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太太哭得正起劲,也就这屋里中的年轻人关注他了。
年轻人看着如饿死鬼般的陈柑,嘴角撇出抹弧度来,只是在那张淡漠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嘲笑的意味。
等陈柑填饱肚子后,年轻人又利索的收了东西,回到老太太身边,接着轻声安慰。闲下来的陈柑有些不自在,背上的包本没多少东西,可这会却觉得很沉,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的放在了自己脚边的地板上。
陈柑刚把包放下,就听到屋门被大力撞开,受惊看去,是个脸色发白的中年人。中年人把弹回去的门按好后,扶着一位颤巍巍的老爷子进了屋。
陈柑一看到那老爷子,就浑身不自在起来。与陆先生长相相似的脸上,那双混浊的眸子没有一点温和,凌厉之气压得陈柑下意识的弓起身子,整个人缩成了团。
年轻人正给老父子倒茶,一见垮着肩膀满眼惊惧的陈柑,无声的嗤笑了下。
老爷子在老太太身边坐下,从中年人手里接过年轻人倒的茶,抿了口之后,就看着陈柑一语不发。
陈柑被看得压力山大,心里的一点勇气值刚好积满,就壮着胆从脚边的背包里外侧抽出一封发黄的信来。
“您是陆先生的弟弟吧,这是陆先生让我给您的信。”陈柑只敢看着老爷子的布衣,递信的手抖得不行。好在那中年人及时接了过去,就在这时,刚松口气的陈柑听到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大哥,走得安心吗?”
陈柑愣了愣,正视着老爷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先生走的时候,他并不在场,陈柑也不会因为陆先生脸上平和表情来判断,那样太武断。顶着老爷子的目光,陈柑感觉后背都汗湿了,这时候,那个年轻人开了口,“大爷爷去年的信里不是说过了,二爷爷还是快些做准备的好。”
陈柑听不明白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却知道身上的压力没了。接着便见那老爷子不再理会他,只是狠狠瞪了插嘴的年轻人一眼后,从中年人手里接过那封陈柑找得脑子都要糊了的信。
那信是陆先生留给他的字条上画了圈的,相处一年来,陈柑明白那是很重要的意思,在等待殡仪馆的时候,陈柑在观里的房梁上找了好久才摸到被藏得十分隐秘的信。陆先生指定的信交给老爷子,并且十分用严肃的语气告诉陈柑,他必须呆在陆家。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看着这位比陆先生还要苍老的弟弟,陈柑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勇气值都见底,能接着喘气,就已经是英勇了。
老太太从陈柑进屋之后一直在哭,老爷子来了之后,才抱起陆先生的骨灰,靠在沙发上发呆。老爷子把那信仔细的看了两遍后,小心折好后压到膝上,一双眼睛看着陈柑陷入深思。
本来因为老爷子转移目光后变得安心些的陈柑,又因为被盯上,全身僵硬起来。陈柑保持着被陆老爷子对上眼的姿势,在心里艰难的数着数,这是陆先生教他放松身体的方法,虽然没啥用,但注意力好歹是转移了。
“你叫什么名字。”
陈柑正跑神,吓得连忙回道,“陈、陈柑!耳东陈!木甘柑!”
老爷子点点头,目光转向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年轻人,“你们那边是怎么说的?”
“就这几天了。”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回道,一双眼睛盯着受惊的陈柑,不知在想什么。
“老大留了些东西给你们。”老爷子放松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盯着不远处镶在墙上的全家福,喃喃道,“等三儿到了,你们就去取吧。”
年轻人正惊讶,却在听到老爷子后半句话后,脸色又恢复了冷漠,“那小子也在名单里?”
老爷子猛的看向年轻人,惊道,“名单!?”
话一出口,年轻人的脸色也变了,“大爷爷信里没说?”
充当木头人的陈柑愣愣的看着老爷的脸色瞬间变黑,心里嘀咕着不愧是先生的亲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老太太动了,她小心的把陆先生的骨灰放在屋里一处小型佛龛里,年轻人在她起身后就跟着,这会手里正抱着从佛龛里取出的佛像紧张的看着老太的一举一动。
“名单并不是名单,是基准。”
被年轻扶着往沙发处走的老太太突然冒出的话,让老爷子和年轻人都是一惊,那中年人这会儿也开子口,“姨,这是大伯说的?”
