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浴桶已空,辛越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头枕在淡蓝色的被子上,侧躺于床。
楚之凌走近,少女未干的秀发散出濡湿的芬芳,半掩在修长的颈子上,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
楚之凌从袖子间拿出一瓶药,这是暹罗皇室送给他的,名叫雪愈,对伤痕的治愈很见效。
楚之凌一边瞅着辛越,一边伸手扯开她的衣服。
修长的指尖蘸着冰凉的药液,辗转肩头,胸口,背部,腰间,楚之凌做得分外自然,压下心里头蹿出的某簇火焰,眼神渐复平静无痕。
上身的伤痕处理基本完毕,然而辛越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楚之凌暗想,若放在平时,他只要轻轻一碰她,她势必一个拳头挥过来了,现在如此过度触碰她却久无动作,是不是代表她默许了?只是由于女孩子心思,羞于面对只好装睡。
手伸向辛越的裤间腰袋,楚之凌沉了口气,还是没有将她的裤子脱下来,手移至她的裤管处,在她的脚上涂涂抹抹,随后将她的裤管撩高,涂抹着被手下殴打而出的或深或浅的难看伤痕。
辛越的个子在古代来说算高的了,又瘦,腿细长细长的,不盈一握,在她的右腿膝盖与腰间的中间,内侧上有一条较深的伤痕,那一夜,鲜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她割破了自己大腿内侧的肌肤,造成与他欢好的假象。他们合谋,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
楚之凌目光沉凝,望向辛越秀美脱俗的小脸。
忽然间,目光一沉。
楚之凌停下为她涂药的手,改为拍打她的脸:“喂,喂。”
果然,辛越晕厥不醒。
刚开始没有异常,就在适才楚之凌望向她时,他发现她的嘴巴渐渐地变成淡紫色。
随后,紫色渐渐加深。她的额头逐渐泛青。
中毒。
正文 第022章 一生缘定
“郝伯,她怎么样?”
外面战火纷飞,而船里面却似丝毫未受影响,被楚之凌唤来的船医郝永安静地为辛越着诊脉,楚之凌从旁询问。
摇头轻叹,言简意赅:“中毒。碧贇春。我穷尽一生也研制不出解药的一种剧毒。”
船医已去,楚之凌坐在辛越床前,目光沉沉。
对荷兰船的攻击他丝毫不担心,不过是瓮中之鳖,不消片刻,便失遁海中。
望向辛越,她的脸与几天前记忆中的重叠,过往慢慢浮现。
那天,她秘密潜回自己船上。丢给了她一瓶药,眉眼微弯地对他说着合作的言论。
“这次我是真心要找你合作了,楚之凌。”少女的声音在房内轻轻响起,低喃的声音如风铃一般,悦耳,又透着隐隐神秘与诡异。
“哦?”他露出讥笑,环胸,好整以暇。
她一本正经:“想不想彻底把荷兰人赶出中国海域?”
依旧笑得轻蔑:“凭你?”
“对,凭我。”
并没有很自负的神情,态度随然,却又像是经过万般斟酌洗练而出的一句话。
见楚之凌沉默,辛越食指又在楠木桌子上笃笃笃敲了三声,而后挑起眼道:“那么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嗯?”
