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门楼,两边树影幢幢交错的林间,偶有荧绿的兽瞳虎视眈眈,却始终不敢靠近这座看起来与时代不搭辄的古意城寨。
“我们进去吧。”余晓文带着别人没有的轻松愉快,热情地邀请:“不用怕,我是在这里头长大的,大家都很友善,你们是我带来的,他们也会欢迎朋友来访,不过要提醒你们一个,即使只是好奇,也请不要随便碰触别人的物件,怕会中蛊。”
除余晓文的经纪人以外,姜故平与扶苏面面相觑,胖蝠也蹭开背包拉链,冒出了个胖脑袋,小绿豆眼盯紧余晓文。
“咦,这是什么,真可爱。”余晓文这才注意到姜故平塞得满满的背包里,原来装着一只宠物,心里喜爱这种圆浑浑肉呼呼的团子,想伸手去摸摸,却被那龇起的尖牙吓退了,赶忙把手缩回去。
那经纪瞄一眼胖蝠,把余晓文拉开一些距离才交代:“你也不要随意摸他们的东西,很危险。”
即使声音再轻,还是让那不寻常的三人听得真真切切,本来已经觉得这经纪人不简单,此时更觉蹊跷,只是这二人是绿玉的重要线索,不能随便处置,只好更加小心谨慎。
余晓文显然对经纪言听计从,这才被说上一句,就乖乖不再伸手。
在门楼外停留片刻后,一行还是走进了苗寨,缓步走向余晓文母亲的家,姜故平就趁机攀谈:“晓文,你也知道蛊?”
“我就听方过,我姥姥也养蛊,她是地方很有名气的草鬼婆,听妈妈说,也是姥姥用蛊帮我续命,我才有机会长大,还恢复健康。”
闻言,姜故平觉得这里头透出森森的古怪味道,可一时间又想不出细节来,直至听到自背包里伸出脑袋的胖蝠嗤笑。
“他姥姥肯定干了不少坏事,延续生命从来不是那么容易事情,我所知的一味魔药也有续命效果,可是这药水的其中一种材料就是活人心脏,需要的还不只是一颗。”
姜故平承认自己被恶心到了,哪怕身为医生的他经常要给病人开刀,上学那会更没少解剖尸体,可显然令他恶心的并不是因为人体某个器官,而是自私地夺取他人性命的行为,哪怕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这种行为也是不可取的。
毕竟踏入了别人的地盘,姜故平再有多少意见也不敢讲出口,幸好余晓文听不懂蝠语,也不怕会撕破脸皮。
只是在姜故平移开视线的时候,余晓文的经纪人转眸睐上一眼,状似随意,其中意味却让胖蝠眯起了一对绿豆眼,随即缩回背包里拉上链子。
“到了。”
余晓文停在一间吊脚楼前,疑惑地蹙紧眉头:“姥姥这么早就睡了吗?怎么没有灯光?”
听见这样的自言自语,大家都认为他实在迟钝得可怕,毕竟一路走来,这寨子里没有一点灯光,这被绿林环绕的人类聚居地,只有那些历史久远的吊脚楼影影绰绰屹立在夜色中,他们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人气,犹如一座幽灵村寨。
“小文,我们快点离开。”经纪人先生急忙握住自家艺人的手臂强行往原路带,想要离开城寨,只是仍旧晚了一步,他们来的地方,摇摇晃晃地移来一条人墙,堵住去路。
看到这阵仗,大伙儿如临大敌,只有余晓文还在状况外,见到不少老面孔立即兴奋地挥手,如果不是经纪人拖着,早已经冲向前去。
“快跑。”姜故平立即带头转身就走,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摇摇晃晃的或许原本是这寨中的居民,但它们再在只是些活死人……与桃源中每当晚上就出来作乱的活死人一模一样。
仿佛接收到某个信号,活死人瞬间像打了鸡血,原本摇摇晃晃的脚步突然迈开来狂奔,像一群抢食的饿狗似地,生怕慢了吃不上食。
扶苏和姜故平或许不怕被感染成活死人,但以那个数量,如果留在原地,给撕成碎片都不够分,只能逃跑,扶苏一手扶住姜故平的腰,脚下踏风,跑得比短跑选手还要快,姜故平知道扶苏会武功,如果不是带上他,显然会跑得更快。
而余晓文再不靠谱,他的经纪人显然不简单,一把扛起他,竟然能越过扶苏,朝着某个方向坚定地跑去。
“怎么了?咦,他们好像……丧尸。”余晓文终于注意到异状,当下瞠目结舌,仿佛一时半刻都回不过神来。
胖蝠从背包里伸出脑袋,回头看一眼穷追不舍的活死人大军,当机立断:“不要跟丢,他应该知道哪里是安全的。”
踩着一条石卵小径,地势渐渐陡峭,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再看到吊脚楼,这边显然不是住人的,而活死人穷追不舍,偶尔会在前方出现几只,也拦不住他们。
姜故平和扶苏跟着前面二人,跑着跑着,看到前路有一块巨石,比房子还要大,巨石中间一道裂缝,每次仅能供一人通过。
