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士清醒的时候还算好,至少认识他,不清醒的时候除了宫凝袖,谁也不要,看到谁都躲在宫凝袖的身后。
这样的张清士,让莫凌瀚感觉心酸之余,也很钦佩宫凝袖。
如果他的妈妈还在世的话,如果当年她真的成功进去了张家,先抛去门第差别,光是张清士目前的状态,是她所能承受的住的吗?
傅歆捏紧着背包的单子,“还是要让我想办法让他吃药,其他没说什么。”
莫凌瀚沉思了一会儿,说:“他一直都不肯吃药,会不会是因为他潜意思里不愿意让那样的自己去面对你。”
傅歆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无法面对,所以选择了逃避。
卓灿在葛馨予面前到底是藏不住话的,只被她稍微一逼问,外加威胁着孩子不生了,他就把从卓父那里听来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葛馨予。
说张奇这样的人有神经病,葛馨予怎么都不相信,拉着卓灿就直奔傅歆那里。
用力按着门铃,就差直接拿脚踹门了,门由内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她和卓灿都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的张奇。
他是张奇,可是又不像张奇,那是一种感觉,葛馨予被眼前人无辜到像小孩子的眼神,弄得很不安,转身去拉卓灿,“卓灿,你倒是说话呢。”
卓灿也被眼前的张奇惊到了,这还是那个时不时戏谑他一下的张奇吗?
真的不是了!
心里有点难受,走上去,想像过去那样拍张奇的肩膀,他却是朝边上一闪,一双眼睛充满戒备的看着他。
“奇哥,是我啊,我是卓灿。”卓灿对他微笑。
张奇看着他,眼睛里露出孩童一样的迷茫。
卓灿真的着急了,也不管葛馨予会不会笑话他,把他九岁还尿床的事给说了。
要是换做平时,在听到卓灿那么大的糗事,葛馨予早笑得前俯后仰了,现在她哪里还有笑的心思,看张奇始终都木讷的表情,她急得都哭了,“呜呜卓灿,怎么会着样子的?张奇他这是怎么了?”
卓灿正要开口,傅歆回来了,她看到张奇站在门口,像个孩子一样眨着眼睛,无辜而又无助的看着她,一颗心,差一点点就溺死了。
把张奇哄骗回房后,傅歆给葛馨予和卓灿各倒了杯水,她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对他们抱歉地笑笑,“家里没茶叶,只有开水了。”
张奇现在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一分钟都不能离开她,带着他去超市,傅歆生怕他走丢,除了趁他睡着,她快去快回,基本是一直都守在他身边。
葛馨予眼眶红了,坐到傅歆身边,拉上傅歆的手,哽咽道:“小歆,你这样太辛苦了,还是把他送到”
“神经病医院”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傅歆厉声打断,“不,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绝对不会把他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如果他愿意吃药,我也不赞同把他送去那样的地方。”卓灿接上话,神色凝重,“可是,嫂子啊,现在他是不肯吃药,有病了就要看医生,就要吃药,不然的话,不是对他好,是在害他。”
卓灿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何尝不能体会傅歆不愿意把张奇送去那种地方的心情,只是真的没办法了。
傅歆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放在膝盖上的手,睫毛轻颤,遮住她所有的情绪,卓灿讲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可是真正做起来,却是那么的难。
葛馨予放心不下傅歆,不想走,最后是被卓灿强行给抱走了,刚才,卧室里不过传来轻到不可闻的声音,傅歆却紧张的跟什么似的,拔腿就朝房间里跑去。
葛馨予被卓灿抱出门时,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是傅歆在轻哄张奇的声音,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是夫妻,不是恋人,而是母亲在对年幼的孩子。
葛馨予扑在卓灿胸口,嚎啕大哭了起来,卓灿心里也不好受,却也无计可施。
房间里,傅歆正在哄着张奇喝水,水里她尝试着又放进了药物,张奇很敏锐,只是闻到了水的味道,就不肯张开嘴。
傅歆实在没办法了,看着张奇别到一边的头,眼泪疯狂涌出,张奇听到抽泣声,转过脸,看到傅歆泪流满面的样子,似乎被吓到了,举起衣袖帮傅歆擦眼泪,“歆歆,不哭了啊,歆歆,你再哭,我这里很难受。”
