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箫是师伯的弟子,为何不让他代弟子前去?”
“徒儿不要多问,照为师所说的做便可”
第二天,包袱里装着师父的信,我便匆匆离开了兴水桥。
那东岚仙山距离遥远,手里拿着地图,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身在何方,索性一路向东,一路打听。天色已晚时,我来到一个小城,城头赫赫写着“莲花州”我站在城头下,提了提肩上的包袱,走进城内,找家客栈,安顿下了行头,便走到街上,路的左边是一排排随风飘摇的莲花灯,右边是一条大河,这河大概是与兴水河相通的,河边一群群的男男女女,观赏着漂浮在河面的莲花灯,我只觉温馨,那冰冷的天山雪莲竟然也有了温暖的内心。
站在河边,向我这个方向悠悠的飘来一只孤独的莲花灯,用纸做成的莲身,花瓣向各个方向亭亭的展开,中心放着一个拇指大的小蜡烛,微光照亮了莲花,远远望去,幽弱微光形成了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地上的灯,托付的是祝福,期盼的是希翼。
“对面的公子,帮忙推下我们的灯”对面的男青年道,低头才发现距我较近的那只莲花灯被河草绊住,已经靠岸,手轻轻一动,那灯又已经开始前行。而我的这边又陷入黑暗。
“莲叶轻舟,划痕是涟波,君心无畏无悔,痴心悠悠向东流”河边的不远处站着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对着远去的莲花,轻轻吟唱。
“你的娘子呢?”我问
那青年感叹一声“她已于半年前暴病而亡”
“公子对你家娘子真是痴情”我道。
“痴情又有何用,纵然痴成了枯石,她也不会再回来”说完,转身离开,而那只莲花灯已不知飘往何处。
回到客栈,“珑公子,有人找您,他已经在此等了很久了”店主指指我身后的角落里,转身,看见一个红衣打扮的年轻人,和我年纪相仿,容貌清秀,眉心正中一红痣,本是黑漆漆的头发,垂在胸前的几缕却是染了红的,这么个小红人是谁呢?
他笑着冲我招招手“小玲珑,是我啊,红儿”
我惊住,再次打量着他,纤细的腰,娇小的身材,一身红妆,极容易让人误认为女子。我暗暗惊叹这个小狐狸竟然一下子变成了如此翩翩美少年。
“我找了你好久,听夜箫说你去了东岚仙山,这里又是去往那里的必经之地,所以我赶到这里来了”红儿激动的说。
“你是碧仙宫的人,万人被人发现了,就不是被你们宫主打回原型那么简单了”我担心的看着他,红儿很可爱,一笑便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
“宫主和梨左使也在这里”红儿小声道。我恍然原来他是担心我。
我习惯性的用摸狐狸的方式摸摸他的脑袋“你们宫主来这里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他。
“世上有五件宝物,辟妖令、辟妖仙书、玉帛、金童血,最后一样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摇摇头。
“通天镜。是比辟妖令牌还要厉害的宝物,据说是开天之际,由盘古的眼泪形成的,本来是形成了湖泊,因为它极富灵气,最后变成了一面镜子,宫主就是因它才来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说,照妖镜在这里”我惊异的问。
“对,在洛央英洛员外家里收藏着”
“你们宫主必是怕那宝物,所以不敢强夺?”我笑着道。
“是妖都怕那宝物的”他道。
“那你来这里,不怕被你家宫主发现”
红儿无奈的点点头“宫主很少出宫,我也很难见到他,想在他面前立功赎罪的机会也没有,所以……”
“所以你就追到这里来啦……所以你此行的目的,不是为我,是为你家宫主,对吧?”红儿低着头,双颊红红的。
第二天,我一出门,红儿从后面将我拖到屋里。
