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深爱的人不必为我担心;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以我自己的名义,定期给他们邮寄大笔生活费,和他们梦想中的一切有形之物;他们去世后,我又以各种名义在物质上帮助他们和我的后代,直至那些后辈彻底将我忘记;然后,我再度孤身一人。
“我相信有不少超级神迹,也许十级和九级的人里也有——当然了,我不敢保证其他级别的人没有这种想法——岁月太无情,我们又偏偏是多情、感性的;所以我们中的大多数,注定忍受孤独;所以我们中的年长者,有相当一部分选择了自杀,所以我们中的超级神迹,寥寥无几!
“而很不幸,我正是这寥寥无几中的一位。这就意味着,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因战胜不了单项流动的岁月而不得不自行了断。我想,那无疑会对神迹这个集体,造成重大的损失。
“‘第五条,不得亵渎神之尊严、滥用神赐予的非凡力量肆意网罗、蛊惑凡夫及一切平凡生物,使其并入我们一列。’哪一个注册神迹不能熟练背诵狄安娜十三律?哪一个八级以上的神迹,没考虑过自己及所爱的人的未来?大家之所以不敢在所爱的人面前泄露秘密,是因为没有一个注册神迹不尊重神。可是,当那些自杀者的脸一个个从眼前浮过时,我们有没有认真背诵戒律、深思其中的内涵?
“‘第十三条,我们是至高无上之神洒向凡尘的怜悯之泪,于凡尘留下神的痕迹,当神需要我们、将我们召回时,我们将义无反顾,并带走我们的一切,不留下任何痕迹。’这说明什么?显然,神也是需要我们的;神没有召唤我们之前,我们没有自杀的权利。违背这一条,也许不会被判刑,但无论从良心还是作为神迹的职责上看,违背这一条,无疑将是最深重的罪。
“尊重神,尊重我们自己。我不能让自己走向死亡,可我实在受不住时间对我的折磨,我情愿违背较轻的罪名,让自己走出孤独,也决不被判赐与我生命的神,以及神赐与我的生命。所以,我在没有得到审判组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激发了我的一位亲人,一个后代。我的陈述完了。”
教室里寂静了片刻。
墨镜胖子首先发言:“李元虎,你的后代有许多,你为什么选中他?”
李元虎笑了:“很简单,因为这小子像当年的我。你们看看他的脸?尤其那双眼睛,和我多像?而且……”他欲言又止。
“请说下去。”墨镜胖子催促。
“而且那小子的父母离婚了,他跟着他爸过,他爸是个贪官;虽然只是个管片儿警的小小的副局长,可他确实是个贪官。我不能眼看着这个孩子学坏,才选择了他。”
“李刚,是这样吗?”
黑脸胖子的突然询问,让李刚吓了一大跳。他坐在那里,慌里慌张地张望李元虎,又张望讲台上的五个人:“什么呀?我爸那点儿啊?对对!是真的!可我跟我爸不一样,我比他有正义感多了……”
“好了,请你上前一步。”黑亮胖子打断李刚的发言,“和李元虎站在一起。”
李刚照做。
五位黑衣依次走下讲台,手拉手地将二李围在一个圈中。
现场异常安静,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看着。
只见五个人的墨镜镜片放出十道金色光束,光束对着二李从上倒下,各个角度地扫描。他们是在检验这两个人的心及灵魂有没有撒谎。
半分钟后,光束缩回了墨镜镜片内。
五位黑衣各自就座,相互点了点头,用思想交流了一下。墨镜胖子作为代表,击掌、高声道:“现在宣判!”他撑着双臂,从座位上站起,“经审判组商议,做出如下判决:李刚,以神迹手段干涉凡人,其时系凡人,与神迹行为无关,审判组无权审判。周超,违反狄安娜戒律第五条,念其受上级胁迫,系从犯,没收神迹能力一个月。李元虎,违反狄安娜戒律第五条,系主谋,念坦白态度良好、其情可悯,永久没收神迹能力两级。”他先看了徐之元一眼,既而把视线落到胡步贤与东郭身上,“原告与原告团,是否接受判决?”
