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里静悄悄的,除了淅沥沥的雨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息。
苏瑞又拼命地叫了几声,直叫到嗓音沙哑,许少白却并不出来见她。
等这阵急阵雨停止的时候,天空重新放晴,苏瑞的头发和衣服全部湿漉漉的,雨水将她的脸颊冲刷得苍白而透明,可是眼睛明亮依旧,并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只是嗓子哑了,手也因为锤铁门的缘故,被铁门上的倒钩刺得伤痕累累,她现在不能向安雅告诉她的这个地址到底是真是假,因为这些,都将是她退缩的借口。
苏瑞无路可退,就算这是一个假消息,她也要走到底,才能甘心。
她的努力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小屋里终于有点动静,她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那间破败得如同鬼屋般的地方走了出来,闲闲的站在门口,英俊但是冷漠,宛如机器人般的脸,无波无澜地望着她,“你再这样下去,会因为伤口感染和热带伤寒,死在我门口的。“
毫无感情的声音,可是,却在说出的那一刻,几乎让苏瑞泪流满面。
安雅没有骗她。
许少白真的住在这个地方!
“你死了,我会很棘手。大使馆和警方都不是好应付的机构。”许少白继续道,眉微蹙着,仿佛苏瑞就是诚心来找麻烦的泼皮无赖。
“终于找到你了”她没有在意许少白的冷嘲热讽,只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好像整个身体都陡然松懈了下来,苏瑞顺着铁门跌坐在地上,手无力地撑着地上的泥泞,“乐乐,出事了,他现在在法国。”
“乐乐?”许少白好像费力的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名字,他“哦”了一声,自我了悟,“你的儿子啊他怎么了?”
“他们说是一种并发症,需要另外做一次手术。”苏瑞尽可能冷静地将那些一声说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最后殷殷地望着他,“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回法国?乐乐现在危在旦夕,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了。”
“不行。”许少白却是一声很断然很简略的回绝。
苏瑞愣住。
“我只答应为他做一次心脏手术,第二次手术不在协约范围内,况且,这个并发症,分明是你们自己不小心引发的,怪不得我。”许少白很冷酷的回答道:“现在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做,不能分身。”
“求你,如果你需要额外的报酬”苏瑞急急地留住他,可是,根本不等她的话说完,许少白已经转身,兀自回到了屋内。
这一次,无论苏瑞怎么敲门,怎么叫他,他都不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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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间小屋回到旅馆,苏瑞累到精疲力竭,她狼狈的模样,也让在场的人纷纷侧目。
苏瑞值得慢慢地走回房间,锁上门,先洗澡,将这身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
今天实在是没有法子,倘若是从前,她倒是可以试一试翻过那扇铁门,可是现在的她,便是行走都困难,又怎么能随便翻过那么高的门呢。
明天得带点工具去,苏瑞想。
就算威胁卑劣毫不体贴,她也要将许少白带回法国去,那是乐乐的唯一希望。至于其他的医生,她早就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他们并没有把握。
在做手术之前,就已经这么没有把握了,她怎么能够将儿子交给他们?
