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成为神迹。这显然违反了戒律。所以你接下来任务是,去厅里找你那位叫周超的临时搭档,告诉他你想了想,觉得嫌疑人交给他们太不公平,让他带你找他们领导——不要说出李元虎的名字。如果他说不,你就大声叫喊,把你们怎么让一个凡人进入隔界的事大声说出来,最好让服务大厅里的人听见。你要尽量装得很生气、很无措。切忌,别让他知道这是我叫你干的,明白了吗?”
徐之元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东郭对胡步贤说:“接下来的,按我告诉你的做……”他不知道东郭对胡步贤说了什么,也无暇过问,办事去了。
他通过隔界直接来到S。M。事件处理厅。
那里的保安已经认识他,友好地跟他打招呼。他觉得一会儿要在这儿大吵大闹,很对不起这位和善的保安,所以发自真心地对他笑了笑。
他穿过大厅,进入周超带他来过的走廊。两边的房门仍是紧闭着的。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逐个儿敲门,一边敲,一边大声嚷嚷:“周超?周超在不在?周超?你小子给我出来!”
不一会儿,房门陆续打开了,只有右边最里面的那扇紧闭着。徐之元知道,那扇门通往保管库。
开启的房门里陆续探出许多脑袋:
“谁呀?”“找谁呀?”“干吗呢?”
有人抱怨,有人凑热闹。
徐之元也不理会,依旧大吵大嚷地要找周超。
大约过了十分钟,周超从保管库那扇紧闭的房门里出来了。刚才有人受不了吵闹,给他打了电话。
“嗨,哥们儿,没回你们那儿啊?”
一见到周超,徐之元就装作很生气——其实他是真有点生气。他觉得不管怎么着,周超都不该用个假戒指糊弄他;而且胡步贤说的那句‘让人给玩儿了吧’,让他很在意。
他一把提起周超的衣领子:“走!找你们领导去!”
“干嘛呀你这是?有话好好说?”周超也懵了。
“你说干嘛呀?有你这样的吗?两人做搭档,你把我给涮了,你说我能跟你好好说吗?找你们领导去!我得好好儿跟他说说这理!”
“不、不是啊,哥们儿!我跟你这么说吧?你跟谁说也没用,这是干工作呢!我不是把戒指给你了吗?”
“你不跟我说这个,我还不来气呢!那破戒指不是你们的吗?你给我干吗呀?我当时弄不明白,过后还琢磨不过来呀?它要是真的弗罗多魔指,你能给我吗?”
周超低垂了眼皮。他那椭圆形的长脑袋上,留着很短的板寸,使他的脸看起来更长,俨然一个冬瓜。徐之元盯着他的脸看,有些莫名地诧异,放开了手。
两个人默然了一分钟。
周超整一整褶皱了的领子,很语重心长似地开了口:“爷们儿!咱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谁让你们那姓胡的当时没激发我,让S。M。厅得手了呢?要不咱俩现在也闹不这样不是?咱俩私人没过节,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甭说别的了!”
“不、不说怎么行!”徐之元转身推开了通往服务大厅的小门,叫嚣起来,“你们都听着啊!这S。M。厅太赖!我跟他们这儿一人干临时搭档,让丫给拖下水了不说,完了还赖账!他们硬逼着我把一个普通人弄进隔界了,让我顶缸!”
这番话引起大厅里一片喧哗。
注册过的神迹都知道,狄安娜戒律第五条明确规定:不得亵渎神之尊严、滥用神赐予的非凡力量肆意网罗、蛊惑凡夫及一切平凡生物,使其并入我们一列。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无疑意味着官方——厅——公然违法。
周超赶紧扑上来,捂住徐之元的嘴:“你丫疯啦?”他一字一字地低吼,“你不能为这点儿功劳这么整我呀?”
徐之元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这就是工作”,没有办法。他甩开周超,回眸怒视对方:“那你说,怎么办?”
还不等周超想出个答案,一个窗口后面的服务人员,从旁插了话:“你说的是真的?”