“简单概括——我被打,你装死。”
长居海上,奇人异事见多识广,楚之凌性子里头有喜欢冒险的成分在,于是饶有兴趣地抿了抿唇:“我考虑看看。”
心里想的是,先看看这个陷害他的女人还有什么花样好出,再杀她不迟。
她把整个游戏的流程告诉了他。也包括前因,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测。
荷兰副佐朴央要她对他下药使得楚船失去顶梁支柱,而与此同时他也在她体内放了一种药物,如果她与他有过分逾矩接触,不久他就会身中奇毒暴毙而亡。
楚之凌将信将疑,辛越却严肃地对他说,船上有荷兰人的奸细,他们可以演一场戏迷惑荷兰人,第二天假装死亡。
那天晚上,故意为之。假装云雨,假装怨愤,只为了引蛇出洞,从而一网打尽。
楚之凌细细一想,如此一行,于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装死。就算没有辛越说的那个效果,也可以趁机看看船上到底有多少人对他真心拥崇。
辛越只是轻轻一点,并没有再说什么?楚之凌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几乎一切情况,暗中做好了周密部署。
两人开始了最诡异的一次合作。
纵横海上的海贼头子与昔日的海军副参谋长。
楚之凌一直想不通,辛越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帮他。
看起来,她好像十分讨厌他啊。
女人心,海底针。
楚之凌望着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辛越,一声轻叹。
想到了什么?楚之凌唤来楚炎,道:“打旗语告诉弟兄们,活捉那个朝鲜副佐。”
——
“我以为我利用价值没了的时候,你会很果断地让我去死的。”
快近中午的时候服了楚之凌从朴央那里弄来的部分解药,辛越约莫两个时辰后才醒转,她拒绝楚之凌的搀扶,一个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小脸尖尖,面色苍白,难掩冷冽神情,与唇角微讽。
楚之凌却望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辛越将垂到面前的长发全部捋到背后,舔了舔干涩的唇,道:“你觉得呢?”
随后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打了胜仗吧。”
“嗯。”
此话一出,楚之凌就看到辛越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后眼睛微微弯成好看的月牙,莹光皎洁。
敛去嘲讽,眉眼间带着由衷笑意。虽然清浅,已足够惑人眼球。
楚之凌突然握住她素白的小手:“我知道理由了。”
不动声色抽回手:“确定?”
微微迟疑后楚之凌伸出长臂,就把辛越揽在怀里,辛越一拳击中楚之凌的胸膛,楚之凌闷哼一声不松手,道:“一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这么吃苦,我想我知道理由了。”
自毁清白,替他谋算,就算被打得垂死也一声不吭,继续忍受着殴打以期降低敌人防备,她的非凡心智,她的坚强隐忍,实在让他震撼。
“叫什么名字?”
辛越皱着眉头望向他,半晌才道:“你可以叫我可初。”
“真名?”
“瞎掰的。”
“”
楚之凌抹了抹额上的汗,似笑非笑道:“也该瞎掰个姓吧!我看!”他眸子轻转低笑出声:“姓吴,叫吴可初怎么样?”
“不!”她摇头,认真道:“我姓毕,毕可初。”
当很久以后,兜兜转转薄凉入秋,独自站在日本街头的辛越总会想起自己认真了一辈子的话,我姓毕,毕可初。
红尘多梦,一语成谶,是非纷纭化为梦魇。到最后如饮烈酒般酩酊醒悟,一生一次,辜负还是依赖,逃不开,逃不开。
玄言禅意,皆因前路朦胧曲婉。
他声音低醇如酿:“叫你小可,如何?”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优雅扬手:“如果你不觉得恶心,我随意。”
“毕可初。”
点头:“嗯?”
“我今年二十有五,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就做我的压船夫人吧。”
她难得露出惊讶神情:“我有异议。”
“保留,成亲后再说。”
辛越皮笑肉不笑:“还挺霸道的呀。”
他学她:“过奖。”
她轻轻咳了咳,背靠枕头,神色复坦然:“不爱我,至少还没到能非我不可,可以出生入死的地步!”她玩味地笑了笑:“甚至,连砰然心动的喜爱都没有?”
面对她的问题,他诚实点头:“的确如此。”
她只是淡淡望着他,黑眸净彻,将他的心事,一眼洞穿。
“哦,原来是——”她习惯性地拖长音:“惜才。”
正文 第023章 唇齿交锋
海上仲春,北风尚算强势,一艘极大的双桅帆船行驶海面,海风席卷旗帜昂扬,仰头可见黄色旗帜上一个大大的“楚”字,龙飞凤舞意气落落。
东南海上传闻又起,楚之凌出奇制胜,将荷兰军打得落花流水,一去千里,威尔险些丧命仓皇而逃,荷兰的大部分势力渐渐退出中国舞台,楚之凌当之无愧“海上国王”。
在楚船另一根桅杆上,翻飞着一面黑色旗帜,篆文写着五个大字——“黄金蛟龙号”。这是楚之凌不久前为船取的名字。
“黄金蛟龙号”从日本平户驶来,满载着日本金、银、铜、硫磺、樟脑、米、麦、刀剑、文具、扇子、漆器、家庭用具等物产,主要前往今江苏,浙江,福建,台湾等地进行交易。
三天前楚之凌提议要辛越当压船夫人,辛越没有明言拒绝,自然也没有答应。
暮光沉郁,天色如晦,辛越打开了一处关押俘虏的舱门。
点燃灯光,缓步走去,居高临下地望向盘坐在里面的人:“过得还好吗?”