“这里是禁地。”余晓文虚弱地说,一路被扛着,他也不怎么好受。
禁地什么的,后面有一堆活死人,哪里管得上,能躲就好,看这只有一线的宽度,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就算这些活死人硬要追过来,他们只要守在巨石后面杀怪物就发,也不怕被包围。
所以没有人理会余晓文的说话,就跑进石缝去,等他们从这至少有五米长的一线天中走出来,回头一看,那些活死人竟然没有靠近巨石,只在外头徘徊。
“怎么?”姜故平惊奇:“它们这是不敢过来?不可能呀,它们明明是没有思想的。”
突然他的背包一阵动静,强光闪过后,胖蝠变回该隐,舒展着筋骨。
“啊!”
姜故平和余晓文同时惊呼,一个是被惊着,另一个是被吓着。
“你!你不是人!”余晓文再次张口结舌。
“……”该隐懒得解释自己是什么,他环住姜故平的腰身,示意对方看向背后的森林:“因为这里也不比活死人堆里安全。”
姜故平疑惑地转过脸,眼下像是一个平常的密林,只是仔细一看,这些树上似乎垂吊着一些巨大的蚕蛹,一个又一个吊着,几乎每一个枝头上都有,令他想起小时候回乡下,在松树上吊着的虫蛹。
“这是什么?”
姜故平困惑,余晓文也是不明所以。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禁地,除了草鬼婆,寨里其他人都不能进来。我姥姥说这里面很危险,从不让我靠近。”
当他们缓步走近,渐渐已经适应夜色的眼睛,终于看清楚那些垂吊在树干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具又一具干尸,有新鲜有枯槁的,从身上残余的衣物可以分辨出来这些干尸还是来自不同年份的。
余晓文立即掩住嘴干呕起来,姜故平则是目瞪口呆。
“我擦,这是怎么回事?”姜故平不敢置信,这些干尸几乎每一棵树上都吊着两三具,而这面积不小的林子,究竟挂着多少干尸,他不敢想象。
“应该是蛊婆用来养虫子的营养品哦。”该隐轻笑,而后犀利的眼刀剜向扶位干呕青年的成年男子:“有人或许打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想要骗我们到这来当营养品,但是想不到这寨子也发生了意外,所有人都变成活死人了。”
余晓文的经纪人只是沉默,没有肯定更没有否认,他拍抚着余晓文的背,动作轻柔而不带半点暧昧,看起来,像个老妈子一样温柔,他轻声劝慰余晓文,但余晓文真被吓着了,竟然哭起来,完全无法沟通,这经纪人最后伸手在做准备晓文脖子上一掐,把他掐昏了才将人背起来,冷漠带着别样意味的眼睛首次与该隐对视。
“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将绿石交给你。”
言下之意,那石头竟然是在这个经纪人手上吗?意外的发展让姜故平仨面面相觑。
“那么,我得先听一听条件。”该隐笑得温和无害,可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是最坑爹的伪笑,这句话完全可以读解为‘如果弄得我不爽了就强抢’等等,而且‘我通常是会不爽’的云云。
反正,吸血鬼其实很难搞。
对方显然不笨,所以他的条件很简单,对于该隐来说,甚至不算什么坏事。
“我要你将余晓文变成吸血鬼。”
“……”
“如果你做得到,就连他身上的问题,我都会解决。”经纪人指住姜故平,补充协议。
“成交!”该隐毫不犹豫就答应,掀起唇角露出尖锐的獠牙。
56、第五十五章
既然已经达成协议;这个神秘的经纪人便肆无忌惮地暴露真面目,只见他的头发迅速变长,高体从原来的170左右暴长至190,身材亦从原来的单薄进化成魁梧壮硕,同时产生偏向妖兽类的变异,例如尖锐锋利的指甲,密密麻麻的鳞片,森白的獠牙,娇异的碧绿色竖瞳,下肢是蛇身。
“……”姜故平默默地往该隐身后站去。
“真像海妖。”该隐刻薄的目光上下打量之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扶苏比这二人都要更惊讶;他眉头紧蹙,脑海里早已经搜刮一切能与之贴切的知识,他终于忍不住大胆臆测:“人首蛇身是女娲与伏羲的特征,你跟五色石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说法,姜故平整个从该隐身后蹦了出来,这时候他也终于从眼前人首蛇身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感,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他体内有什么,正在鼓噪,雀跃:“啊!五色石。”
