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後面那几页,关於我的那几页。」
「不、不、不能看……」拉杰尔惊愕失色,想逃。
德德轻哼一声,六翼奋力张开,再没有人阻挡得了他,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本书,翻开,喃喃念出声来。
……星星将打开无底深渊之门,烟雾涌出,月亮、太阳都黯然,
当一切黑暗,星辰重新排列,为晨星之子腾出空位,
人界将毁、天界将毁、齿轮逆转的时刻将至;
擎著弓与箭,重新创造世界,
晨星之子、无秩序的浑沌与拘束,
所有生命的光明与救赎,粉碎僵化秩序的高尚反叛者││
德德念著念著,抬头,没有表情。
「什麽意思?」他问拉杰尔、他问天神、他问米迦勒。
「预言指出,你将毁了人界!而人界是支撑天界的基底,如此一来,所有一切都将消逝,因为你之所以破坏,只是为了建造新的世界!」天神痛心地答。
德德淡淡说:「我身为炽天使之时,一心一意尽著份内义务,从没非分之想,这样轻易底定我的罪,真是可笑。」
「冥冥天意早将你的意图显昭,当时没有,日後也会有,拉杰尔之书从不说错。」
「喔,为了安排今日你我父子这一战,让我平安无事到现在,天意果然玄之又玄。」反讽地,德德道:「某方面来说,你也是逆天行事,按人界的老话说,会遭天谴的。」
天神无话可说。
「那麽、被覆盖空白的那一页是怎麽回事?」德德继续往後翻书,之後的羊皮页没有任何墨迹:「之後呢?有一千五百条预言,我数了,少了最後一条!」
我突然想起件事。好几个月之前,我们一家人到妖海去寻找拉杰尔之书。因为是山寨本,当然不及正本完全,後头空白了好几页,当时拥有那本山寨本的堕天使拉哈说,那几页被刻意的空白、或者是被覆盖了。
如今我们找到了空白的那几页,却不全,难怪德德会有疑问。
「没有,你数错了,一千五百条,不多也不少。」拉杰尔说这话时,眼神明显闪烁,可见他隐瞒了什麽。
德德看来真是不耐烦到极点了,阖书,手按上封面,手掌之下有烟冒出,他打算烧了拉杰尔。
「不、路西弗大人,你不能这麽做、不能!那些讯息与你无关、对你无益!」
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的,要是跟德德无关,他干嘛那麽紧张、又干嘛隐藏?
德德仰高了脸、舔舔唇,手上用力,封面被烧灼掉一大块。
「不要啊、哇啊啊啊啊~~」凄厉惨叫:「我会死的、我不要死││」
德德翻开书页,到最後那一页处:「显现!」
我透过焰嚣石,看见空白的羊皮书页上显现了文字,看不懂,幸好德德习惯小声念出来。
……黑洞乍生、群星寂灭、曙光洞穿、
不受拘束的力量啊,摧毁一切的力量啊,
是坠落天使的力量;
管理者之命轮,书之管理者,将独嚐其锋,灭殃!
德德刚念完,米迦勒就叫起来。
「拉杰尔,为何隐藏这段预言?!」
我不知道为何米迦勒的反应这麽大,刚刚那段预言我听不太懂,说到黑洞等等,似乎就是刚刚的情景再现。德德制造了个黑洞,攻击他的星星们被吸入而涅盘了,然後、嗯、书之管理者……
说到「书之管理者、管理者的命轮」,这段预言的主角其实是拉杰尔本人?
「原来、原来啊,拉杰尔,当你将前头的预言交给老头子的时候,担忧的不是天界人界的毁灭,只是因为害怕……」
「不要说、不要说!」拉杰尔惊惶失措,德德手里的整本书都害怕的颤抖起来。
「为什麽不说?你害怕我,因为根据书里的预言,你会被我给杀害,所以千方百计怂恿天界之主要为大局著想,毁了我,改变宇宙齿轮,对不对!」
德德咄咄逼人,眼里几乎射出两团灭绝的火焰。
拉杰尔躲进书里,不敢进行任何抗辩,只有书本书页继续颤抖,像等待宣判死刑的羔羊。
德德眼神环过天神及米迦勒,有种残酷的怜悯。
「我所受的一切,竟然起因於这麽莫名其妙的原因,真令人发笑。」他说令人发笑,脸上怎麽看,都没有一丝笑意。
「预言上说我会杀了拉杰尔,呵呵,我偏不这麽做,我是路西弗、我是撒旦、我偏不顺著命运的指示走。」
手一甩,把书远远的丢开,然後,我听见他低低的、轻轻的叹了一声。
「……昱昱,你的死真是……不值得。」
或许吧,德德,我觉得所有人、包括神,都被个简单的小伎俩给蒙骗了,当所人都只为自己的利益著想的时候,事端就大了,引发了天界的洗牌、以及神魔界的战争,多少天使与鬼魔死在这一场小小的欺瞒之下。
「真的很烦……乾脆……我灭了人界给你做陪葬好了。反正你已经不在,人界对我而言,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嗯,对、没意思……什麽?!等等、德德你说什麽?