男子抿笑:“托姑娘的福,一切顺遂。”
两人皆是流利的荷兰语。
男子正是被辛越坑害的朴央。
辛越率性地盘着腿坐在朴央对面,变戏法似地掏出两个大馒头,递给他:“嗯,吃吧。”
朴央也不拘束,吃的斯文优雅,辛越含笑淡淡地望着他。他也时不时望向辛越。
女子淡蓝裙衫,静雅似诗,男子白衣曳地,眉目如画,频繁两两相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温情脉脉的恋人。
实际上,两双同样不动声色的眸子里,暗含剑影森寒刀光明粲。
“听说姑娘就要与楚船长结为百年之好了,恭喜恭喜。”
“多亏了副佐大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有礼虚伪至极。
半晌,朴央望着她沉静的脸,破功低声一笑:“你是我见过的,手段最狠的一个女人。”
“夸奖?”
“算是吧。”
“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给你的药是碧贇春而非涵血丹莫,故意说错,是为了迷惑我?”
辛越优雅耸肩,不置可否。
片刻后她淡淡道:“你猜得到我来这里的目的吧。”
“嗯!”清俊面容上薄唇轻抿,眼绽流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辛越点了点头:“问吧。”
“会如实回答吗?”
“我尽量。”
“很爱楚之凌?”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辛越却是慵懒着眉眼坦然答道:“不爱,相反还很讨厌。”
“那为什么要帮着他对抗我们?”
辛越站起身来,干脆答道:“因为比起楚之凌,我更讨厌荷兰人。”
“你的憎恨从何而来?”
辛越低头望着他,声音缓慢如细沙:“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那一瞬间,月光似乎透过蔚蓝的海水折射进了船舱,淡薄光芒似她眸中闪烁,明明灭灭不可理清。
朴央仿佛从她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些东西,开阔无垠如同海面。他站了起来。
海水染上银灰,他望着她眼睛,转瞬秀眉之下眼眸空灵,似乎百感杂糅,又更像杳无一物。
辛越只是摊开手掌,笑意浅薄:“副佐大人还是把碧贇春的余下解药交出来吧!刚刚还说我手段狠的,乖一点,免受皮肉之苦。”
拿到药后,辛越反手关上舱门,凑近了闻,是剩下的碧贇春解药无疑,辛越将药丸送进嘴里,将瓷瓶丢进了海水之中。
夜幕渐渐拉下,辛越心里泛起细微感触。
与楚之凌合作,赶走荷兰人,却让楚之凌的势力越发坐大,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楚之凌的房间。
“大哥,你没事吧?”
楚之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怒气对宋畅道:“阿畅,你先出去。”
房内顿时只剩楚之凌一人,他一脚踹翻桌旁的椅子,在偌大的房间内走来走去,表情看上去十分烦闷,口中喃喃自语:“讨厌我?你以为我很喜欢你吗?”
“如果不是看在你长得像小月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丢海里喂鱼了。”
男人坐到另一把楠木凳子上,将茶壶口对着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想到了什么?拿起手中茶壶就往门上一丢。
“竟敢用水泼我。”
男人掩饰不住满脸怒气。
忆及那夜,辛越提壶泼他,害他一身湿透。
“阿畅,把那个女人叫过来。”
辛越到的时候,看见楚之凌坐在桌子旁,脸色黑沉。
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辛越留了个心眼,没把门关上。
男人声音低沉:“把门带上。”
辛越不为所动,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通知你一声,我们到了泉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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