徐之元没料到自己糊里糊涂地成了原告,不知所措地看看周超,想说点什么;对方正用眼角余光瞪着他,又让他把刚要出口的话有全都咽了回去。
这时候,东郭站起身:“阁下,请允许我?”
“请吧。”
东郭从他那件阿马尼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是徐之元交给他的那枚:“恐怕阁下忘了弗罗多魔戒。”
视觉系女孩接过戒指,交到讲台上。
东郭说:“李元虎用这只做了手脚的普通戒指蒙骗我署工作人员,我方请求审判组依此重新判决。”
13
13、NO。2 尾声 。。。
S。W。档案Ι
《我眼中的神迹》
NO。2 尾声
“反对!”
那几个坐在后席、徐志元不认得的人,全都怒气冲天地蹿了起来。其中一位披肩发女士,向讲台大声叫嚣:“戒指和违背第五律是一回事,不该单独提出!”
墨镜胖子把手指轻轻覆在戒指上,提取了上面的魔法记忆,对反对者说:“反对无效。”他再度转向李元虎,“真正的弗罗多魔戒在哪里?”
“在我办公桌抽屉里锁着。”李元虎回答。
“那么你承认是你拿走了魔戒?承认监守自盗?”
“我承认。”
“好吧,请把作案过程简短叙述一遍。”
“很简单,那个夹层的保管库是我设计并用魔法制作出来的。对我来说,只要有最外面那扇门的钥匙,剩下的路根本畅通无阻。换句话说,S。M。厅保管库的门、锁、密码之类,是为我以外的人设置的。
“我趁保管库看守员换班的空当,直接走进去、直接拿走魔戒,就是这样。当然了,如果这个东西落入外人手里,我也会很头疼,所以我把真的留在自己身边,去地摊买了个便宜货,再用临时魔法伪装一下,把他送给李刚。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制造一起事件,让李刚卷进来,激发他。总之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的下属、亲人,没一点儿关系。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
五位黑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墨镜胖子击掌宣布:“李元虎,审判组对你的新判决如下:没收所有神迹力量一年,永久没收神迹力量四级,你接受么?”
“我接受。”
“原告和原告团有什么意见?”
“没有。”
“被告团呢?”
一阵沉默。
“好吧。”墨镜胖子高举起右手,给了最两边的两位黑衣一个指示,“开始行刑。”他说。他身旁紧邻的两位,开始埋头记录起什么。
最两边的两位黑衣分别从脚边的方形小皮箱里取出一只水晶球,就像电影《哈利?波特》和所有西方魔法师题材影视作品里,最常见到的那种巫师水晶球。他们一人捧着一只球,迈着坚毅的步伐,走到周超和李元虎跟前。
“请把双手放到球身上。”
两位黑衣几乎同时说。
这个时候,原告团和被告团的所有人都从座位上占了起来,共同为这场“刑罚”作见证。
周超把双手放到水晶球上的一刻,球体内部顿时激起纷乱的蓝色闪电;闪电从球体内渗出,瞬间萦绕上周超全身;与此同时,他双手的掌心慢慢凸出了两个小小的浅青色光团;光团合二为一的刹那,被球体内部的闪电紧紧锁住了,萦绕在他身周的闪电也在同一时刻缩回球内。他打了个哆嗦。
“周超,”他面前的黑衣以缓慢的语速对他说,“神迹的力量可以剥夺,但永不可灭。这只球暂时封锁了你的全部力量,由我们代为保管。其间的一个月,你不得不像凡人那样生活,但切记,你仍是一名神迹。一个月后的这个时候,我们将通知你,让你取走属于你的全部力量。你应取走的力量是,二级半。”
同时,另一边的李元虎也以相同的程序被水晶球吸收了力量。只不过他被球内闪电锁住的光团,比起周超的更大、更亮,而且呈现出一种熟透的果子似的暗红色,还稍稍带一点深紫。
“李元虎,”为超级老神迹行刑的黑衣说,“神迹的力量可以被剥夺,但永不可灭。这只球暂时封锁了你的全部力量,由我们代为保管。其间的一年,你不得不像凡人那样生活,但切记,你仍是一名神迹。一年后的这个时候,我们将通知你,让你取你应该取走的六级力量,剩下的,由我们永久保存。”