老太太摇摇头,看向照片墙上居中的一处,哑声道,“那地方,我也去过。”
屋里瞬间沉寂下来,陈柑不自在的挪挪屁股,想着什么时候开口离开的好,这气氛真是让人不自在。
过了几分钟的样子,楼下传来一声声刺耳的车嚎,顺带着还有一人的吼声,叫的是个名字。陈柑琢磨着楼下那个中气十足的小伙子,对他女朋友肯定不怎么好,瞧那不耐烦的声音,这个叫张春晓的姑娘跟着他肯定遭了不少罪。
陈柑正想着,就被人拉着手臂从沙发上扯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年轻人拉出了门。不明状况的下了楼,就见一个靠在军用吉普车门上的冷脸壮汉,对着他就是一顿吼,“老子叫了你这么久聋哑了是吧!应都不会应一声!”
陈柑脚立马就软了,泪流满面的想那位姑娘是不是站在他后面,怎么就对着他吼开了。
“又被甩了?”年轻人的声音带着股嘲讽,“我早说了,眼瞎的姑娘才会看得上你这种人。”
年轻人把傻眼的陈柑往后座上一塞,自己也坐了进去,对着恼羞成怒正准备吼的汉子轻飘飘的来了句,“没弄到手,欲求不满了?要不要给你找位姐姐放松一下再走?”
汉子的脸立马扭曲了,陈柑看着那比自己和身边这位名字十分优美的年轻人壮实了一倍不止的高大男人,再次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谁知道那汉子呼哧呼哧粗喘了几口气之后,冷哼着坐上了车。等汉子开着车出了小区,陈柑还是有点状况外,这事……就这么完了?
生平头次坐这种防震特好的车,陈柑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感,见壮汉和直肠子年轻人是真的和解了,压抑着小开心东瞅西瞅。
张春晓看了眼跟多动症似的扭来扭去的陈柑,正想说什么,就从后视镜里和开车的三儿对上了眼,两人互相鄙视了一阵,又冷哼着同时转开了眼。
兴奋劲终于下去了的陈柑,在晃悠的快要睡觉的时候,下意识的问了句,“咱们要去哪?”
开车的三儿嗤笑了声没有回答,坐在陈柑身边的张春晓却是困意瞬消,还拿出了陈柑特无法理解的眼神看了陈柑好大一会儿,直到陈柑僵成棍状才转开眼漫不经心回道,“现在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就是……邻市有位朋友,心脏出了些问题……”
陈柑似乎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巴往车门上缩,张春晓侧过脸冷笑了下,“年轻人,太过轻信他人可是会致命的哟~”
“你、你、这是犯法!你们不能这么做!”陈柑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张春晓被他的反应激得冷笑的更夸张,“犯法?老子就是法!”
陈柑瞬间泪奔了,这陆先生是要拉着他垫背吗!他家的亲戚怎么这么可怕啊!皇城根下根正苗红的纨绔盛世豪跟他比起来,简直是要太亲切可爱了好嘛!陈柑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再也不会讨厌盛世豪了!下次见面一定要给盛先生一个友好的拥抱,如果他还有那天的话……
看着风中凌乱,虎目含泪状的陈柑,张春晓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开车的三儿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这两个奇葩,尤其是被张春晓的笑容吓到呆滞的陈柑,无语良久。
又惊又惧又紧张的陈柑在车子下了高速后,被颠簸的路面晃睡着了。
陆家2
张春晓看着靠着车窗,张着嘴巴睡得毫无形象的陈柑,心里没来由得一喜,嘴角又扯出了微笑的弧度。开了将近三小时的三儿,本来就被入山后糟糕的路况勾起了心里的火气,这一瞥见笑得神叨叨的张春晓,就忍不住了。
“怎么?又对直男一见钟情了?”
三儿的语气十分的不客气,而那内容也十分的那啥。要是陈柑醒着,只怕会哆嗦着往车座下钻,气氛好可怕!虽然他们要把自己给卖了,可是能不打架的话就不要打架啊!不要在他牺牲之前留给他恐怖的记忆好吗!(作为一个憋着一口气只为工作的陈柑,他十分认真的发问,‘直男是什么,能加工资吗?’)
张春晓冷哼了声,懒懒道,“怎么?你吃醋?”
