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觉得明天再去朗叔那儿也行……”
“不行,我不乐意心里搁着事,不管二叔真病假病,我去看一眼才算了事,否则回去也不安心,何况颜孝那天直接跟我报告,说小东西竟然想跑,大概是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惊着了,所以我得拿话安他的心,虽然是浪费时间的事,但却不得不浪费,所以还是把二叔这头安稳好了再去安抚小东西那头。”
“大哥,”秦然顿了一下才说:“这几天东子的情绪也不稳。”
“是吗?”尚远轻笑,“恐怕不是不稳,而是被他二爷逼得快疯了,那又怎样?骆家就他一根独苗,不留后就想逍遥开溜,骆叔饶了他,我也不饶。”
尚远这话不象开玩笑,秦然在心里苦笑,嘴上轻松试探,“大哥,我有几句想乱说的话,可以吗?”
“如果是东子的事,那就别说了。”
“不是东子。”
“行,你乱说吧。”尚远点了一支烟,坐直了身体,他知道这兄弟要乱说的绝不是真的乱说,然而秦然所谓的几句乱说只有一句。
“大哥,沈瑜也是沈家的独苗了。”
“然后?”尚远如此问着却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沈瑜咋回事?你又以为我会逼沈瑜给沈家留后?我不会的,但是阿飞,我会逼你。”
“大哥!”秦然急吼一声,甚至微微踩了刹车,尚远不轻不重蹬他椅背一脚,“你跟我急有屁用!我现在才知道秦叔临终时为什么要你发誓娶妻生子,而你为什么发誓之前看了沈瑜一眼,你有本事当着沈瑜发了那样的誓,你就该有承担的勇气,现在跟我急,当初怎么不告诉我你喜欢沈瑜?害我在你发了那个誓之后见秦叔一脸不放心,我也跟着发誓说你办不到我会逼你办到!所以阿飞,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作的!”
秦然不语,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了一个“是。”
尚远心里也不舒服,冷哼一声说:“你要是办不到,自己到秦叔坟前说去,否则你就好好给沈瑜一个交代,你苦了他十二年,要不是自家兄弟,我早弄死你了,不是我厚此薄彼,沈瑜是我执掌中尚氏的无价宝,拼命并不难,他是在熬心血!”
“我知道。”秦然咬牙,咽下哽咽,血红了眼。
二人就这么各自不爽着进了尚疏朗的家,秦然在客厅坐等,尚远独自去了二叔的卧室。
“叔。”尚远坐到床边握了尚疏朗的手,感觉对方顿了一下,不由在心里好笑,面上仍一派忧心,“怎么突然病起来?医生怎么说?”
“没事,人老了就这样。”尚疏朗舒心一笑,“你也是的,刚回来就先休息嘛,这么急急的跑来,我就真有事也不忍心你久陪着不是?”
尚远心里格登一下,脸上调皮一笑,“叔不是又要我相亲吧?”
“你这孩子!”尚疏朗无奈一笑,轻拍尚远的手背,“要你相亲是一则,另外想跟你说个事,叔知道你不喜欢万家,但是看在兰氏的份上吧……”
“叔叔不必说了,万家私下跟莫家犯的那些事,我已经不追究了,那是因为答应过兰老爷子,允许他家犯一次错,至于之后犯的,我不会宽容。”
“看着我的面子都不行吗?”尚疏朗微笑,竟笑出几分凄凉。
尚远暗里磨牙,面上故作犹豫,勉强笑了说:“叔还病着,不要费心劳神的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阿远!”尚疏朗拉住尚远,“你如今不需要叔了,叔也不给你添麻烦,只望你在尚氏坐稳做好,大事上不出纰漏,小事上也不落错脚,这就算是对得起你爸,也不枉我当初的一片苦心了。”
尚远点头,心里在冷笑,我的叔啊,你的苦心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先是把夏家女儿硬塞给我,明知她是夏闻礼跟那个女人生的,而那个女人主导着砍了我爷爷,虽然被我查出来也砍死了,可我要是听你安排娶了她的女儿,之后自然有人出来揭这个密,到时你再痛心疾首一番,然后就该你的私生子堂皇继位了,可惜我没给他出场的机会,所以你接着暗中支持万家跟莫家联手,许诺他们无限风光无限好,由着他们一明一暗坏了尚氏多少事,虽然都被我将计就计来了一场大清洗,逐步消除了隐在尚氏的蛀虫白蚁,但也伤损我不少兄弟,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念的不过是一脉血亲,可你根本不念此情,一心要为你的儿子豢养鹰犬,今天居然装病诓我来,明说了要保万家,可见你也知道这些年在各家费了心血养下的猫狗都被我烹杀殆尽,只剩一个万家了,叔,你的苦心真苦啊!
