嬷替你求了情,我姑且就饶你这一次。但要是不罚,只怕别人说我们这禛贝勒府里都没了规矩。”她顿了顿,接着道“来人,赏三十大板。”话音刚落,窜出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大大的条凳。一人手上拿着一根船桨一样的棍子。这都什么事儿啊!随时准备好打人的吧!
什么?!三十?!!还是杀了我得了,别说我怕疼,就是我不怕疼,如今这十几岁小女孩子的身体哪儿吃得消那么大的板子。娘的!我还豁出去了!反正横竖这里也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今天就闹得你这个禛贝勒府鸡飞狗跳,我再驾鹤西去也算替下人出了口恶气。想到这里正想站起来,突然喜儿大力的拽住我,许是她从我脸上看出了我要发火的神情。不住的冲我摇头,示意我不要!我定神看着满脸担忧的喜儿。是呀,我死不要紧,要是真把李氏气出个好歹,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主子一怒,这一屋子的奴才难说都得陪着我。到时候仙鹤坐不成,油锅里滚吧!
【第十一章】受刑
作者有话要说:没被狠狠打过
不能意会 只能言传=0=正在纠结着,那个曾嬷嬷又开口说:“侧福晋说的是,这丫头错了事儿,自然是要罚得,只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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