仪式般的“刑罚”结束后,两名黑衣捧着充满力量的水晶球回到各自的座位,把球交给旁边作记录的同事,由这两个同事负责给水晶球贴上标签,再放回皮箱。
台上的五个黑衣人同时起立,依旧由中间的墨镜胖子宣布:“审判结束。”
说完,五个人同时转身,带着两只皮箱,迈进隔界,消失于现实世界。
视觉系女孩看了李元虎和周超一眼,也穿进隔界,追赶那五个人而去。
徐之元松了口气,想走过去和周超说几句话——他觉得对方肯定对他产生了些误会。对方似乎也有相同的意思,向他走了两步。
他们互相盯着对方足有三秒钟,徐之元刚要开口,李元虎突然一把勒住他年轻的部下,把周超强拖回原处,冷笑着插進话来,对徐之元身后的东郭说:
“还是那句话,难得超级神迹有你这样的后辈。可你想没想过,这些年你迟迟不能升职,为什么?因为你太习惯满足现状。你以为削弱我四级力量,对你们来说就算胜利?不,用这么点损失换来一个亲人永远的陪伴,就结果来看,是我胜了。回去转告你的头头儿小明,让他给你和你的喽罗们一些上得了台面的任务,不然白糟践了你们的才能!或者,你们向上面申请调动,我还是很乐意收纳有实力的年轻人的。”
东郭不作声。
李元虎古怪地微微一笑,给李刚和他的“被告团”使了个眼色:“我们走!”他威严地说,带着一脸愤懑的周超,后退着,退进隔界,离开了。
“老不死的,嚣张什么!”胡步贤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从后面走过来。
“可他说得没错,”东郭看着李元虎一行消失的方向,“表面上,我们好像赢了,其实是输给了他们,这恐怕早在李元虎预料之中。一个真正年长的神迹,往往他的智慧比力量可怕许多。”他陷入感慨中,片刻之后才露出笑容,“好了,我们也走吧。”
为避免与其他人不愉快地碰面,三人选择了从金界离开。
现实世界中的每一样物品,在金界里都会被如实反映出来——除了凡人,呈现出一种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冷金属色。
与影子界不同,这里的每样物品都是实体,可以触摸到冰冷坚硬的树叶、风中微小的金属颗粒、汽车擦身而过,看不到司机与乘客;自行车擦身而过,看不到蹬车的人;宠物从脚边擦过,看不到牵着它们绳索的主人——不知为什么,在隔界里,宠物反而比它们的凡人主人,甚至一些神迹的力量更强大;它们可以无拘无束地选择把自己的实体影子倒映在任何隔界中——也许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了不起的事;它们还能透过隔界,看到匿藏在隔界里、正观察它们的神迹;如果它们想,它们甚至可以直接走进隔界,并且像高级别神迹那样,在异质隔界中来回穿梭。
“下午倒休,回家吧?”东郭的声音在金界里回荡着金属质感的回音,他突然拍拍徐之元的肩,“小徐没什么事了吧?你也来吧?两梧堂。”
“我、我吗?”徐之元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他觉得对周超有些抱歉,也搞不懂为什么同行间要如此你死我活地争斗。那些低俗的凡人行当也就算了,没想到神迹也这样!有两句老话叫:同行是冤家、赌场无父子,看来是真的。
这些还不算,更叫徐之元吃惊的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东郭、胡步贤,还是李元虎一票,甚至周超,全像习以为常,居然还能谈笑风生!
另外,两梧堂不是他以前面试的地方吗?他问了句:“可是那儿下午没面试吗?”
“面试?”胡步贤爆发出一阵冷笑,“你以为我家干吗的呀?”他恍悟,“噢!对了!上回你上那儿面试来着吧?我倒忘了!我告诉你,本来有两个下午我该倒休,就因为要给你丫面试,休没休成!不让你找我,还想让我上单位?门儿也没有!”
他们穿出隔界,正好从国子监观书院胡同里传出。
徐之元稀里糊涂就跟来了,走出胡同、看见牌楼,才反应过来:“那、那什么,”他有点发慌,“我来真不要紧?”
“你要觉得要紧,趁现在快滚!”
“不要紧。”东郭打断胡步贤的粗鲁,又问胡步贤,“外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