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日带着手下女妖为墨魇收拾布置好这儿后,桂儿还是第一次进这儿来。殿内大部分摆设都与从前一般无二,只是多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就像窗下多了一张宽大舒适,铺着白色丝缎的软椅,一边桌子上对了好几个形状古怪的酒瓶子,小几上多了几盆地府罕见的月季花,台上多了一面铜镜,还有几件明显是白白才会感兴趣的小姑娘玩意儿。
不少东西在凡间看着可能平凡普通,但在阴间却很是稀罕……不用问,应该都是墨魇替白白张罗来的,从这些小节中便可知道,墨魇对白白的在意远超过对其他任何女子,甚至超过他自己所以为的程度。
桂儿看着小褥子上睡成一团的白白,好像一个毛球一般,身子随着呼吸规律地一起一伏,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说不出的温暖可爱。
对着这样一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娇气小动物,确实让人难以升起戒心,也许正因为如此,白白才会在不知不觉间与墨魇离得这样近。
桂儿微微叹口气,站起身走到殿外去守着。这里离鬼门关不算很远,但也不够近,所以听不见鬼门关那方的半点声息,那里现在也许正在进行一场大战,桂儿发现自己没有像以往那样期待兴奋,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落寞。
玄冥魔蝠盘膝坐在前殿内,今夜的行动,墨魇刻意没带他们二妖,一来是他的性子太习惯于独来独往,二来确实是顾虑到两人的立场。他没有打算在地府久留,过完七月他就会带着白白离去,玄冥魔蝠与琉璃妖妃二妖一开始便投靠于他,他就算不能一直把他两妖带在身边,也希望他们日后即使留在地府也能继续呼风唤雨,成为地府中最强大的势力,算是对这两妖“识相”的一点回报……说到底,墨魇是个很护短的人,既然承认了这两个妖魔是他的下属,便不愿意他们受委屈。
如果今夜把他们带去,直接对地府妖魔大开杀戒,即使那些妖魔们一时慑于他的法力不敢如何,日后他不在了极可能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经过连日来的离间用计,现在地府中较有实力的几只叛军已经在几轮兼并中损兵折将,加上今日的擂台大战,最具实力的九大叛军头目全数或重伤、或身亡,他们的手下兵将只剩下自立为主、归附其他叛军或被屠杀几条路,不管哪一条,势力必将重新洗牌。
现在只有三路叛军是在墨魇的支持下保存了最大实力的,分别归属于琉璃妖妃、玄冥魔蝠与绯瑜三妖,而过了今夜,绯瑜一支也将成为过去。
到了七月结束之时,可以想见,地府中将会是琉璃妖妃与玄冥魔蝠二妖的天下。对于这一点,二妖心里有数,自然对墨魇再无异心,而且墨魇也曾许诺过,旁人出不得地府,他们日后却可随意进出。
这话如果别人说,他们还不一定会相信,只当是哄骗他们的伎俩,但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彻底见识过墨魇的厉害所以他们对此毫不怀疑。
鬼门关一如云起所料,当夜便有数万叛军骤然赶到,发起一轮猛攻,然而武曲星君等人组织好的守门攻略,却半点没派上用场……
绯瑜与另外几名几日纠合起来的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赶到城下,今日擂台上仙魔大战,她虽然没有亲见,却也已经详细听手下转述清楚了,应该说在整个地府中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她没想到自己盘算了这么久的事情,最终竟然坏在一只小小狐仙身上!
枉费她甘冒大险去暗算云景,结果仙魔大战仍是输得一败涂地,地府众路叛军眼见无望,纷纷转头盘算着如何自相残杀抢夺地盘,绯瑜好不容易说服的几名联盟之人态度也顿时暧昧起来。
来鬼门关之前,他还私下联系过之前与她暗下结盟的叛军头目,结果对方不咸不淡地扔回几个软钉子,就是不肯再提闯关之事。
其中一名头领的说话更加直接:“绯瑜夫人,我们不像你,巴上了魇君大人,就算出不得这地府阴司,凭着你现下的声势,要当地府第一人都不成问题。魇君大人有言在先,谁敢违约闯关,便是杀无赦的下场,地府阴司虽然不好,但老子还没活够,不想自寻死路!不如这样,夫人你带着你的人去闯关看看?嘿嘿,就算不成,魇君大人与你的关系,莫非还真能杀你不成?如果成了,老子此后便奉夫人为主,鞍前马后伺候夫人到凡间的花花世界去享福!”