他抓住傅歆的手按到他胸口,那是他心脏所在的位置,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落到掌心,傅歆鼻尖更酸,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张奇,你不动,我就不哭。”
张奇果然没再动一下,傅歆拿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把嘴凑到张奇嘴边。
张奇是不喜欢水里的味道,可是,他答应傅歆不动的,傅歆用她笨拙生涩的动作,撬开张奇的唇,把含在嘴里的水,慢慢哺到他嘴里,张奇皱眉,傅歆眼睛一闭,用她柔软的舌尖轻轻摩挲着他的牙根。
一杯水,以这样的方式,都被傅歆哺进张奇嘴里。
本就是爱到深处的男女,不用再哺水,也深深的拥吻在一起。
药里有安眠成分,张奇很快又睡了过去,傅歆看着他哪怕是熟睡依然清俊的面容,鼻尖酸的她控制不住了。
俯身下去,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下,然后悄悄地退出房间。
她心事很重,没有回去看,自然也就没看到床上人在她转身后,就立马睁开的眼睛。
宫凝袖已经知道张家有遗传病的事,把张清士托付给以前的老邻居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张奇却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来见她。
张奇这副模样,宫凝袖真是恨死张清士了,她拉着傅歆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小歆,把小奇送去精神康复中心吧,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时间还很长,那么美好的年华,你不应该浪费在一个或许根本不值得你浪费时间的人身上。”
她是张奇的亲生母亲,天知道,她讲出这番话时,心里是多么的矛盾,一方面,她是真的希望儿子身边有个真心真意的人照顾他;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这么自私,傅歆还很年轻,不应该让她的日子在痛苦中慢慢的流逝。
傅歆抽出手,抬起眼睛看着她的眸光笃定,声音坚决,“不,我不会把他送去那样的地方,只要我还活一天,我就一定不会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那里。”
张奇一直不肯吃药,她实在没办法,就去精神病医院看了下,在那里看到的一幕,她沁骨冰凉,她那么骄傲,形容俊美,气质如神邸的阿奇,怎么能被人绑在病床上,怎么能被人拿警GUN抽打,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第一百零二十九:折翼天使
宫凝袖放心不下张清士,没有待很长时间就走了,离开前,她又去敲了敲房门,“小奇,妈妈走了啊。”
回应她的只是一片安静,宫凝袖到底是没忍住,对着紧闭的房门痛哭了起来,嘴里不断的说:“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那么令她骄傲的,不靠上一辈人的庇护就成为军中最年轻少将的儿子啊,转眼就成了一个精神病人,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傅歆拍拍她的肩膀,脸上带着让人放心的微笑,“妈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宫凝袖正视着她,眼睛里满是感激,“小歆,你真是个好孩子,妈妈谢谢你。”
她话说着,就要对傅歆鞠躬,傅歆忙伸手拦住她,“妈妈,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我们既然是夫妻,照顾他,既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宫凝袖哭得眼眶都肿了,傅歆送她下楼,两个人又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
无疑还是宫凝袖劝说傅歆要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把张奇送去精神病医院,她是不会怪她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劝说,傅歆回她的就一句话,只要她在,她一定不会把张奇送到那样的地方。
宫凝袖觉得傅歆傻到让她心疼,如果她是她的女儿,张奇不是她的儿子,她估计早一个巴掌甩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还能找到这么傻的好女孩?
