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医药费里了吧。
反正医院里没有提起收费的事情。
——苏瑞不知道,这后续的费用,竟是莫梵亚随手付的。
对他们而言,这些钱也许不过是区区数目,随手即可,对她来说,却让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可以专心地照顾儿子了。
Alex将她拉进陪护病房后,第一次,堪称霸道地指着病床道:“现在,睡一会。”
他是在有点看不过眼了,他不希望苏瑞在这个时候倒下。
不过,即便他霸道的时候,声音亦是出奇柔和,没有半点威慑力。
苏瑞先是一哂,然后,不得不再次重申道:“不是我想逞能,是真的睡不着。”
乐乐还在旁边的病房里昏睡,她一个做母亲的,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能睡得着?
当然,她也明白Alex的意思,事实上,连苏瑞自己都已经察觉到: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身体是那么实诚的东西,一旦自己不注意,便会马上狠狠地报复回来,譬如她刚才出去打开水的时候,不过是弯腰的动作,就足够她头昏眼花,差一点趔趄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在这样下去,她也许真的会比乐乐更先垮掉。
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睡不着啊,整个神经都被绷得太紧太紧了,她就要断裂了。
Alex想了想,起身道:“你等我一会。”
他很快走了出去,没多一会,又端了一杯热牛奶进来了,也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从哪里弄来的牛奶。
“先把它喝掉。”Alex将牛奶递到苏瑞面前,这样吩咐道。
苏瑞很配合,径直接了过来。
不过,热牛奶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吧心里这样想着,可她到底不想辜负Alex的好意。人家将自己的事情放下来,在她旁边陪了那么久,无怨无悔的,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老老实实地将牛奶喝完后,回头一看,Alex已经将枕头弄整齐,被子也拉了下来,一副逼着她睡觉的样子。
第二卷 契约关系 (一百三十二)我的女人
苏瑞没法子,只能就势躺了下来。
随便躺个二十几分钟,就当交差,完成任务算了。
她的脑子清醒异常,还是不可能入睡啊。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Alex见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笔直地望着天花板,不免觉得很好笑,他在旁边很耐心地教着她。
苏瑞苦笑,却还是很听话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可是,闭上眼睛后,脑子里的思绪却变得更乱,乱糟糟的,简直是一团乱麻。
连莫梵亚气冲冲的脸,也蓦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个状态,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就在这时,苏瑞听到了一阵很清纯的音符。
细微的,干净的,宛如月下松间,流水叮咚,在奏响的时候,就将听者带入了一种极空灵的氛围里。
这种声音,既不是来自MP3,也不是来自窗外,它响在她的耳侧,仿佛触手可及。
苏瑞先是一愣,忍不住睁开眼,往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
却见Alex很安静地坐在她的身畔,手中兀自拿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钥匙扣,正在敲击着桌上的水杯,茶缸,烟灰缸,甚至桌面,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不过只是一串敲击声而已。
他敲得很慢,大概只是在找音准。从苏瑞的角度望过去,恰只看到他低垂的侧脸:柔和,俊秀,安静得让人心生怜意。
苏瑞心口一动,眸底生热。
她没有惊动他,而是转过头,重新闭起眼,这一次,她真的什么都没想,只是专心地去听Alex的演奏,那简单的音符,却比任何乐器都感染着她,那么本真而原始,如佛堂的梵音,是稀世的天籁。
她渐渐被他的音乐引导,宛如置身空无而轻灵的草原里,抬起头,蓝的天,白的云,不远的地方,面目模糊的少年吹着树叶,欺负婉转,唇角含笑
苏瑞真的睡着了,那杯牛奶里本身便放了一点安眠药。
Alex直到她的呼吸变均匀后,才悄悄地放下手,病房外,已有闻声而来的护士,在外面指指点点,满眼星星。Alex朝她们歉意地点了点头,笑容美好而腼腆。护士们捂着嘴偷笑,红着脸四散开去。
他将杯子摆回原位,伸手将被子拉上来,为她盖好,然后趴在床沿边,很仔细地看着她的脸。第一次,那么近那么久,那么肆无忌惮地望着她,Alex很是珍惜。他也越发觉得,其实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看见她,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去上学,当然,更不会选择那所大学。
后来,苏瑞休学,Alex也随之休学——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在大学的理由。
不过,她似乎不记得了,亦或者,她从未留意过。
苏瑞也更加不知道,她是Alex除了虚幻世界外,最热烈的存在。
她让他走出了那个封闭而孤独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你会喜欢莫梵亚呢?苏瑞。
你现在还在喜欢他么?