“你要干什么?找死还要找个垫背的吗?”我大声道
“听说宫主对你很好”
我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红儿啊,红儿,你做狐狸的时候,哥哥对你多好,如今你竟然想利用我”我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那你还欺负过我呢!”他低低的道
“不行,我不能违背师命,我得及早将信送去东岚仙山”
红儿终于现出他妖怪的本性,拦住我面前“你若再走,我……我……”
“你要怎么样?”看着这小狐狸眼泪快要掉下,我仍旧打趣道。就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暗影冲进了我的身体。
“你……这是我的身体,你赶紧出去……”
“珑儿哥哥,先为难你了,待我将功赎罪之后,就出去,暂且和你挤挤”
我无语,小玲珑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妖怪附身。
大街上
“走路”红儿命令道,我的身体往前走了几步。
“不走”我道。我的身体停下。
“走路……”身体又走。
“不走……”又停下。
“出去……”我边喊着,边扔出一拳打在红儿的门面上,红儿吃痛,也一拳过来,我的牙齿松动了,我气急扑了上去,然后便是二人的厮打,就见我那可怜的身体,左手一拳打在右脸上,右手死死的揪住左脸的脸皮,“嗷……”惨叫一声,左右手劈里啪啦的拳拳相击,就连左右腿也反目成仇,左脚侧弯一踢,我身体不稳,疼的咬牙切齿,右腿被踢疼了,高高的抬脚,朝左脚用力踩下去“啊……”
元碧
一个路过的老人好奇的走到我的身体面前
“公子身体不舒服吗?郎中药店在不远处,一拐弯就到”身体是我的,最后还是我妥协投降。
红儿对那老大爷笑道:“多谢大爷,我抽风已有多年,治不好了”抽风?
大爷笑着点点头“年轻人,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我的头感激的点了点“晚辈想问下洛央英洛老爷家在哪里?”红儿问。
“公子莫不是也去凑热闹的,洛家要嫁闺女,你快快去吧,只需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谢过老人,我们拦下一辆马车,就向洛家奔去。
“不会是你们宫主要娶那家的女儿吧?”我问他。
“不是,宫主有灵大侍,是不会喜欢上别人的”红儿坚定的道,一阵沉默。
车上一人自言自语,不一会儿就来到洛家的门口,洛老头家是有钱人家,宅院里是二层的楼房,院里聚集了很多人。大红的对联,喜庆的灯笼,
“进去”“不进”“进去”“不进”我的身体又开始‘抽风’,走上去然后转身离开,再转头走上去,又走下来。
“宫主就在里面”
“红儿啊,事情万一败露死的可是我啊!”
“宫主他很少对人好的,他那么喜欢你,是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好了”
“那也不行,你可是活了几百年了,我才十五年,我还没活够呢!”
“说来说去,你就是怕死”红儿怒道。
“当然了,我还没找到我娘了”我委屈的道。
“好,这样吧”我的身体伸出手,红儿嘴中再念念有词,一条红纱巾落在手中,然后围在脸上,我哭笑不得“成亲的又不是我,这红红的像什么?”
红儿再施法,红纱巾变成黑的。我苦恼,大白天我脸上遮个夜行的打扮,进去了非但不能隐藏,更成了众人的焦点。再变,我头戴毡帽,一身老翁的打扮走了进去。看见一群人守在厅堂门口。堂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夫妻交拜。看了眼那新郎官,模样俊俏,眉眼带笑,竟有些蛊惑人的妖媚,而那新娘却是满脸雀斑,黑褐色的脸面,脸型弯弯曲曲形成南瓜状,脑袋怎么看怎么像是受过重力的挤压。
“不是说要嫁闺女吗?”红儿问我身边的老叟。“是上门女婿,老爷子可是很满意呢!”