三儿的手一抖,方向盘被带得一歪,车子差子翻到山道边的湖里。看着三儿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张春晓觉得十分愉悦,心情很好的拍拍副驾驶的靠背,催道,“快走吧,现在这时候一点功夫都不能耽搁。”
陆三儿回头看了张春晓一眼,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了让张春晓气得额角暴起的三个字,“对不起。”
等陆三儿再次上路了好大一会儿,张春晓才吼道,“滚你/妈的蛋!对你大爷不你大爷起你大爷!你他/妈就是头猪!老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操!当年老子可不就是瞎了眼该死的非洲该死的附体者该死的陆三儿!你他/妈再跟老子提这事老子腌了你这头猪!”
睡梦中的陈柑哈哈的笑了声,打断张春晓的怒吼后又嘻嘻的笑了声,等张春晓的眼刀刮过去的时候,人砸吧着嘴来了句,“嗯……这猪肉好吃……老娘也多吃点……”
张春晓嘴角抽搐了着按了按眼角,缓了缓神对十分认真的在开车陆三道,“你现在这人高马壮的样,就算改了性向,老子也不可能要你。”
“……那我就放心了。”
张春晓哼哼道,“三年前就没惦记您了……不过,现在这长残了的魁梧相倒真是5A/级的防御网!”
自这句话后,两人再没有交谈,半个小时后从美梦中醒来的陈柑,呆呆扫了眼窗外的景,而后揉着眼睛问道,“不是去换心吗?怎么进山了?”
“……大爷爷从哪弄来这么一小友?这也太……”陆三儿的蠢字在陈柑认真的目光下咽了回去,“放心,有你献身的机会。”
这一语双关的话,不明真相的陈柑完全不懂,他只是长长的哦了声,然后看着窗外有些眼熟的夜景去了。而张春晓奉送给陆三一个‘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的眼神后,就观察起了呆呆的陈柑,并在心里不停的下着评语。
可看来看去,陈柑给他的感觉就一个词,邋遢!邋遢!看来看去还是邋遢!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邋遢的人呆得可爱!毛啊!那打结的头发里不愧是鸟窝,除了草叶树枝居然连鸟毛都有!靠!陈先生是真的要在脑袋上筑个鸟巢吗!还有那断了不知多少次的眼镜腿只是用透明胶粘了下就用真的可以吗!没看到那条可怜的腿都从耳朵上掉下来了吗!胡子胡子……为什么留的是八字胡啊喂!陈先生您那瓜子脸加上那一米八都不到的身姿配上八字胡以后显得很猥琐啊喂!U-c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秋子产看到绝对会杀了把八字胡侮辱的陈先生您啊!为什么他要闲得没事打量这个邋遢到不行的人啊!为什么他的眼睛在夜里也会看得这么清楚啊!最可恶的是大爷爷您都教了陈柑一些什么啊!为什么他会这么邋遢!
被张春晓越来越悲愤的目光盯得汗毛直竖的陈柑,在车子停下后重重的呼了口气,看着静静立在月光下的道观道,陈柑这才发觉自己有多少喜爱这里!
“东西在枯井,你下还是我下?”张春晓边从后厢翻东西边问站在车边抽烟的陆三儿。
陆三愣了愣,笑道,“你下。”
张春晓扫了眼语调诡异的陆三儿,正想说什么,就看到陈柑从边上晃过,瞬间明了。白了陆三儿一眼,继续收拾东西,直到陈柑进了观,才冷声道,“少给老子玩这套,膈应!”
说完拎着东西进了道观,陆三儿呆站了会才进了院。陈柑已经把卧房的蜡烛点了起来,正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张春晓正站在院中靠后的一个角落搬石头,看见陆三儿吼着叫他快点。
“也不知道大爷爷是怎么把这么重的石头压上去的!连我都搬不动!”张春晓脸都憋红了,那石头还是四平八稳的躺在原地,气得了一脚踹了过去。
“再一起试试。”说着陆三儿就把手放到了石头上,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张春晓踹到边上去了。
“滚蛋!陈柑你给我过来!没看到忙死了吗!”被张春晓吼得脸色惨白,陈柑畏缩着挪了过来,小心地问,“怎么了?”
“蛋!你没长眼睛啊!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陈柑,在看到道观后就明白张春晓路上那话是逗他玩呢,因为和陆先生相像的这点,陈柑还对人起了点亲近的意思,这一吼之下啥庆幸都没了,哭腔都差点带出来,“先生说……那是个小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