苏瑞睡得很安稳很安稳,丝毫没有体察到,此时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如此缠绵而伤感。
傍晚的光线婉转。橘黄色的光静静地镀在她的脸上,让她苍白憔悴的面庞,多了一分少女般的甜美。Alex眸光一动,手扶着床沿,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俯下身。
她的唇微微开启着,吐气如兰,离近了,便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气味,宛如六月阳光般热烈而纯净的味道。他一直铭刻于心的味道。
他的鼻尖几乎贴到了她的,冰冷而优美的唇,与她不过几毫米之远,呼吸相闻。Alex的脸已经红透,正悬在那里,不知该不该继续。
也在这时,他的衣服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如触电般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犯了错,被抓到现行的小孩似的。待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才接听了电话。
“老大。”那边的人很恭顺地称呼着他。
“什么事?”Alex的态度依旧温润,不过,隐隐中亦是不可言说的距离感。
好像他与这世界,与这世上的所有人,有一层天然的屏障似的。
“斯冠群插手了。”那人说。
Alex沉默。
“是继续,还是停止?”那边的人等着他的指示。
Alex看了苏瑞一眼,又望向窗外那片广袤拥堵,却又生机勃勃的城市大街。
“继续吧,我也想知道,斯冠群到底有什么能耐。”Alex淡淡回答,双目祥和,纯美,没有一点涟漪。
李艾看完那些新闻与数据后,厨房的粥已经煮好了,她看了看时间,正要打算着手做菜,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李艾听见了苏妈妈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串窸窸窣窣的换鞋声,以及谈话声。李艾正要猜测时,她摇头从厨房那边探过去瞧了瞧,却是斯杰。
斯杰并不是过来接她去吃饭的,事实上,他手上拎着一大堆新鲜的蔬菜,还有排骨、鲫鱼、鸡蛋、水果。
“你过来干什么?”
李艾先是一愣,然后从厨房里转出过来,站在餐厅那边,很自然地问。
“请你吃晚餐啊。”斯杰笑笑,又对苏妈妈道:“苏阿姨,今天让您尝一尝我的厨艺,如果做得不好吃,还请包涵包涵。”
“怎么能麻烦你”苏妈妈虽然心情沉郁,可是,一个小伙子带着菜跑到你家,要求做饭,还是一件很可喜的事情。
李艾则有点意外。
她刚才还在想斯杰这小子不懂事呢,没想到,他还有点脑子。
至少知道买菜回来,大家在屋里一起吃晚餐。
不过,他做饭?
李艾对他的厨艺表示很怀疑。
“别这样看着我,我做饭很好吃的,毛毛他们都很喜欢吃,每次都会吃得连盘子都啃掉。”见李艾一脸狐疑,斯杰赶紧抗议道。
李艾撇嘴,双臂抱胸站在原地。
她可不打算让出掌厨的位置。
“或者,我们比一比?”斯杰走过来,贴在李艾的耳边,低声道:“等会我们一人做几道菜,别告诉苏妈妈谁是谁做的,看苏妈妈会喜欢哪个人的饭菜。如何?”