绯瑜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又无可奈何。她偷偷暗算云景打算嫁祸他人的事情,墨魇想必已经知道,这个男人的权威不容侵犯,就算他对云景的生死漠不关心,也定然见不得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去私下行事,现在等于一把钢刀悬在她头上,只看墨魇什么时候发作,这一刀便要落在她身上。
如果这事没有暴露,她兴许会隐忍一时徐图后计,但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已经容不得她坐以待毙了,所以她只得孤注一掷,趁着天庭的兵将大胜之后或许会松懈的最后时机,带着所有鬼卒妖兵前来闯关。
只要闯到凡间去,墨魇大概不至于会为了她这种小人物而费力气追踪剿杀,兴许便能有一线生机。
出发前,绯瑜召集手下最精锐的鬼卒妖卒,做了一番动员,只把众妖魔鬼怪说得激动不已,这才带着他们一轮急行军直闯鬼门关下。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与墨魇的关系“不同一般”,兴许真让墨魇发现了也未必会赶尽杀绝,但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令她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所有力量全数出动。
远处鬼门关下大大洞开的阳门,仿佛黑夜里唯一的光明,吸引着这数万大军如飞蛾扑火般一往无前往前猛冲,只要过了那一道门,就是凡间的花花世界!
这道阳门,他们曾经远远观望过无数次,每次看到的都只是一片柔和而明亮白光,看不到门后的境况,今日冲到门前不远,赫然发现白光中矗立着一道黑影,那是一个人,一个绯瑜绝对不想此刻撞上的人——墨魇!
墨魇姿态轻松悠然地站在阳门之前,唇边甚至带着一丝笑容,只是那丝笑容更像是猎人看见猎物落入陷阱时露出的得意微笑。
所有鬼卒妖兵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两眼惊恐地看着阳门前的这一尊杀神!墨魇的厉害他们即使没有亲见这些天来也已经如雷贯耳,他不久前在擂台上所说的话言犹在耳,不由得他们不害怕!
绯瑜身边几名统领都不约而同看向她,绯瑜强自镇定走到队伍之前,笑道:“见过魇君。”
墨魇看着她慢慢道:“你终于还是来了。”这话不知惋惜还是庆幸,绯瑜听得心惊肉跳,心道:莫非我的所有算计都落在他眼中了?他……他之前为何从来不警告于我呢?
“魇君,奴家自作主张是奴家的错,请魇君责罚!”
“你自尽吧,我留你魂魄不灭。”墨魇觉得自己这个条件不错了,魂魄不灭就能转生投胎,虽然法力修为尽毁,但总比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要好上太多。
绯瑜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嘶声道:“奴家……奴家对魇君尽心侍奉,魇君何以这般狠心!”
墨魇冷冷看着她,既不反驳也不答话,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绯瑜真的怕了,顾不得面子,一下跪倒在地哭道:“魇君饶命!奴家知道错了!魇君饶命!”
诱狐 117 凶狠的男看护
墨魇没有理会伏在地上哀哭的绯瑜,扫了一眼面前不远处的鬼卒妖兵,目光所及,所有的妖魔竟然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几步,如果不是他们身后的妖魔退得慢拦住了退路,他们还想退得再远一点。
“我数三声,仍在此地的就与她一道去吧。”墨魇想到白白此刻应该已经被带回平等王大殿里了,她身上受了毒伤,肯定很难受……这么一想他一刻也不想与这些跳梁小丑纠缠,开口道:“一!”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远远地传扬开去,连队尾处压阵的妖魔都能清楚听到他的说话,一些被裹挟着前来闯关的普通鬼魂躁动起来,他们一开始就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中来,不过是受了怨鬼恶灵的要挟,强行被掳入队中,知道会有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危险,一个个只想尽快逃走。
今日闯关的队伍,打前锋的都是这些普通鬼魂,对返回凡间有很深执念的冤鬼恶灵紧跟在他们后面,驱赶他们前进冲锋,普通鬼魂没有什么法力,又最接近墨魇,当场就慌乱起来转身想跑。队伍中部的冤鬼恶灵们不甘心就此离开,又没胆子继续向前,一时踌躇起来,猝不及防被前队的受惊逃窜的鬼魂一冲,当场乱了阵脚。
绯瑜带来的妖魔头目本来可以指挥整队,但是此刻他们同样六神无主,拿不准自己该转身逃跑还是留下来拼一拼。
“二!”墨魇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时大部分鬼卒妖兵已经陷入恐慌,打前锋的那些鬼魂们不顾一切四散溃逃,遇上挡住他们退路的鬼怪,也不管是不是冤鬼恶灵了,统统先推开打倒了再说!由恐惧所激发的求生欲望压倒了一切,很多还在犹豫的冤鬼恶灵甚至跑得慢一点都给前方溃散的鬼魂冲散,极个别试图拼死闯关的恶鬼妖魔们抵不过排山倒海涌来的鬼魂,场面彻底混乱,绯瑜带来的队伍开始疯狂的自相残杀与溃逃。
绯瑜见到这样的情状,知道真的大势已去,扑上前去抱住墨魇的双腿,哭道:“魇君,是奴家的错,奴家不该为了心里的执念违抗魇君的意旨,魇君你饶过奴家,奴家愿生生世世为奴为婢伺候你,报答你的不杀之恩。”
墨魇低头看了她一眼道:“太迟了。你真的不愿自尽?”
