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一愣,然后“嗯”了一声。突然间想到声音太小他听不到,于是大声地说道:
“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辛越脸上露出了浅浅笑容,雪白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着,像是初春时节的雪樱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她甚至还像个孩子一样朝着晏湛挥手,晏湛看着如此举动的她,嘴角缓缓上扬起一丝笑容,然后学着她,挥了挥手。
终是不舍得,让她带着满身的难过离开。
就算有再多的气愤和沮丧,终是,选择悉数压下,和她说一句前路珍重。
辛越笑出声來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出砰的巨大响声。
晏湛的船,迸发出一阵熊熊烈火,船顿时间爆开了。
“啊”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辛越脸色一白,失声道:“晏湛!”
她几乎洠в芯竽运伎迹投伦约旱拇救肓撕V小
“晏湛晏湛!”辛越在海水中快速地游动,很多人都在远离正在燃烧着的大船,可她偏偏往灾难的源头游去,一边游还一边疾声高呼。
火光映天,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船噼里啪啦地裂开,辛越在海里海面遍寻,却找不到晏湛的身影。
“成垣,成垣!”晏湛头发散乱,在水中疾呼着成垣的名字,脸上写满了焦急。
“晏大人,我洠隆!背稍幽潜哂蝸恚跤醯氐馈
“洠戮秃谩!
“晏大人!”沈长安的声音高高响起,他脸上一脸惊恐未定,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慌张,直到看到晏湛平安无恙才松了口气。
“晏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晏湛回头,看见辛越脸上,是血色尽失的苍白,他有诧异亦有喜悦,这么长的距离,这么深的海,她竟然就这么游过來了?
突然间,海风肆起,因受不住烈火的烧灼,粗壮的桅杆突然断了,朝着几人就摔下來。
“小心!”
就在桅杆朝着辛越落下去的时候,晏湛陡然瞳孔一缩,高呼出声,而与此同时,他人猛地就朝辛越扑了过去,紧紧地拥抱住她。
辛越感觉那瞬间,世界寂静了。
晏湛的心跳只在她耳边响了一下,很快,耳边就是重重的砸击声,嘭通作响,震耳欲聋。
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热流沿着她的肩膀和脊背流了下去,然后看到周围的海,被鲜红的液体染色,鼻息间的血腥味浓得化也化不开。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他为她豁出性命,挺身相护了。
“晏湛”
晏湛晕厥了过去,浑身无力地从辛越身上滑下來,眼看就要沉进水里,辛越赶紧扶住他。她喉头哽咽,身体冰冷,一颗心如火灼过一般难受,唤了他的名字之后,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辛越突然觉得,自己足够自私。
晏湛满心满意将她当自己人,肯为她付出性命,肯为她刀山火海,可是她却在他最困苦的时候,丢下他独自离开。
他身入朝堂,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为了为人臣子的一个“忠”字,义无反顾地想要扭转朝堂的局面,以身涉险,然而她却为了自己心中的放不下,而选择在这水深火热的时候天涯远走。
如果不是这一场突如其來的大火,她不会瞬间明白,晏湛一直对她生闷气,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的前路生死未卜,随时可能有像刚才的炮火袭击,轻而易举地夺去他的生命,可是她却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丝毫洠в姓驹谒牧⒊。伎妓拇秤肽汛Α
他,对她失望了。
可是他什么都洠в兴担阶詈螅故秦⒋罚幼攀郑抗庹娉隙运溃宦繁V亍
他是希望她留下,可是,还是不愿意她涉险吧,所以宁愿她开着船,一去不回头。
辛越强忍着眼泪,却还是红了眼眶。额角,有一滴海水淌落,划过苍白尖瘦的下巴,嘭通,掉入海中。
海水中,倒影着灼眼的红光,闪闪烁烁连绵不断。风,不停地吹。
三天之后,一辆毫不起眼的四角马车,就这样,缓缓驶进了铭朝的京城。
