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我跟周家没有任何关系,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很快你就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周成远嘴角显露出一丝得意,“家谱排位我在你之前。”
家谱上居然有我的名字么?这的确是个糟糕的消息,我皱眉,“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动作优雅的出一根烟点上,用幸灾乐祸的语气慢悠悠道:“周暮生,你的烦恼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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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特嗅觉
我没有否认周成远的话,如今才回仙渡几天,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碰上了棘手的段策,如果此番再跟周家纠缠不清,当真会如他所说是个大麻烦。
过了很久,母亲才红着眼睛走出来,见了我努力打起精神,“等久了吧,我们这就回去。”
她眼角未干的泪痕让我脚步如重千斤,“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母亲摇头,吱唔道:“没,没什么。”
我将手指慢慢握紧,“他是不是又骂你?”
母亲连忙回头,看祖父和伯父已经出来,便慌张拉住我的胳膊往外拖,用恳求的语气说:“暮生,别说了,咱们先回家。”
我全然不理会她,只紧紧盯着祖父,字字分明道:“他凭什么骂你?他以为自己是谁?”
“周暮生!”祖父生气推开身边的女人,语气恶毒道:“你这有人生没人养的孽障,简直跟你那不懂规矩的父亲一样!”
这话骂出来最受打击的是母亲,她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就像风中秋叶一样摇摇欲坠。
“父亲?”我搀扶住母亲发出冷笑,“这世上最没有资格提起他的就是你,我是他的儿子,自然跟他相似,至于所谓的有人生没人养,大概是我遗传某代的不良基因而绝不是来自父亲。”
母亲看着我,眼中透着浓重的悲伤,“暮生……”
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父亲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坚持要到这里来,但如果你是希望我认祖归宗,还是算了吧。离开周家这么多年,我们都活的很好不是么?我在玉都有套大房子,还有份不错的工作,足够可以让你安稳养老。比起仙渡,我更喜欢那里的生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再也不要回来,这座充斥着腐烂、污秽和狂妄气息的宅院,多呆一刻都令人作呕。”
“这是你父亲临走的愿望……”
“你也说了是他的愿望,而不是我的。我敬重父亲,但不意味要沿着他预期的轨迹去走。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也会希望我们活的开心自在,而不是寄居人下饱受羞辱吧?”
“你们!”祖父气的嘴唇哆嗦,挥舞着拐杖击向母亲,“你们都给我滚!全都给我滚!”
倘若不是我手快接住,拐杖定然重重落在母亲的后背上,母亲已近花甲之年,怎么受得了他这种暴力对待?
祖父见拐杖被扣,便用力拉扯几下,见我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整张脸都被气得充血。
众人皆知他脾气,竟然也无人上前劝阻,或紧张或木然的看着这场事不关已的闹剧。
“反了反了,你这混账,难道想跟我动手不成?”
“如果再对母亲无礼动粗,我不介意陪你一起锻炼身体。”
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我尚不畏惧,更何况是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为老不尊与幼不敬,人要尊重必先自重,以德报怨何以报直?
祖父被我的坦白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这才松了手,同母亲道:“我们走吧。”
祖父在后面狂狮一般的怒吼,“你们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都别想再踏进来半步!死了也不能入我周家祖坟!”
这种事拿来要挟旁人或许奏效,我是连瞥他一眼都不屑的。
走出大门后,顿感浑身轻松,就连空气也变得清新美好起来。
母亲神情有些复杂,看不出伤心难过,却也没有像我一样大刑获释。
“暮生,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字字发自肺腑。”
她顿了片刻,轻声道:“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怎么样都好。”
我胸口暖暖的,握了握她的手,“离开仙渡,跟我回玉都吧!”
我承认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存了些私心考虑,但却是真的想要帮她换个环境,让她生活质量更好一些。
“好啊,人老了变得不中用,以后就要靠儿子啦。”她露出很淡的笑容,就像是二十年前,每天送我去上学的温婉模样。
“周暮生!”周成远喊住我,助理陈辰提了个篮子自门里追出来。
这是母亲拿来装鸡蛋的,我接过来,跟他说声谢谢。周成远叼着烟立在门前,棱角分明的脸被烟雾遮得模糊不清。
这天过的很不愉快,我庆幸母亲没有带善水一并前来。
然而到了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善水不来的真正原因,母亲说祖父害怕,是的,她用了害怕这个词。
我实在想不通,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敬山怎么会惧怕一个没成年的孩子。
母亲也说不清楚,只道将善水抱回来那年,祖父就开始疑神疑鬼,说这个妖孽将来会害了他,所以才找了借口将他们逐出诸葛镇。
说完母亲叹了口气,“善水这孩子连蚂蚁都舍不得杀死,又怎么会害他呢?”
“许是亏心事做太多了吧,谁知道!”我笑着推下眼镜,天上几朵白云被风推着快速飞过,其余地方蓝的像片大海。
玉都什么都好,唯独空气质量,天也总是灰色,这点跟仙渡怎么都比不了。
晚饭时善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不喜欢老太爷。”
我对此表示理解,“他的确不是一个容易让人喜欢老人。”
然而问下去,善水不喜欢祖父的理由却很新奇。
“他身上很臭,靠近了我会无法呼吸。”
我认真回想了下,却在这点上没有任何印象,略感疑惑道:“真的很臭吗?”
“是啊。”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吧,所谓的老人味,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而讨厌一个人。”
善水摇头,“不一样,有臭味的都不是好人,奶奶就不臭,之前送包子的那位太爷爷也不臭。”
我饶有兴趣道:“这么说你鼻子还真灵,能闻得出谁身上香么?”
他耸耸鼻子,“爸爸。”
“嗯?”