手术台上的任何差池,都可以导致她永远的失去他。
所以,无赖就无赖吧,许少白终究会发现,她不仅是个无赖,还是有史以来最大最难缠的无赖,就像以前做营销的时候一样,她若想拿下一个单子,一定会做到让当事人不签给她、就觉得对不起祖宗人民的地步。
这样打定注意,苏瑞也算稍微安了下心来。她一面将头发散开,一面挪向浴室,走到一半,苏瑞的脚步忽然一顿,她停了下来。
下一刻,苏瑞只觉得腰间一紧,一个人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她全身的雨渍与水汽。
“回来了?”莫梵亚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
苏瑞怔住。
“我没有跟踪你,你要去哪里,去过哪里,我都不会问你。”他很快解释道。
苏瑞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在短信力交代了那么多得事情,她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竟然直接飞来了。
如果是莫家,想知道她在哪间旅馆下榻,其实是很简单的吧。
可是——
“乐乐怎么办?”她猛地转身,担忧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清隽而熟悉的脸,还有那双越发淡定从容的眼睛。
“爸妈会帮忙照顾他,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莫梵亚轻声道:“无论你能不能找到许少白,后天已经为乐乐安排了手术,要么许少白,要么威尔逊医生,我们已经等不起了。”
乐乐的情况肯定越发糟糕了。
苏瑞心中一紧,握着莫梵亚的手,也不由得用了几分力。
莫梵亚却浑不在意,而是很随意地擦了擦她被雨水纠成一缕缕的头发,嗔怪道:“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糟糕,来先洗个澡吧。”说完,不等苏瑞回答,他已经弯下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浴室很小,并没有浴缸,他只能让她坐在喷头下,水温已经调节得刚刚好了,莫梵亚拿着喷头,从她的头顶,一点点地移到脸上,脖子上衣服自然是褪掉了,苏瑞行动不便,莫梵亚便毫不客气的代劳了,只是,在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淫邪,而是专注的,认真地,怜惜的,仿佛在触摸自己心爱的珍品。
苏瑞精疲力竭,也找不到任何推开他的理由,她闭上眼睛,站在温热的水流下,任由他的手指穿插在她的长发间,肩膀上,手臂,双腿,一寸一寸地,清洗干净,而受伤的脚,则被他小心地避开了。
这次洗澡其实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他很快关掉喷头,用一块大浴巾将她囫囵地包住,“好了,什么都别想,安心地睡一觉。”
苏瑞点头,额头抵着他的肩窝。
莫梵亚很快将她送到了床上,苏瑞订的是单人房,床并不太大,莫梵亚在为她换好脚踝处的绷带与药膏,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来,很安静地躺在她的背后,也因为床小的缘故,他不得不紧贴着她,手绕过她的腰,轻缓适宜地搂着她。
一整夜,他们的姿势都没有移动过哪怕一点,苏瑞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了,莫梵亚的气息是安静而宁和的,她的背抵着他的胸口,源自他的热度源源地传了来,让她没有那么冰冷,在密祜的第一夜,苏瑞睡的四肢发冷,可是,这一觉却觉得很安心,也睡得很踏实。
她不知道莫梵亚到底有没有入睡,只是,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莫梵亚却早已经离开了,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和一张纸条。
“飞机只允许在这边的机场停十分钟,我先回去照顾乐乐了,无论能否找到许少白,明天十点以前,请务必回法国,另一家飞机会在密祜私人机场等到凌晨三点钟。”
苏瑞怔怔地看着那张纸条,看着看着,终于抿了抿嘴,再次斗志昂扬了起来。
凌晨三点。
好凌晨三点之前,不管是拐是骗,是威胁或无赖,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都要把许少白弄上飞机。
怎么能随便小看一位母亲的韧性呢?
还有,谢谢你,梵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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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再次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许少白的那栋破旧的楼房外,只不过,这次她准备了很多工具,从大喇叭到扳手,如果许少白不开门,她只能强行进去了——她想,许少白总不会告她擅闯民宅吧。
况且,这也根本不是民宅,天知道许少白在里面做什么生化试验,搞不好也是违法的。
不然他昨天又为什么会说,警察局是棘手的机构呢?