李艾眉毛一挑,非常自信道:“你输定了。”
不要以为她是商家少奶奶,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出门不识油米价。事实上,商天南每次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都是李艾亲自下厨。
她曾听商天南不经意地提起过:阿姨做饭菜太难吃,油重,提不起胃口。
于是,李艾尽量自己下厨,她更了解商天南,总是试图从他的任何一个表情,甚至一个微小的眼神里,却辨认他的口味,商天南是在山珍海味里被养大的,舌头已经被养得很挑很挑,想要让他满意,实在是一项技术活。
三年来,李艾的厨艺已经被锻炼得如火纯情,她甚至敢断言,就算她现在匿名去参加一个厨师大赛,也能拿上个前三名——不过,商天南却不知道。他偶尔回家时,那摆在饭桌上,被阿姨热了又热的菜肴,实际上,是出自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之手。
当然,商天南也将永远不会知道了。
面对李艾的自负,斯杰却没有半分气馁,他反而挑衅地望向她,“怎么样,我们赌一赌,输掉的一方,得有点惩罚才行。”
李艾警惕地望着他。
这小子,脑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如果赌注太荒唐,她可不会答应。
“如果我输了,我任由你差遣,刷碗拖地洗衣大扫除,悉听尊便。”斯杰很认真地说着赌注,道:“可是,如果你输了”
“以后就让我天天做饭给你和苏阿姨吃。”斯杰道。
李艾又是一愣。
虽然明知这个小子不安好心,可是,这个赌注,还是让李艾心底一暖。
“成交。”
没有不成交的理由啊,似乎怎么算也不吃亏——而且,小屁孩口中的‘天天’,又能持续多久呢?
想当初,他们的口号,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
可现在,还有谁在努力向上?
苏瑞的房子不大,厨房也不算大,两个人挤在里面,还是会觉得空间狭窄不堪,所以,其中一个做菜的时候。另外一个就在外面的小饭厅里候着陪着苏妈妈说说话。
苏妈妈一直单独在家,乐乐白天在幼儿园里,晚上吃过饭便早早睡觉,苏妈妈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热闹了,她和斯杰的关系似乎不错,简直是相处甚欢。
李艾在做菜间隙曾偷听过他们的讲话,虽然只听了一两句,但还是不得不感叹:斯杰这小子还是蛮会讨好人的。他不露痕迹地奉承苏妈妈的年轻啊,端庄啊,而且,也很善于倾听。
这让李艾对他的态度颇为改观。
说起来,在同龄的小屁孩之间,斯杰还算懂事吧
李艾做了两个最拿手的菜,之后,便将厨房交给了斯杰。
斯杰踌躇满志地进去了,李艾则在客厅里陪苏妈妈。
“你们是客人,还让你们做饭,真是不好意思。”苏妈妈笑逐颜开,又觉得不太安然。
李艾于是大惊,“我没把自己当客人啊,难道苏阿姨还把我当客人看?哎哎,那我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她的做张做智,逗得苏妈妈很是开怀,她握起李艾的手,语重心长道:“李艾,我知道你和苏瑞好,你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我也不好开口。我听苏瑞说,你从小便没有了父母,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和苏瑞一样,把我当妈妈,在这里安心住下来。我们便是你的娘家人。”
李艾本来在笑,听到这番话,渐渐有点笑不下去了。
母亲这个词,对她而言,意义重大。
“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失去了一个丈夫,得到了一个家,这样的代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当然可以。我一直后悔当初没有给苏瑞生一个兄弟姐妹,以后,如果我有一个万一,她连个亲人都没有。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好,情同姐妹,之前不提,是怕别人说我们攀附权贵,现在我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啊现在,你离婚了,我反倒觉得我们更亲了,既然如此,干脆就当一家人,多好。”苏妈妈越说越诚恳,李艾鼻子一酸,眼圈已经开始发红。
她当然是愿意了。
受够了孤独无依,受够了仰别人的鼻息、去努力抓住一个家,现在,在她最潦倒的时候,却反而能有一个自己的家了,她为什么不乐意?
再说了,李艾一直将苏瑞当成自己的姐妹。她的妈妈便是自己的妈妈,她的儿子,也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