德德又举起了可比鬼魅的星殛弓,我看著凛冽的曙殇银芒搭在他手指、弓弦与弓柄之上,简简单单一枝箭,威力却石破天惊,最可怕的是,箭簇对著的方向,居然是……
地球。
不要啊,德德,我还在!我在这里!别毁了人界,别因为我就随手就杀了那六十八亿(注十七)人口!上头有很多我喜欢的人,比如说学校的老师、丁芮、阿敏、猪仔跟樊凌,我不希望他们死。
我紧张,有人比我更紧张,是天神。
「路西弗,三思,你若毁了人界,除了天界,连魔界也会无所凭依,你终将无处可归,随同我等飘盪宇宙之中……」天神劝戒了。
「没有天界、魔界,那我就随意找个星球,吹起风、下起雨、一步步培养生命,再等个几十亿年,又是一个新世界。」德德冷冷答。
可那不是我们熟悉的世界啊,德德,未来的新世界就算有潘朵拉星(注十八)那样美丽,终归不是我所喜爱且看惯的世界。
「路西弗,你可以回来天界,重坐我右边的位置,万民将朝仰你,魔界也能与天界和平共处……」天神又劝,甚至放出利多大消息。
「无聊,我比较想演习一下彗星撞击地球的情景……是要把箭射向纽约外海,激起大海啸,重演洪水时代的情景呢?或者往黄石公园,将地底下的熔岩全数释放,火山尘云将遮蔽天空,新的冰河时代来临……」
他半倾头,眯著眼瞄准……
「嗷嗷嗷嗷呜~~~~」我叫,隔著焰嚣石嘶吼咆哮大跳特跳,不要、真的不要、我不要这样的陪葬品!
我有不久前的那滴眼泪就够了啦!
他耳朵动了一下:「昱昱?」
咦?
「昱昱,我听到你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是错觉吗?」
不是,我真的在这里,我的灵魂没离开,一直在焰嚣石里。
他不动好一会,怔怔盯著脚底下那颗星球,地球。
「……我差点忘了,那是昱昱喜欢的世界……」他回想:「你说过、希望回到从前,有爸妈、老姐老哥、以及有我的世界,过平平凡凡、胸无大志的生活……」
没想到德德居然记得我说过的话,揪感心。
他笑了,嘴角轻勾,像寒冰遇暖时,乍然迸现的微小裂缝。
「我不会毁了你的世界,我会……」他说,轻轻的收回了弓与箭。
我大喜,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忍不住就这麽冲破焰嚣石的阻隔,当跨步一出去,灵魂落在宇宙星空里,然後,我的世界成了一片黑暗。
(27鲜币)10。有鸟自远方来〈全文完〉
我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此地,一片黑暗之中,突然间出现个胡狼头人,他对我招手,我茫茫然就跟著他走了。
这胡狼人的穿著跟我印象中的人类也大大不同。
他上半身赤裸,颈肩处戴上土耳其石装饰的异国颈饰,腰间围亚麻腰裳,脚踩宝石装饰的软皮凉鞋,手上持分岔的杖,可惜气质太过阴厉,要不,我会判定他是有钱人,并且相当有品味。
一头牝兽跟在他身边,怪异的兽,鳄鱼头颅披著狮子的鬣毛,前脚像花豹,後肢却又粗壮似河马,看著我时,黏答答的口水由嘴巴持续滴下。
这兽一直挨著我走,眼睛满含热情,真让人心惊胆颤。
我也是一头兽,却忘了自己名字,又或是什麽品种。
「嗷嗷呜││」你们是谁啊?