“不在我身上,但是我知道它在哪里。”竖瞳紧紧盯住姜故平,人首蛇身的怪物态度很温和:“我的确是由五色石的能量产生的,所以才是这种形态,只不过跟传说中上古的神祗差很远,我仅仅能称为妖,我的名字是小绿。”
“……”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就好比看到一枚肌肉彪型大汉缩手缩脚卖萌撒娇一样惊悚,所以姜故平等仨额上已经黑线泛滥,神色纠结。
于是小绿高大壮蛇怪默默地,掩藏着一丝尴尬,又更多温柔地补充:“这是晓文给我取的名字,呃,当时我的神识在玉中。”
好吧,这其实是给一粒小玉珠起的名字,姜故平发出两声干笑,转移视线:“那么,你知道这些死人,是怎么回事吗?”
“……吸血鬼分析得不错,是跟蛊有关系,这里有一丝是蛊婆们从外地骗回来的,据说特别适合养蛊的人,也有好奇擅闯的,和不小心发现此处秘密的,晓文能活到今天,也是靠从这里养出来的续命蛊……一命续一月。”
“……”
余晓文怎么看都活了二十好几年,每年十二个月,这么算下来,得出的数字让人心惊。
小绿蛇怪毕竟在人类当中生活了许久,甚至比扶苏更懂这些人情世故,自然看出来他们的想法,便说:“不要怪他,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就是我们都想他活着,只是他的病根本医治不了,只能用这种方式。”
“够了。”姜故平恶狠狠地打断,胸膛剧烈起伏,神情激愤:“不要再开脱,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你们已经硬生生地把他推到风头浪尖上,你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害死多少人是吗?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你知不知道造的这个孽,有一天终会还到他身上?是呀,他什么都不知道,将来就得承担所有后果。”
“他不能知道,你们不能告诉他。”蛇怪目露凶光,只是该隐突然出鞘的佩剑让它清醒过来,瞬间收敛杀气,放轻声音说:“因为他会变成吸血鬼,获得永生,不入轮回,就不用再承担罪孽。”
“所以这就是你打的主意?”姜故平受不了了,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竟然还算计到底,可是深想这其中的无奈,又感到悲凉凄怆,究竟是因为走投无路,才采取这等极端手段,就算以爱之名行恶,至于当事者却是唯一的选择,不想失去就只有争取,但方法太恶毒,还是因为过执。
他摸摸受伤的眼睛,再瞄一眼似乎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而神情轻松的吸血鬼,他肯定如果有一天必须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才能把他留在这个世上,吸血鬼绝对会先把造孽,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个。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还是努力活下去吧,如果真不行……他宁愿自我毁灭。
出神中的姜故平并没有发现一行人已经准备前进,直至吸血鬼微凉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他看进一抹略带疑惑的浅绿当中,竟然鬼使神差就脱口说出心底的想法:“该隐,如果最后我得死了,或者更严重,你要么舍下我,要么就陪我一起去吧,可别给我搞些有的没有的。”
该隐眸色倏深,他凝视着姜故平充满坚定之色的双眼,默默垂下眼眸。
他想,这种要求完全不符合他的价值观,没有什么比自己重要,更没有什么比自己重视的人重要,所以这种要求很蠢,他不想答应。
姜故平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他也强迫不来,只是轻叹:“我呀,本来早就该死了。”
是别人牺牲掉性命,发动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