果然,虽然苏瑞用大喇叭喊了一通,里面的人还是装聋作哑,就当她不存在,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气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铁门前,直接用铁丝和扳手将锁给折腾开了,为此,苏瑞很是欣慰:小时候调皮捣蛋留下来的本领看来还没有完全忘却啊。
既然门开了,她也不客气地长驱直入,小楼外仍然是一副鬼宅般破败腐朽,走廊上朱漆剥落,散发着潮湿陈旧的气味,可是将那两扇木门推开,里面的景色却让苏瑞豁然开朗:与外面的格局全然不同,里面几乎是一件高科技的城堡,她看到光鉴照人的地板,平滑的,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墙壁,还有一大台投影仪。
现在,投影仪里正在播放着当地的新闻,大概说着王孙回国的消息,自从王妃离婚之后,亲王与王孙一向生活在海外,这次回国算是第一次半正规的回访了。可是密祜对王族的保护一向很严,虽然有字幕,但是并不会放音响,只是浮光掠影地闪过几个画面,画面的王孙背对着众人,穿着传统的宫廷装:红底黄穗的军装,腰佩长剑,宛如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
苏瑞也不过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其他的事情,她都没有兴趣。
事实上,她确实很快找到了他,许少白并没有在什么潮湿阴暗的地方藏着,当然,更没有做什么解剖尸体或者给大猩猩注射激素的那种变态事,他只是盯着面前的电子屏幕,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少白。”苏瑞一直走到他的身后,这才叫出了声。
许少白似乎刚刚才察觉到苏瑞已经进来了,他先是一惊,然后直接伸手,将屏幕关掉了。
可是,就再他关掉屏幕的那一瞬间,苏瑞却已经看到了:屏幕里似乎是一张大脑截面图,而正面的五官神态,依稀有点斯冠群的模样。
“你怎么进来了?”见苏瑞这样随便闯进来,许少白也有点恼羞成怒。
“你可以报警啊。”苏瑞也不屈不挠,她早就知道,许少白是软硬不吃,所以,她连求他都懒得说了,直接威胁道:“乐乐的第一次手术是你坐得,现在,他有了意外,你也有义务负责到底,这是最起码的医德。不然,我会直接把你当成杀死我儿子的凶手。
好吧,她就是无理取闹,就是迁怒,不过,倘若许少白还在推三阻四,她真的会视他为凶手。
上穷碧落下黄泉,却不原谅。
“你必须搞清楚两件事。”许少白却一脸慢条斯理地纠正她,“第一,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医德的人。第二,救你的儿子不是我的义务,我只是为了还一个人的人情,而对于那个人来说,我现在做的事情,比救你儿子重要,所以,我也不算对不起他。综上所述,你儿子的死活亲爱的,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和我没关系。”
如果不是两件事刚好冲在一起了,也许许少白还会千里迢迢去为乐乐做手术的。
苏瑞怔了怔,随后低声问:“那个人,是斯冠群吧?”
许少白欠了人情的那个人,应该是斯冠群吧。
“除了他还有谁?”许少白淡淡道:“我生平最恨欠人人情,只有对他,欠了两次。”
“那你现在在为他做什么事情?哪怕缓两天也不行吗、”苏瑞胸口狂跳,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
许少白正在为斯冠群做的事?
那无疑,会涉及那个人的秘密与行踪,她并不是不在意,事实上,这个消息已经让她心跳加快,可是,比起着所有的所有,仍然是乐乐最重要,她现在可以为了乐乐背弃所有人,包括斯冠群。
“我不能透露,这是秘密,我是不在乎缓两天的,无非是不能按时完成吧。他如果觉得救你儿子比较重要,我现在就能和你一起去救你儿子。”许少白神色未动,毫无感情地回答道。
苏瑞深吸一口气,终于低声问:“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最终,还是要取决于斯冠群。
“你想问他?”许少白诧异地问。
苏瑞点头。
她知道,斯冠群会成全她的,他一直知道,乐乐对她有多么重要。
“即便这个时候让我离开,可能会直接将他害死,你也决定要问他吗?”许少白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继续问她。
苏瑞一怔,“什么意思?”
许少白去救乐乐,又怎么会将斯冠群害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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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眯眯,今天下午两点前还有一张)
端午特别章 重逢
许少白没有解释,他重新坐回自己的电脑前,淡淡道:“电话呢,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去哪找他,斯冠群这个时候就再密祜。”
苏瑞抬起头,哑然地望着他。
斯冠群此时,在密祜?
可是,为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地下法庭的事情?”许少白见苏瑞一脸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