「阿努比斯(注十九)。」胡狼人回答,又指指他的兽:「阿米特(注二十),我的魔宠,你们可以交交朋友。」
「嗷呜嗷呜呜││」你要带我上哪里去?
「我是死神,而你已经死了。」他说。
我死了?
「死」,应该是个恐怖又讨厌的字眼,可是,我现在却对这事件没什麽特殊感觉。呵,原来这就是死亡,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状态。
「既然我们认识,就带你上我们冥界去吧。」阿努比斯顿了一下,又问:「或是你有别的选择?我告诉你,西方的地狱不好待,你的舌头会被吊起来,底下烈火不断煎熬;你还会被丢入炙热的泥湖、或满是毒虫的山谷……」
唔、听来很恐怖。
他继续说:「东方的十八层地狱也可怕,什麽火烙地狱、刀山地狱、车裂地狱的,名堂多又杂。你生前信教并不虔诚,所以不受制约,不如来我们这里。」
我听得一头雾水,可是目前脑筋茫然,没办法更深刻的思考什麽,就决定让他来拿主意好了。
或许我对人世并没有任何牵挂,所以,去哪里都可以。
正要出发,他说等等,塞了个东西到我胸膛里。
我低头,奇怪,那里怎麽会开了个洞、他又放了什麽进去?
想不通我就不想了。
跟著他走过烈日下的沙漠,风沙燠热难当,没多久我就闻到清凉的水味,也听到河水潺潺的乐音,看见青绿色大河在前头蜿蜒,两岸陪衬著绵延的绿洲地带。
一艘大芦苇船停靠岸边,船上水手都准备就绪,阿努比斯领著我上去。
「这是太阳船,能领我们进入冥界。其实,只有法老王能搭乘这船,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让你享受一次特殊待遇也无妨。」阿努比斯说。
「嗷嗷嗷嗷嗷?」为什麽对我这麽好?
「啊、呃、阿米特喜欢你,所以你可以认真考虑,成为我的魔宠……」
我看看阿米特、阿米特也含情脉脉看过来。
我不太喜欢她耶,怎麽办?不过我现在是孤家寡人,跟她同是兽类,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也不是不可以。
上船,看河面被薰风微微拂动,反射粼粼的水光,远处沙漠更如金幔铺满一地,这情景似曾相识。
我好像坐过同样的船、到同一个目的地去过?可是,脑筋昏昏胀胀的,怎样都想不起来。
水手握著船桨嘿咻嘿咻唱著歌,这景象和平安详,一直到夜色弥漫。
我仰头,蓦然发现这里的月亮是蓝色的,我惊疑,却又更加确定,自己的确看过这样的景色。
唉,怎麽想都想不起来呢?
不想了,因为多想头疼,改而举目平望。
前头平坦的大地之上,赫然矗立一座美丽宏观的神殿,由一整块岩石雕造的殿,满布色彩丰富的石雕,显示出它的不平凡。
阿米特愈来愈兴奋,又挤又推著我,巴不得我赶紧进入。好吧好吧,雌兽就是这样奇怪。
跟著阿努比斯转过圆柱挺立的巨大门廊,迎面是壮阔玄关,因为已经入夜,墙壁上的火把一枝枝点燃起来,花饰柱头上浮雕著的图画及文字映出的鬼影幢幢,看来诡异非常。
「嗷呜。」怎麽没人?
「都在里头等著了。别紧张,为了迎接你进入冥界,固定的审判仪式是必须的。」阿努比斯回头,阴恻恻地答。
我紧张,身上的兽毛也都竖了起来。这里气氛太过阴森,让我不舒服,不过,印象中,冥界就应该是这样的,我是不是太敏感了些?
「呜~~~」不要怕,为了我们的未来。阿米特亲热地表示。
又是心惊胆颤,我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生。
转入一间阴暗沉闷的大厅,里头大约有四十个人安静坐在墙边,他们齐作文士打扮,腰间配刀,像是观礼的人。
另有一名美丽的白衣女士站在大厅中央的祭坛前,右手持长杖、左手拿十字符,身後有个大秤。
阿努比斯迎上前去,说:「玛特女神(注二十一),我意欲迎接此兽入我一族,与阿米特匹配。」
玛特女神女神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才道:「要入冥界,审判是必须的。阿努比斯,按照规矩,他的心脏必须与我的羽毛来量秤,只要比真理的羽毛还轻,那麽,冥界就是他的天堂。」
「这个……」阿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