出租车来了,宫凝袖觉得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反复的就是对傅歆道谢。
傅歆抱住她,“妈妈”被宫凝袖感染了,她也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真的不用对我说谢谢的,好好照顾你自己和爸爸。”
宫凝袖哽咽抽泣着,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回想起当时,她是怎么对傅歆的,她愧疚的连肠子都青了。
目送宫凝袖走后,直到她的车越来越远,已经成了小白眼,傅歆依然站在原地。
如果这就是命,她真的一点都不怨天尤人,依然觉得张奇是老天送给她的最好礼物。
等她爬上楼梯,防盗门敞开着,她明明记得送宫凝袖下楼时,是把门关上的,难道是张奇开的。
这么一想后,傅歆很着急,剩下的几阶楼梯,她是三步并作一步走,以最快的走进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边上站着一个人,站着的那个人是张奇,坐着的那个人则是放心不下,又回来看一看的卓灿。
看到傅歆,卓灿像是看到了救星,扯着嗓子就尖叫,“嫂子,快让奇哥把东西拿开!”
真是太吓人了!这是要出人命的前奏啊!
傅歆大步走到沙发边,这才看清张奇在对卓灿做什么,他把卓灿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记号笔,正在卓灿的胸前画着什么东西。
傅歆没有学过医,当然不知道张奇在画什么,卓灿却是知道一点,看傅歆不以为然的样子,着急道:“嫂子,奇哥这是要把我解剖了!”
在傅歆回来前,他尝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挨了一顿打,打不过张奇,只能老实的坐在沙发上,心里着急的祈祷傅歆能够早点回来。
傅歆双手叉腰,冷冷的呵斥张起,“还不快把笔放下。”
张奇自从不肯吃药以来,就只黏傅歆一个,似乎也只怕她一个,听她这一呵斥,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笔放下。
卓灿真的觉得自己好无辜,看张奇乖乖的站在一边,乘机就站起来朝卫生间冲去,如果让葛馨予看到他胸前被人画东西的样子,只怕他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傅歆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眸真的很漂亮,睫毛浓密和纤长,眸子轻轻润润的,带着三月草色的盎然。
“阿奇。”傅歆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吃药,他们有的人说是因为你潜意识里不愿意那样的你来面对我,也有人说,你是是嫌药难吃”
傅歆说着说着,眼睛里聚拢上一层氤氲的雾气,她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阿奇啊,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两行泪,顺着眼角翻滚而出,脸颊上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凉,带着点薄茧,带着点温热的指腹,轻轻的在她脸颊上慢慢的抚过。
傅歆睁开眼,她看到一双天底下最干净的眼眸,最俊雅绝尘的面容,“张奇,如果你听懂我的话了,请好好吃药,好吗?”
卓灿洗好澡,走出来,就看到张奇对傅歆转动着眼睛,卖萌的样子。
他生怕自己再挨揍,或者遭遇到解剖的恐吓,匆匆忙忙的就告辞了。
他发誓,在张奇恢复正常前,傅歆要不在场,他绝对不来找张奇。
傅歆圈上张奇的腰,像以前那样,依偎进他怀里,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阿奇,咱们有病了就好好吃药,好好看医生,行吗?”
张奇也习惯性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久久都没回应,等傅歆难过的又眼眶泛红时,他下颌抵在她头顶上,嗓音低沉,“嗯,我听歆歆的。”
傅歆真的太高兴了,飞快仰头看张奇,速度太快,撞到了他的下颌,他应该也被撞痛了,眉头皱了皱,没顾得上自己,先去察看傅歆,“歆歆,痛吗?”
这样关心她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他如孩子一样无知又无助的一面,又或者是没有以前的病例在,她怎么都不相信他的精神是不正常的。
张奇真的是说到做到了,吃过晚饭,当傅歆拉过他的手,把药倒在他掌心里,虽然皱着眉,撅着嘴,一副很不情愿,异常痛苦的样子,还是眼一闭,嘴一张,把药吃了进去。
治疗精神方面的药都带着安眠成分,两个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张奇还没把傅歆给他削好的苹果吃完,就哈切连连,眼皮都耷拉下来。
傅歆看他困了,忙去给他拿睡衣。
她原来是不打算帮张奇洗澡的,可是,他拉着她的手不放,眼睛眨着,用怎么看怎么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傅歆现在对张奇,就像张奇一开始对她那样,是毫无任何底线和原则。
根本不用张奇开口,她就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