春寒料峭,北地的风席卷着还未完全消失的落叶,在马车之后,打着旋儿,四散凌乱。
夜深人静,兵部总督府以南三公里的街上,马车转了个弯之后,就來到了一处府邸。
压低的咳嗽声还是响起,马车上的男子脸色苍白,伸出修长的手,撩开了车帘。
而在此之前,车夫早就一溜下马,敲开了府邸的大门。
门内走出几个仆人,看见马车之上缓缓走下來的男子,低呼一声,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男子挥了挥手,脸上充满了疲倦。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浅玉色衣服的女子,眉目如画,白若细瓷般的瓜子小脸上有一颗泪痣,双瞳翦水,透出精致而淡雅的古典美,站在风中的她,纤瘦中越添一份楚楚可怜,面色沉静,透出一份淡淡的安定。
女子小心翼翼地搀着男子,夜风撩起衣摆,两人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晏大人请进。”
仆人们站起身,恭敬道。
晏湛一袭淡青色的长衫,脸色苍白,淡淡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个紫色衣服男子从里面出來,急急奔向晏湛,激动地道:“晏大人,你回來了。”
晏湛苍白的脸上流过一抹笑意,那是多日來不曾见到的笑:
“嗯,我回來了。”
正文 第266章
“这位是”
看到晏湛旁边站着的女子,那男子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她。
“她是”晏湛迟疑了一下,淡淡笑道,“她是我的得力干将。”
那男子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很快又被掩盖过去,他尽量神色如常,转眸定定地望向辛越,道:
“请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辛越。”
女子的声音清软好听,姿态落落大方,即便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礼节性微笑,也无法掩饰那霜华般的高雅与清冷。
那男子眼底颜色聚深,仿佛有什么话要说,辛越将他的异样看在眼里,轻轻挑眉:“怎么,有问睿穑俊
男子一愣,赶紧笑了一下,摇头道:“洠В瑳'问睿!
“进去吧。”晏湛咳了一声,轻轻摆手,走了进去。
第三天,晏湛就发动了兵变。
认真來说,其实在这次晏湛扭转局面的过程中,辛越并洠в邪锷虾芏嗝Αj陶可砦┏亲芏剑终凭╃苤鼐笕ǎ钆埔怀觯鞫B骄樱銎洳灰庵北苹使锉角Р奖铝凶辖乔埃巴瓯现笾北苹使谠海驳猜氛撸錾裆鄙裼龇鹕狈稹
马蹄声中,辛越有一瞬间的侧眸,望向身边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她记得昨天,晏湛将计划告诉她的时候,她一脸不敢置信,而他却以简单的笃定,直面她的惊讶。
他说,他只能率兵,在最短的时间内攻进去了。
辛越已然知晓此时朝廷的形势,问他,知道这般莽撞动用武装力量,如果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败了,我就是罄竹难书的罪人,作为叛逆者论处的我,或许会五马分尸,或许会鞭尸示众,或许会凌迟处死,我的亲人,会受到诛杀,我的朋友,会受到连累,我的亡灵都会不得安生,永远活在同世抑或后世者的唾骂中。”
他一字一顿,沉声地对她说。
是啊,他清楚。辛越微叹,现在皇帝还只是处在软禁当中,朝堂虽然水深火热,暗流层涌,但是一切并洠в邪谠诿髅嫔希緵'有直接的证据指控三皇子诸祁的不轨之心,百姓们所认为的皇宫还是一派安逸,享乐不已,一旦晏湛如此逼宫,如果成功还好,皇上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将会给百姓们一个说法,而如果失败了,恐怕他就会被佞臣们歪曲成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不忠不义之徒。
这样的牺牲实在太大。
晏湛望着她,苍白的嘴角噙着一丝淡笑:“连你也感到惊讶,诸祁那边的人,当然也不会猜到一向稳重冷静的晏大人竟然会出这么一招。更何况,他们还猜不到,我活着。”
晏湛借着船被炸的机会假装尸陈大海,成垣等人现在还在被炸地的附近盘旋,事实上,晏湛早已经乘马车偷偷回到了京城。
“我们再认真谈谈好吗?从长计议。”
晏湛看着辛越眉眼间的担忧,嘴角缓缓扬起一丝笑容:“我还很多事情洠в凶龉鹇胛颐羌姨砹讼慊鹪偎腊
“不准说死啊死的。”辛越打断他。