我的身体在红儿意念的控制下,悄悄的潜入洛老头的二楼,走到一房间门外,听到里面两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个是我熟悉的声音。
“走吧”我对红儿道。
“宫主在里面”他支起耳朵凑近门口,表情很严肃。
“你们宫主那么厉害,万一发现了怎么办?”我低声道。红儿聚精会神的听着里面的说话,仿佛房间里二人的对话是很重要的秘密。我挪动脚步,想要离开,红儿用力,我的腿又收了回来
“好不容易见到宫主了,若错过这个时候就没有机会了”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吸着我们冲到屋里,嗵,我趴在地上,抬头,一个衣着富贵的员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他应该就是洛央英洛员外。而另一边正是元碧,看到我显然惊讶极了,他身后立着梨风。
我心一颤,红儿还在我的身体里,我爬起要走,红儿一把将我拉下,我又跪倒,起来又跪倒,看的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元碧走过来,一掌打在我的胸口,就见红儿一个咕噜滚了出来,趴在元碧脚下,瑟瑟发抖,而我的身体竟然安然无恙。
“宫主饶命。”红儿声音发抖。元碧冷冷一抬手,红儿的脖子便落在他手里了。他显然很生气,手上的力道明显加大,红儿的求饶声越来越小。
“上一次你潜进入我的寝宫,我看在大长老的面子上饶过了你的性命,如今你故技重施,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九尾红狐再怎么去给你的主人通风报信”说完,手上一用力,只听‘卡擦’一声,小狐狸红儿脑袋一歪,死了,我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我依旧跪着,元碧走到我的身边,只看到他的白纱的衣摆
“起来……”他冷冷的对我道,我看着红儿的尸体,眼泪止也止不住。今天早上还活奔乱跳的小狐狸,现在居然无声的躺在地面上,就那么没了。
“我不起来”我气呼呼的道,边哽咽边抹眼泪。
“起来”他努力压制怒气,雪白靴子朝我的屁股踢了一脚。
我是癞皮狗就赖地上了,索性屁股撅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真够丢人显眼的”他手上一用力,我被拽了起来,他顺手接过梨风呈上的手帕,擦着我的眼泪,我扭头,不让他擦。
“洛老,暂由梨风陪着,晚辈有事,先行告退。”
他抱起我,一阵风,我们竟然来到那个放莲花灯的河边,只是现在河面微风荡漾,只有青绿的水草浅浅的立在河边。
我蹲在河边,神情悲伤,元碧背对着我站着,过了一会儿,听到他轻轻的脚步声,我的眼角出现了他的白色衣角,衣角边用金线绣着的精美的雪莲花图案,随风一摆一摆的飘动。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他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道。
我把头扭到一边,气鼓鼓道“红儿没有错,你却把他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世间的很多事是复杂多变的,珑儿一片真心,却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结果便会受伤害,红隐和大长老的感情很好,珑儿也看在眼里,而在碧仙宫里四大长老和宫主的力量是平衡的,更何况元苏是四大长老之首,你是王子,也应该明白宫廷斗争是很残酷的”他说着将我拥入怀中。
“红儿,还能活过来吗?”我问他。他的鼻尖点点我的鼻翼“红隐是九尾灵狐,有九条命,若是大长老肯救他,便不会死”
我破涕为笑,他低头吻住我的唇,我只感觉自己沉浸在甜甜的雪莲香里,口内缓缓的进入一些气体,只觉体内气通神丰,四片唇轻轻的分开
“我怎么感觉这般有精神?”我问
他笑着紧贴着我的脸“被妖怪附身,是要丢失阳气的,时间久了,性命也难保”原来他刚才给我输入的是补阳的气息。
“珑儿这是要去哪里?”他看着我身上的包袱问。
“去东岚仙山,给师父送信”我道。
他眉头一皱“师父?”。
我点点头“是南山大师”。
就见元碧眼睛一弯“神仙收珑儿为徒是好事!”
他停了停道“东岚仙山在最东面,路途遥远”他从脖子上解下那条红绳,带在我的脖子上。“这是什么?”
我低头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笑笑“可保珑儿一路平安”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元碧的母亲在他出生后带在他脖子上的护命仙绳。
我离开了莲花州,同样也离开了他,继续我一个人的路。坐在马车里,欣喜的抚摸着与他肌肤相亲的红绳,心里美滋滋的,许是乐极生悲,在车里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车已经停住了,撩开车帘子,外面一片漆黑,阴阴的冷风呼呼的吹了进来,我赶紧放下,
“大叔?”我叫车前的马夫,没人回应,心里一慌,轻轻的走下车,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就连马也不知去向。小路两边的树林因着天黑更加阴森,风吹得发出似鬼怪咆哮的声音,我立刻钻进车里,车子被风吹得一摇一摇的,我紧紧的蜷在车的角落里,眼睛紧闭,希望这一夜快快过去,然而惶惶的心越是害怕越是难以平静,这时,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