“阿远,叔只望你好,万家在你爸执掌时才拜入门下,真正算起来,受尚氏庇护还不到十年,可是期间忠顺可嘉,即使没有报备就开了其他生意,那也最多是不懂规矩犯的一点小事,不至于全盘封杀啊,你爸若活着,也不会这么处置,你这么做了,不怕你爸在那世寒心?万家是你爸执掌时收的最后一门啊,阿远,你要慎重!”
尚疏朗凄声沉语,尚远拿过帕子,擦去老人家额上的汗,微笑了说:“叔不要太激动,还病着呢,不要总是想烦心事,安心养病要紧,我明天再来看叔。”
“阿远,你是真的不肯听叔这一回吗?”尚疏朗坐起来,抚胸大喘,脸上沉肃到阴狠。
尚远笑了笑,倒一杯水喂给病人,然后将病人扶了躺好,再次替病人擦了擦汗,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被子,把边角处掖好,直起身来,冲病人微笑,“叔,你始终是我的叔,该我尽的孝道,我一样不会少,除此外,我不会破例徇私,即使我爸活着,即使今天替万家说话的是他,但是只要尚氏的执掌是我,我给的答复就只是这样,万家固守家业就好,尚氏不会另与优待,所有不属于万家的产业一个月内都要交还,也不再拥有替人作保的资格,尚氏不驱逐万家,但也不承诺庇护,留名察看,以观后效。”
尚远说完就走,听身后一声碎响,差点笑出声,老人家精神很好嘛,那个杯子怕是粉粉碎了!
秦然见老大忍着笑下楼来,知道老大已经很爽地打发了老辈子,虽然不算撕破脸,但是已经伤了老人家的心,接下来怕是要演武戏了。
两人出门上车,走不多远,秦然询问老大的意思,尚远笑,“这还用问吗?不过老家伙在动武之前应该还有一场文戏,否则就算我莫名其妙死了,其他老辈子也不会准他儿子上台,所以他必定要为他儿子争点名分,既然这样,不如我帮他做了,省得他提心掉胆又遮遮掩掩,看戏的都替他急!”
“这样也好,沈瑜那边早就给朗叔和他儿子写好了剧本,戏台也是早就搭好的,只等大哥你准他撵人上台,早点唱完这出,省得大家跟着牵肠挂肚。”
“行,那就由你跟沈瑜发这个话吧,按他写的剧本,先让苏子越认祖归宗,反正之后没我什么事,你们好好搞就行,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就替我执掌尚氏……”
“大哥!”秦然恼得踩了一脚刹车。
尚远呵呵笑,“你退步很大啊,今天急几回了?再说这事也不是第一次提谈,你是尚家干儿子中,唯一得过继位提名的人,不说其他老辈子,就是我爸和我小叔,他们都发过话,我要是死了,扛尚氏这杆旗的人,非你莫属,今天我也是这话,我若死了,你替我继续干下去,我知道你不愿意,正如我也不乐意坐这位置一样,但我还不是坐了,却没人给我个补偿,你不同,我会给你偿付,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秦然苦笑,“大哥,你若真的没了,自然没人逼我留后,这个不能算是偿付吧?”
“行吧,这个不算!”尚远闭目想了一阵,笑了说:“我不死,你乖乖坐了这个位置,而我也不逼你了,这样算偿付吧?”
“大哥。”秦然很严肃地喊了这一声,然后把车停在路边,回头郑重而沉肃地看着尚远,“我是尚家的干儿子,是你名义上的保镖,但你似乎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我还是尚氏现任执掌的监理,这个监理只有一个职责,全程监督你善始善终,除非你真的死了,否则你必须执掌到底,而我这个职责拥有一个特权,需要我说吗?”
“不需要了!”尚远翻白眼,低吼,“赶紧开车,你回去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可是有人等着的!”
