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保温桶咯得她胳膊生疼,林思安一阵凄苦,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两个一次性的小碗,问他:“你要不要喝?”
那声音凝重地像汤里放了砒霜一样。
这还是陆之然第一次有幸品尝林思安的厨艺,却是在这种阴差阳错之下。
他像是真的很渴,大口大口地喝着,眼睛里全是苦涩。
一碗接一碗,直到林思安都不忍再盛给他时才停下。
林思安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看了看他,忽然笑出来。
陆之然还是冷着一张脸,半点儿多余的表情也不给她。
过了片刻,他问:“你是不是换了手机号码?”
“嗯,前段时间手机丢了。”
他掏出一支笔,淡淡地问:“是多少?”
他问得那样自然。林思安不禁顿了顿,若非早已断的清清楚楚,她几乎都要怀疑他对自己余情未了。
拿起笔,她把号码写在他的手腕处,又反复描画了好几遍。
两人挨的极近,从远处看更像是暧昧非常。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
顾嘉臣推开车门。慢慢走下来。一双眼睛如冰似火,深不见底。
林思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毫无反应地转了回来。
她伸手把签字笔别在陆之然的领子上,“写好了。”
顾少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风度,靠着车子,温文开口,“安安,过来,我们回家了。”
林思安本不愿当着陆之然的面和他过不去,奈何气不过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眼一闭就装听不见,笑眯眯地看着陆之然,“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可惜那准奸夫不太配合,自顾拉低袖子,严严实实地遮住手腕上的字迹,理也不理她。
林思安自导自演得还挺开心。“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陆之然停了动作,望向林思安,眼底除了夕阳就是她。
那道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她以为他终于肯和自己说些什么。
却是顾少再也忍不下去,打断了了他们的相望无语,“林思安,你给我过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方才哭的死去活来,此时面对眼前的人,眼泪倒收了个干干净净。
“你舍得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了?还记得开看看我的死活了?”
字字都带着扑面而来的冰渣子,林思安看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顾少沉着嗓音,说:“跟我回家。”
她往后提了退,“家?那不是我的家。那个家已经脏了,太脏了。”
“思安。你乖乖的,不要在闹了,跟我走,回去之后我任你处置。”
想来顾嘉臣也是被她逼的没了办法,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她涩涩地笑起来,“我能怎么处置你?给你一刀?还是让我给她一刀?顾嘉臣,你太欺负人了,你伤了我的心,不想再理你。”
那样委屈的控诉,霎时让顾少心疼起来,加上情敌在旁,越发急躁,伸手便要去拉她,“跟我走”
“顾先生,思安不想和你走,你何必为难她?”清淡的嗓音传来,陆之然扶着林思安的肩,把她拉倒是身后。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顾嘉臣,陆之然是林思安心头好不了的疤,又何尝不是藏在他肉中的刺。
不轻不重地隔开他,顾嘉臣拽了林思安就走。
陆之然挡在他面前,眼神冷若寒冰,“顾先生,你的绅士风度呢?”
顾少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死死地盯着他,嘲讽道:“陆之然,怎么你现在想要和我争了?你凭什么?你争得过我吗?当初你既然选择早早退场,就要安分一点儿,何必冒出这不该有的勇气呢?”
陆之然清澈的眼波颤了颤,却一动不动。
顾少手下没了分寸,紧紧地攥着林思安的手腕。
她痛呼出声,“顾嘉臣你弄疼我了!放开!”
顾少连忙松手,恰好林思安用力一挣,反把自己摔倒车门上。
看起来,倒像是被他推的一样。
陆之然心尖一颤,扭着顾少的胳膊,一拳挥了上来,“顾嘉臣!对个女人动手,你成什么英雄?”
他生生退了两步,手背抵着唇角,再抬起头来,也忘了什么叫风度,头脑一热就冲了上去,“我和她的事,你少管!”
林思安揉了揉胳膊,静静地看着,看着曾经的心头肉和如今的挚爱大打出手。
可惜这祸水,她党的一点儿也不开心。
恍然想起那年车祸后的某个深夜,父亲摩挲着她的长发叹息,“孽缘,都是孽缘。”
不如大家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顾少身具八块腹肌,自然所向披靡,陆之然渐渐落了下风。
她忽然跑过去,在顾少快要打到陆之然时,挡在他的身前。
顾嘉臣愣愣地举起手,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林思安就那么望着他,挑衅都带着悲凉。
他慢慢放下手,唇角还带着伤,瞬间却又成了不可一世的君王,“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不。”
顾嘉臣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上了车,绝尘而去。
林思安愣了一会儿,全身脱力一般蹲下来。
一只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她竟然还能笑出声,“这还是第一次呢,我把他彻彻底底地惹怒。”
陆之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若非脸上挂彩,哪里看得出他上一刻还像个孩子一样跟人玩命。
林思安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总猴子今天对不起了,害你平白色受一身伤我先回家了。”
他在她身后淡淡开口,“我不怕你利用我的。”
林思安定了定。
“他只想知道,他对你好不好?”
她默默地垂下眼。
若不好,怎么让她爱得我五脏六腑都疼,若好,她又何必时刻患得患失。
爱情这种事,哪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第二十二章
林思安接连几日没去上班,顾嘉臣也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她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他伤透了心?顾少那样的男人,最注重涵养气度,进棺材都要摆好漂亮的姿势,如今连吵都不屑和她吵。
林思安自然有人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张嘴就咒他去死。
冷战倒成了最好的调停。
林母渐渐生疑,皱着眉问:“你怎么还闲在家里?公司的假期这么长吗?”