绯瑜尖叫道:“不!不!”
墨魇觉得眼前红影一闪,绯瑜忽然猛扑起来从背后搂紧了他,千万支血红的长矛尖啸着从四面八方向墨魇身上刺去。
他的身体被牢牢圈住,一时动弹不得,眼看着那些长矛就要刺入他的身体,绯瑜放声大笑,恨声道:“就算死,我也要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做垫背!”
绯瑜正得意,忽然发现手上一空,墨魇不见了踪影,一支支熟悉的赤红长矛直直插入她的体内,她一时还没意识到疼痛,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她用自身精血修炼的法器,怎么竟然会扎穿她的身体,要她的命?!那个男人呢?她明明用法力将他束缚在自己身前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恍惚中听到墨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看来你是选择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
不!不是的!绯瑜在心里大声抗议着,喉头却只发出一阵含糊地怪声。
正在混战的鬼卒妖兵听见墨魇的声音平静地宣布:“三!”
所有妖魔鬼怪惊恐地回头,正好看见被自己的法器扎成刺猬一样的绯瑜,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化作一团血雾的可怖情景。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自墨魇那边传来,好像无形的声波,一浪接着一浪传来,他的身体缓缓升到半空,定在阳门上方。
阳门那一片雪白的光芒一阵扭曲,最终化作散碎的白色星光,飞散向各方,白光之后不是凡间的花花世界,而是泛滥而起的忘川河,红红黄黄的河水自阳门涌入,瞬间淹没了最靠近鬼门关的那些鬼卒妖兵,他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河水灭顶。
忘川河不是一般的河,河水中漂浮着大量的冤魂,这些冤魂在河中互相吞噬,以魂魄为食,等闲鬼魂一旦落入河中三魂七魄就会被撕裂吞食,永不超生。
泛滥的河水很快就把鬼门关下的大片土地变成泽国,一些法力较强的妖魔奋力想要跃出水面逃生而去,但是当他们挣扎到水面时,方才发觉水面上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墙,他们可以看到地府黑种泛滥的天空,但是却呼吸不到意思气息,更无法穿透这堵无形的墙,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被水中的冤魂们蚕食凌迟。
鬼门关上的天兵天将看着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半点没有敌人被全歼的快意,只有深入骨髓的惧怕,这个墨魇太可怕了,幸好他们不必与他正面为敌,幸好这次他似乎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否则有这样的敌人,简直生不如死。
云起、云阑也在城楼上看到了墨魇行凶的全过程,向来木讷少言的云阑忽然开口道:“他不好,师妹不可以跟他一起。”
云起眉头轻皱,苦笑道:“残酷嗜杀,冷血无情,确实不好。云阑你是怕有朝一日他对师妹情淡爱驰,会伤害她吗?”
云阑重重地点头,刚才他不管那个红衣女妖如何哀求,依然狠下杀手的一幕太让人心惊了,难保他日后不会对小师妹翻脸无情!小师妹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嗜杀的魔王身边?
如果可以选择,云起也不愿意把白白交给墨魇,墨魇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白白在他身边太危险了。不过要如何把白白安全地带回青凉观,而墨魇又不会上门纠缠抢夺,似乎很难。
“这个月还剩一半,到时我们让师父定夺吧。”今晚之后,地府叛军估计有不少回吓破胆,再不敢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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