“是。”秦然回头发起车,嘴角紧抿,到底没忍住,微勾了唇角,笑得狡黠而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6 章
尚疏朗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先前跟尚远提谈万家的事被拒绝,心里愤慨是有的,只是也没彻底死心,当然,并非相信尚远会放过万家,因为他太了解尚远,非但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而且是个杀心嗜血的魔,把希望寄托在魔鬼的身上,只有白痴才那么干,所以尚疏朗不死心的缘由在于对自身的信心。
找人杀了尚远,这不是他的本意,却似乎是天意,不管怎样,首先辜恩无情的人是尚远,他不仁,我才不义——尚疏朗真的是被迫买凶啊!天意逼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本身就够悲哀了,任谁都不能指责他无情!
可是为什么呢?杀人之前会发生这样的奇迹——尚氏老臣中,竟然有人铁证如山地指认苏子越是尚氏血脉,而且提出要苏子越认祖的建议,并且体贴地没要他出面,而是直接找到尚远,希望尚远亲自主持认祖会场……
看来,尚远并不象表面那样深得人心嘛,不然怎么会有老辈子出来跳场?
尚疏朗得意而惬意,以他对尚远的了解,他知道尚远不会出席这样的场面,所以存心等着看一场老少分庭抗礼的戏,谁知尚远虽一脸不情意,但还算差强人意地完成了苏子越的认祖事宜,这样一来,杀人一事倒不太好办了,可是换个角度来想,似乎这样更好办一些,最少会被怀疑的成分要轻一点,他肯让我儿子归入族谱,我有什么理由不更加支持他?谁敢怀疑我会杀他?
尚疏朗心里大笑,开始着手准备杀人,时间就选在尚远带苏子越祭坟那天,地点就在坟场,情景设计为误杀,到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别有居心的人要除去苏子越,却杀错了对象……哼哼,尚远,别怪叔叔狠心,怪只怪你越来越不听话,你曾说会尽孝道,我给你机会,让你把孝道尽到底!
十二月十七日,天气阴霾,积云若雨,尚氏一行在坟场突遭伏击,苏子越左肩中弹,随行人也有个别轻伤,尚氏老大下落不明……生死……也不明……
“怎么可能?遁土了吗?活无人死无尸?找!给我去找!”尚疏朗在医院里怒目咆哮,恨不能丢下受伤的儿子,亲赴坟场,总之不亲眼看到尚远的尸体,他死也不放心!
“怎么会?不可能?我不信!”小白在会馆大厅摇头喃喃,从听到尚远的噩耗开始,他的头脑就一片空白,等到有所意识,嘴里能吐出来的就只是如此话语,那是他的神啊,神怎么会死?
“不会的。”小白冲大厅里的兄弟们笑,没人配合他的自欺,所有兄弟都是一样哀寂的表情,小白闭了闭眼,起身回房间,这儿的气氛不好,他不要在这儿了。
“站住!”
小白顿了一下,回头见是万鹏程,忙小跑上去,“你找到尚远了是不是?他在哪?带我去,我要见他!带我去!”
万鹏程微愕,随即甩开小白,怒吼,“你还真敢问!从现在起,你哪也不能去!在没有查出凶手之前,这儿的所有人都不能出门!”
小白莫名其妙,大厅里的兄弟们则一下就明白过来,万鹏程是朗叔的人,现在奉命来下达监控指令,明显是怀疑他们跟老大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虽然令人愤恨,但是据理力争或愤而起事都是不理智的行为,不管老大生死如何,他们唯一能做,也最应该做的就是,听命行事,以静制动。
“走吧。”颜孝拉起小白回了房间,小白懵懂不解,为什么啊,难道……
“孝孝哥,你们也相信尚远死了?”
颜孝不置可否,出去拿了两份晚餐进来,递一份给小白,“吃吧,从早上到现在,你基本没吃东西。”
小白摇头,“我不饿,尚远说祭坟回来要带我出去吃饭的,我等他。”
颜孝别开脸抹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来摩了摩小白的脑袋,自己打开饭吃起来,不管怎样,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不论什么事。
“孝孝哥,你知道怎么联系秦然哥他们吗?我打电话,瑜哥不接,秦然哥的不通,秦宵的也没回应,发给他们的短信也没人回一个,你帮我联系一下好吗?”
颜孝摇头,咽下最后一口饭才说:“我连他们的号码都没有。”
“可是你有尚远的,就应该有其他人的!”
“尚先生给我他的号,是在上次你离开温泉山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