林思安只好磨磨蹭蹭地去了顾氏,到的时候已是中午,正是员工的午休时间。
姜月抱着文件从影印室出来,看见她,急急忙忙地打招呼,怀里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林思安过去帮忙,粗略地扫了一眼,全是瑞士HK相关的资料。
她用力闭了闭眼。
“思安,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不应该来吗?这些天都是谁在协助顾嘉臣的日常工作?”
姜月拍了拍厚重的文件,抱怨道:“顾总嫌新来的小秘书用得不顺手,担子就全交给了我,这几天我都快累死了。对了,你干什么去了?生病了吗?”
“顾嘉臣怎么说我的?”
姜月使劲想了想,“顾总好像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把文件甩给我,然后直接就是一连串命令。”
林思安暗暗冷笑。好,真好。连提都懒得提我了吗?
林思安被触到了逆鳞,霎时火力全开,你不是不愿看到我吗?那么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把这些给我吧,一会儿我给他送过去。”
一行人从远处走来,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常。
顾嘉臣和素雪走在最前面,美人娇艳如花,笑起来更是灿若骄阳。
就连顾少眼里都带着丝丝愉悦的暖意。
大家纷纷和林思安打招呼,“小顾太,今天来上班啊?”
只有顾嘉臣拿她当空气,“姜月,把你刚才影印的资料发下去,人手一份,我们要再开个会。”直接和她擦身而过。
众人愣了愣,傻笑两声,便都跟着顾少进了会议室。
素雪扫了扫长发,经过时,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两眼。
林思安也静静地回望她,彼此都如鲠在喉。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开完会,顾嘉臣又带着素雪回了办公室,也不知两人在商量些什么,门也不关,时不时从里面传来素雪的笑声。
林思安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
顾少正在翻看资料,素雪抱臂斜靠着桌子,林思安乍然闯入,两人一齐望了过来。
他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林思安扬起下巴,眼里是呼之欲出的骄傲,“让她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素雪歪了歪头,笑着看她,“林小姐,现在可是工作时间。”
“我就是来汇报工作的。”
她挑了挑眉,“顾总,你怎么说?”
顾少又翻过一页纸,淡淡开口,“现在没有什么比HK更重要的工作,你的事待会儿再说。”
林思安气得胸口生疼,“顾嘉臣!你还有完没完?你就这么点儿度量?”
他猛地抬眼。
林思安到底还是太单纯,始终不明白,即便对她再宠再爱,顾嘉臣这种呼风唤雨惯了的男人,也是容不得旁人蔑视他的权威的。
偏偏此刻林思安踩准了这道底线。
“出去。”
、 她怔怔地望着他。
顾嘉臣摔下档案夹,不再留半点儿情面,“林思安,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林思安像是乍然惊醒,转身出了办公室,表情还带着些许茫然。
她还是退出办公室,等在外面。
片刻,素雪也出来了,看见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又笑开,凑到她耳边说:“林小姐,家家酒的时间到了,进去吧。”
林思安低着眼睛没说话。
“啊,对了,我捡到一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素雪在她眼前摊开手,目光那样绵软温柔,却像藏着细密的针,散在空气里,等着把她的心扎个千疮百孔。
林思安几乎要把唇咬出血,还要开口道谢,“是我的,谢谢你。”
想要去接,素雪又闪过,拿在手里把玩两下,毫不在意地推开盖子,合上,再推开,再合上,“很漂亮的东西,可惜主人不太珍惜。”
打火机上的小小安可怜巴巴地歪着脑袋。
素雪扔还给她,“好好收着吧,要不是我刚好看到,恐怕它就要进垃圾堆了。”
待她离开,林思安在外面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看见顾嘉臣那云淡风轻的作态,她忍不住又气恨起来,劈头盖脸地问:“我送你的东西呢?”
他皱起眉问:“什么?”
“前几天我送你的东西呢?拿出来给我看。”
“你找我就为这事吗?”
“顾嘉臣!你给我拿出来!”
他敷衍道:“在家里。”
林思安忽然笑起来,“原来是在家里啊。。。。。。我还以为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了呢。”
她的手在身后紧握成拳。
“你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我偏要缠着你,偏要恶心你,看你能有多讨厌我!”
“你不要再跟我无理取闹了。”
他那样淡然,眼里平静无波,好像曾经的万般深情都只是丝丝幻觉。
林思安心底一片冰凉,“顾嘉臣,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和素雪搂搂抱抱被我撞了个正着,连解释都不肯给我一个,你还有脸说我无理取闹?”
他冷笑道:“我是想和你解释的,捧着一颗心去和你解释,可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你在我和陆之然之间又是怎么选择的?林思安,你是不是以为无论什么时候你勾一勾手指我都会回来?”
林思安惊得向后小退一步,哪里还记得起昔日的温存,此时此刻只想着永远不要再见眼前的人,“好,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晕晕沉沉地回了家,她一进屋就冲进房里蒙头大睡。
林母在外面敲了敲门,忧心忡忡地问:“安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和嘉臣吵架了?”
林思安缩在床上,恍若未闻。
林母推门进来,拉开她的被子,“到底怎么了?”
林思安懒洋洋地扭过头,睡眼惺忪,一张脸上干干净净,“妈,我能有什么事啊?困死了,让我睡一会儿行不行?”
“你吓死我了!对了,刚才我跟你顾伯伯通过电话,把你和嘉臣的婚期定在了七月初,你看怎么样?”
她闷声说:“嗯,挺好的。”
百花齐放的季节,穿起婚纱来,肯定特别美吧。
她闭上眼。
躺在床上一直半梦本醒,眼前转来转去的,却还是那一张脸。
一会儿是他在麦田里偷亲自己,一会儿是素雪抱着他无语凝咽。
醒来时,夜色已深,屋里却亮着小夜灯,温暖的晕黄。
她侧过身子,看到顾嘉臣正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
林思安一时有些怔。
顾少说:“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知道你在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