晏湛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应该把重心放在他打算娶妻添香火上才对
转瞬晏湛侧了一下身,负着手,声音沉稳地道:
“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不能让皇上有一丝风险。”
那个时候,灯火迷离下的晏湛,也和此刻喊杀声肆起的他一样,苍白的眉目间一片坚毅。
就在五天之前,他的身体还遭受了那么大的损伤,整个后背血肉模糊,撕下衣服來的时候血水打湿后背,几乎看不到一处完整的肉,他整整昏迷了两天,三天的时候醒來了,却吩咐人快马加鞭地把他往京城送。
他那个时候,伤口发炎,高烧又咳嗽,一向淡漠的辛越都忍不住露出了焦急之色,后來,马车颠簸得厉害,他身体越发糟糕,咳得连肺都要出來了,辛越拉着他的手,眼眶通红,不无心疼地说,晏湛,停下來吧,去找个大夫,去拿点药,别往前走了。
他只是摇头,一口血咳出來,染红他干净的衣袂,他嘴边都是血,可是却机械性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摇头,再摇头。
辛越看不下去了,毅然叫车夫停下,晏湛眼色迷蒙地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如果皇上死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不会原谅。”
那个时候,辛越第一次有这么无力的感觉。
辛越回神过來,眼前重是威严肃杀的紫禁城,刷的一声一刀横出,砍掉了一人头颅,她高居马上,一身劲装,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利落飒爽。
而她身边的晏湛,紧抿唇瓣,手起刀落,他看起來一如往常般英明睿智,杀伐决断轻而易举,可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他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打湿整个后背,触目惊心。
他头盔下的脸,一片冰寂的苍白。
三皇子府,一道人影快速走进,他显得很急,又很慌,跌跌撞撞地往三皇子的内院中走去。
“什么?逼宫?”
诸祁大惊失色地望着传消息的人,他似乎也洠в邢氲疥陶炕嵴饷醋觥
很快,一群人迅速聚集。
“你不是说一旦晏湛回京城,势必会联系你吗?”
诸祁眼含愠怒,望着颤抖不止的御史大夫晏青。
“想不到这孩子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晏青是晏湛的叔叔,以前,事无巨细,晏湛一定会与叔叔晏青商量,晏青满以为这次晏湛回京会与自己联系,洠氲剿赐蝗缙鋪淼嘏苏饷匆怀觯獠⒉皇遣蝗藐糖喔械揭馔馇液ε碌摹
晏青面色苍白,嘭通一声跪在地上:
“请三皇子无论如何,都要饶晏湛一命。”
诸睿望着他,一丝冷笑从嘴角扬起,显得有些况味和苦涩:
“恐怕,是我要你向晏湛请求,饶我一命了。”
“三皇兄何出此言?”满座震惊中,诸睿站了起來,他一袭暗红色长缎,启唇,沉声地说道。
正文 第267章
诸祁不语,诸睿走上前來,说道:“既然他率兵冲向皇宫,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诸衍,说是他造反所杀,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调动各地的勤王势力,杀反贼,立新王,如此一來,既让晏湛担了以上犯下,图谋不轨的千古罪名,又让三皇兄名正言顺地成了皇帝,再也不会落人话柄。”
“杀皇上?”诸祁轻轻抬了一下眉。
几人嘭通一声跪了下來,一人凄声道:“王爷,当此关头,切勿妇人之仁啊。”
“是啊。”附和声肆起。
诸祁犹豫了一下,终于启唇道:“你们,去准备吧。”
皇宫内,厮杀声起,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铿铿铿的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天色阴沉,地上伏尸无数,马蹄践踏在尸体上,将冰冷的肉身踩成浑浊的泥泞。
虽是简单粗暴的武装兵变,但也并非莽撞行事,晏湛早已通过消息,对皇宫各宫门的力量进行了掌控,兵力进攻的分配也很经过了认真的考量,所以势如破竹,攻无不克。
成功解决了宣德门的侍卫们,后面有人围上來,一片混乱中,晏湛一扬马鞭,摔在辛越马的屁股上,大声地说道:
“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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