“爸爸身上就就很香。”
我摸摸光滑的下巴猜测,“大概是剔须水的味道?不过我闻不大出来。”
他也好奇跟着摸了下,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又道:“警察哥哥身上也香。”
警察哥哥?应该是指段策没错了。
我放任他的指尖在下巴上摸索,语气却很郑重道:“每个人有有或多或少的体味,人性善恶不能根据所谓的香臭简单判断,简单的说就是臭的不一定是坏人,香的也不一定是好人,懂么?”
他似懂非懂的哦一声,也不知道记在心里了没有。
晚上横死荆棘丛的亡灵又来了,似乎铁了心要打持久战,不过这次没敢擅自越界,而是隔了院墙呜呜的哭,听起来还真有些凄惨。
不过这简直是要挟,我愈发坚定决不妥协。
哄善水闭了眼拿哭声当作催眠曲,两人竟也能一觉酣睡至天明。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终于开始放晴,太阳黄黄暖暖的挂在树梢,像个诱人的咸蛋黄。
虽然已经计划好正月初离开仙渡去玉都,母亲却依旧对这个年格外上心,特意列了个单子,让我跟善水去附近镇上置办年货,却不想为此招来了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招惹麻烦
小孩子我很喜欢赶集,可以一边吃豌豆黄和炸年糕一边挑选新年礼物,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春节更值得期待了。
然而善水却目不斜视的穿过闹市,路边明明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小吃和玩具,但是视而不见,即使我主动询问,他也一幅不感兴趣的摇头。
我们买了鞭炮和木刻版年画,准备前往肉店的时候,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群闹哄哄的人群。
我眺望了一眼,便看到中间穿着便衣的段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鹤立鸡群的身高和长相,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我在外围犹豫了半秒钟,便决定留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跟段策一起被围观的还有个年轻女孩,鹅蛋脸柳叶眉,杏眼闪动着委屈的泪光,紧绷的嘴角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倔强。
俊男美女的组合,难怪吸引这么多人看。莫非是男女朋友发生口角争质?但是以段策的性格大概不会喜欢将感情生活暴露于外人眼前。
段策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孩,一句话也不说。
僵持了约有两三分钟后,女孩终于忍不住抱住段策,趴在他肩头哭诉道:“从玉都到江城,江城到维斯,最后竟然一声不吭来了仙渡,如今见了面,难道跟我都没有任何话说么?”
对于她的触碰,段策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表情,却是不耐烦的警告,“走开。”
女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花那么多时间才找到你,这就是你对我说的话?”
段策眉头微皱,“再说一次,走开。”
“我不走!”女孩固执的扣紧双臂,“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才不走!”
段策手臂用力,一把将女孩推了个踉跄,“别再来烦我。”
女孩子站稳脚步后,白着脸呢喃,“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你知道,没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段策平常如常道:“那你就去死吧。”说完扫了眼众人,大家都好似浑身不自在,全都若无其事的散了开。
女孩咬着下唇,眼神绝望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最后掩着嘴巴跑了出去。
段策的话直接又伤人,不知道那女孩是否会为之想不开……正犹豫要不要跟去看看,段策便走了过来,看着我手里的东西道:“原来是买年货,我还以为老师特地跑来看戏。”
我将买好的东西交给善水看管,临走前却有话想要同段策说:“戏如人生,但是人生跟戏不一样,剧终拉上帷幕后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对于别人给予的感情,你可以不喜欢,但绝不能肆意践踏,因为或许有一天,你也会跟轮落到跟对方落得一样下场,对某个人付诸真心,但是求而不得。”
段策盯着我微笑,语气缓和下来,“老师还是跟过去一样喜欢说教,不过您心里一定赞同我的拒绝行为,因为什么样的女孩跟我在一起都是浪费,对不对?”
我无话可说,顺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集市上人很多,无意识的情况下常人会选择人最少的地方走,我按自己的推测去走,最后来到了一个老宅前的荷花池。
那女孩果然在,正踩着池塘上的冰往中央走。
这里来说相对偏僻,路人也很少经过,两边的老柳树光秃秃的擎着,显得格外荒凉。
我停在柳树下静静看着,没有打算直接上前呵止女孩的危险举动。
我也曾年轻,却未经历过爱情,所以至今不懂这种可以让人轻而易举放弃生命的东西。
但是人活着,可以眷恋的东西还有很多,譬如亲人、朋友抑或是未来即将发生的无数美好可能,一个成年人因为这点挫折就选择自杀,这决定实在莽撞轻率,她应该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大雪过后的天气并不怎么冷,所以冰也结的不厚,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我甚至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
女孩走了几步后,似乎开始犹豫,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后却继续往前走。
脚下的冰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开始碎裂,女孩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她开始下意识的挣扎,想要抓住一块可以借力的东西,但是冰面却碎的越来越大。
“救……救……命!”她慌张无措的看下四周,终于看到了我,开始发出惊恐的求救。
我没有动,像个冷血杀生在看生命逐渐消失。
女孩终于掉了进去,我在心里默数十秒才决定下水。
在这样的冬季,穿着棉服尚不感觉温暖,下到水里更加显得阴寒,还好冰面碎裂可见度不错,找到女孩并没有花费太久。
吃力的将人拖出池塘后,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冷意深入骨髓,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女孩昏了几秒钟,睁开突然僵硬着身体大哭起来,就像个劫后余生的小孩子。
我吐口气,“还能走路吗?”
她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还是大声的哭。
我干脆将人抱起来,准备去附近找些干净的衣服换下来,不然会冻坏身体的。
走出巷子后就看到一家服装店,顶着众人诡谲的目光,我掏出几张滴着水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