徐之元这才注意到,他正站在眉头标注着“业绩监察”的窗口下面。
12
12、NO。2 05 。。。
S。W。档案Ι
《我眼中的神迹》
NO。2 05
业绩监察,不只在神秘事件处理厅设立服务窗口,神迹管理总署也设有相同的窗口。它办理的并非机构内部事务,而是外部人员对该机构的投诉,一并监督所在机构内部存在的不法行为。
它既不属于神秘事件处理厅,也不属于神迹管理总署,它是凌驾于它们之上的第三方,直接受神迹审判组指挥。
窗口后面的那位服务人员,染着金银双色头发,化了个浓浓的视觉系的妆。如果这位不是女性,一定被人当二流子抓。
“我问你,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女孩将头探出窗口,再次向徐之元确定。
徐之元明白自己干了不得了的事,支支吾吾。可还不等他回答,窗口里的座机响起来。
“稍等。”双色头发女孩白了徐之元一眼,开始接电话。
周超想趁机把徐之元带走,刚巧女孩神速地挂断了电话。
“别走!”她尖尖地高呼一声,对周超使了个坏坏的眼神,“真是抱歉了,我接到投诉,同样是这个问题,恐怕你俩得跟我走一趟了。”说着的工夫,她从窗口后面绕了出来。
“等、等会儿?!”周超道,“我俩犯什么事了?再说怎么也得等立案之后,你才有权利……”
“不是你俩,是你。不过他也得跟着去。”女孩纠正,“已经立案了。这事很严重,审判组要求即刻审理,走吧。”
她没收了两人的神迹注册证,免得两人中途逃跑。一个神迹的注册证一旦落入审判组人员手里,不管这名神迹级别有多高,若执意做一名逃犯,则必须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能摆脱审判组通过注册证对本人的控制。
神迹审判组从来没有固定办公地点,只在开庭前夕单向通知相关人员到指定的地方来,且每一次的地点都不相同。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审判组内部人员受贿,同时也能确保审判组的独立性。
周超和徐之元跟着视觉系女孩离开神秘事件处理厅,乘106路公交到北新桥下车,然后步行进入一条胡同,拐几个弯,在一座中学门口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北京市第二十一中学!”女孩说,“现在学生们正上课呢,咱们得从隔界进去。”她率先进入影子界。
两人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完全没心思浏览从他们身边掠过的那些正念书的学生们的身影——反正那些学生,也包括老师,根本看不见他们。
他们踏上扭曲的影子台阶,绕了一圈又一圈,到了也不知哪个楼层,只见一扇扭曲的双开门前,站着两名戴墨镜的黑衣人。
徐之元听他们那儿的人说,审判组的人都是一身黑衣,这回真切看见,他竟联想到电影《黑衣人》和《黑客帝国》。不等他深入想象,那两名黑衣人已在影子界里替他们打开了大门。
他们走进去,同时穿出隔界,视野里再度被色彩充满。
这是间很大的电教室,窗帘全都拉开着,光线充足。黑板眉头上的投影幕布没有放下,所有电子器械也都没有打开——根本用不上。
那些码放整齐的高档课桌椅绝大部分空着,第三排零零星星坐了四五个人,徐之元只认得胡步贤和东郭多闻。
胡步贤一向少年的形象这时候完全派上了用场,他坐在教室里,俨然一个待讯的不良中学生,翘着二郎腿,一脸桀骜不驯;他旁边的东郭,就像这位中学生的家长,严肃而忧心忡忡地盯着讲台方向,双手抱肩。
与他们隔了一排的第一排座位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李刚,一个是徐之元不认得的陌生中年男子。李刚完全没有了“我是李刚、我爸是李刚刚”的蛮横劲头,畏首畏尾地缩在陌生男人旁边;至于那个陌生男人,他的一只手始终搭在李刚肩头。
徐之元注意到,他和李刚有点像,同样的单眼皮、鹰勾鼻子,所不同的是,他略微有点双下巴,且前额有点秃。徐之元猜,他大概就是李刚十八代前的那位亲戚,也就是S。M。厅的顶级领导,李元虎。
最前面的讲台上,很大的讲桌后面,紧挨挨地坐了五个黑衣人,三胖两瘦,同样戴着墨镜,表情严峻。视觉系女孩将周超和徐之元带进来,坐在最右边的瘦子马上抬手示意了一下。
女孩于是让两人站到讲台跟前,给他们分别搬了把椅子。
讲台最中间的墨镜胖子,腆着大肚子从左侧狭窄的过道里挤出来,走到周超面前:“请起立。”他说,向着周超伸出左手,并示意对方将右手搭上来。
周超领会,把右手交给他;他又转向徐之元,向徐之元伸出右手;徐之元起身,把左手给他。他握住两个人的手,视线转回右边的年轻人身上:“你是神秘事件厅的档案管理实习生周超吗?”。
周超打量他,一面怀疑他是否是盲人,一面回答:“是啊,怎么着?”
墨镜胖子点点头,转向徐之元:“你是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一组的实习生徐之元?”
“是。”徐之元回答。他接下来可千万别问:你们愿意结为夫妻吗?不知为什么,徐之元顾虑到这方面。
墨镜胖子沉默了。被他握住手的两个年轻人同时感觉到一股力量侵入到体内,电流似地快速循环了一遍,既而顺着他们的手掌流了出去。他们明白,这是审判组的人员在检查他们的心有没有撒谎。
三分钟后,墨镜胖子放开了双手。
“好吧,人都到齐了,”墨镜胖子坐回到他的位置,击掌宣布,“现在开庭。”
他先将事件简短地描述了一遍,问周超和徐之元事情是不是这样。两个人说是,他才继续说——周超想查话,他没允许。他只问了周超和徐之元几个短短的问题,只要求他们回答是或不是,然后,向着李刚旁边的陌生男子发话了:“李元虎,请你起立。”
李元虎站了起来,向前半步。墨镜胖子问他:“是你给实习生周超直接下达命令,让他把李刚带入隔界,并使李刚成为神迹,你承认么?”
“我承认。”李元虎回答。
“那么,你也承认,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是你有预谋地这么做了?”
“是的,我承认。”
“很好。为求公正,你有自由申辩的机会。请吧?”
“不,我不需要自由申辩。”李元虎出奇地平静,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单眼皮下的黑眼珠烁烁放光。他对讲台上的五位黑衣鞠了一躬,说:“我只想申请一次坦白的机会,如果各位允许,可以以此考虑给我加刑或减刑。”
“同意。”墨镜胖子击掌,又问他两边的四位黑衣,“各位有什么意见?”四个人都摇头,他才让李元虎说下去。
李元虎开始讲述:“事情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神迹制度里还没添进‘新人有十年时间考虑是否成为神迹’这一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被激发了。那时的我很年轻,并不知道,一旦成神迹,终身为神迹,除非死,否则永远逃脱不了这仅次于神的身份。
“那时候,我和所有的年轻人、所有无知的凡人一样,不明白什么叫‘人生如白驹过隙’,不明白什么叫‘生离死别’;我陶醉在突如其来的神秘力量中,无时无刻不为自己感到骄傲。
“光阴如梭,直至我亲眼看到我的家人、朋友一个个老去、死掉;直至我突然发现我身上的一切,除了力量,在时光隧道的某一段里永远地停滞了;直至我被我所熟悉的人唾骂是怪物、魔鬼;直至我被家乡的人用棍棒石头追打着赶出家乡;直至我踏上流浪的道路,我才明白神迹力量的可怕,才理解什么是‘人生苦味’。
“后来,我加入了神迹组织,参加过一些大事小事,慢慢受到提拔,一步步升职;这些,我想在座的各位中,有那么两三位是相当清楚的。对于这一部分,我不想多说。
“总之,在这段时间里,我和许多已经成为超级神迹的伙伴一样,亲眼见证了不止一次的王朝更迭。就我个人来说,我见过元灭宋、明灭元、清灭明、民国灭清,然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他顿了顿,等待着众人的反应,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继续了下去:“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我爱过很多人,有男人有女人,也结了无数次的婚,有了数不尽的后代,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注定是悲剧;我不得不在家人发现我的异常之前,离开他们;我编造各种谎话,让深爱我和我深爱的人不必为我担心;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以我自己的名义,定期给他们邮寄大笔生活费,和他们梦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