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醒来前不久,他刚刚拖着昏迷的我从塔楼里脱困。
但期间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
我一睁开眼,嘴边不自觉地喊了声“香炉”,他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我,笑容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我忙抓住他的手,怕他再转眼不见。
四周昏暗,烛光如豆。我看着他光影交错的脸,皱了皱眉头:“你以后再这么干,我真的生气了!”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出这种话来。沈芳芳和沈兰兰也在屋里,两姐妹坐在桌边,沈兰兰一口茶喷在桌子上,沈芳芳掩着嘴咯咯直笑。
我脸皮薄,霎时热得像火烧,心里边憋了许多话,被两丫头盯着也说不出什么了。
焚香炉也没有说话,他反扣住我的手指,掰着我的下巴,就凑上来吻了。
唇舌缠绕,如胶似漆。
他面上一片泰然,可老子我被他勾引得心火直往上窜,心说,这儿有旁人在看着,你就这么无视她们的存在?你无所谓,可我这么个大爷们在丫头们面前被你这么吻,老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啊啊啊啊!
两丫头静得出奇。
过了会儿,焚香炉起身离开床沿,我看他身形有些摇晃,步子不稳,看起来有些体虚乏力。我心里直纳闷。
怪了,我们又没做什么……
待我再瞧时,越瞧越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只听沈芳芳轻叹一声:“唉,好不容易闯进来两个俊男,却没想到是断袖。兰姐姐,师傅说得恐怕没错,天下的好男人都爱美男不爱美女。”
我心里咯噔一下,撇撇嘴,自觉“好男人”指的是我,美男指的是焚香炉。
待到我也坐到桌边,我眼睛瞟向沈芳芳,扯嘴冷笑:“丫头,不管好男还是美男都不好惹,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赶快交代清楚吧!我之前差点被你姐姐打死,现在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焚香炉。想问他在我昏迷期间,他都做了些什么?我们是怎么从塔楼里出来的?蛇蟠阵图被他破解了吗?我昏迷前听见的那种爬楼梯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还不知道沈千九还活着,焚香炉与他见了面,他们之间的契约,焚香炉瞒着我没有说。
而在沈家姐妹面前,我盘算了一下,焚香炉这边的事暂且搁一搁,以后总有机会问。但沈芳芳和沈兰兰这对古里古怪的丫头着实让我搞不清楚她们在打什么主意,这是必须要尽快弄清楚的。
沈芳芳听了我的话,不紧不慢道:“不醉公子已经取得龙眼玉,我们确实要依照先前的约定,将沈家古宅的秘密告诉你。”
“很好。”我倒了杯茶,喝了几口,期间思忖了一下,“等等,龙眼玉是什么?”
沈芳芳道:“龙眼玉就是龙王宝珠,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告诉你名字,是因为倒斗的人都想得到它。‘龙王之眼’是这世上最有灵性的辟邪之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倒斗的人如果得到它,非但能驱邪避灾,而且它会给戴着它的人带来无穷的财富和好运。”
嗯,就老子我没听说过,也不稀罕它。一万颗龙眼玉跟我换焚香炉,老子也不换!
我温吞地瞪了眼焚香炉,埋怨他为了这么块破玉,犯得着孤身冒险让我担心么?
焚香炉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每次都是这样,让我一见了他那张面瘫脸,就没脾气了。
沈兰兰这时候走出屋子去了,跨过门槛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懂她那回眸一眼什么意思,只觉被瞧得不自在。
我摸了摸脸颊,转头又见沈芳芳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皱了下眉头,她却也没解释原因。
接着,她说:“我和兰姐姐继承先祖意志,守护这座古宅,其实要保护的不是宅子本身,而是供奉在这里的龙眼玉。”
随后,她说到建造整座古宅的原由。
沈家古宅的第一个主人就是沈千九,整座大宅的设计和督工都由他亲自完成,他是风水大师,建造这样一座大宅,自然处处都讲究堪舆学,所以古宅中机关密布,奇门遁甲无处不有。
这件事我在一开始已经猜到了。
不过沈千九不是心血来潮才忽然要建造这样一座庞大的宅院。
他是个倒斗贼,本来为自己而倒斗,到京城里做官以后,为王爷倒斗。某一次,他找到一座帝王墓,从墓中带出来一颗通透碧绿的宝珠,那颗就是龙眼玉。
但是他没有将龙眼玉的事告诉王爷,将玉偷偷私藏起来。
沈芳芳虽然没有说是哪一座帝王墓,不过我猜,应该就是古宅下面的炎帝蚩尤墓。
自从得到了龙眼玉,沈千九就开始构想沈家古宅的蓝图,并且最后落实。照沈芳芳的说法,如果从上空俯视整座古宅,会发现古宅大体成八卦形,所有的建筑都依照风水原理而建,其中的机关经过精密计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运作,使得建筑分布格局根据黄历改变。
而这样庞大的工程,只为一个目的,就是“养玉”。
玉本来就是一种灵物,对于玩玉的人来说,它是有“生命”的,所谓“玉乃石之美者。”
还有句老话说,前三十年人养玉,后三十年玉养人。一块好玉可以越养越通透,而有人就专门养玉,将其养成一块灵玉,可给自己带来好运。
龙眼玉不是一块普通的玉,它本来就是灵玉,埋在墓中的风水宝穴,自然慢慢的变成了一块妖玉。不过沈千九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产生什么作用,所以他建造了这座古宅,用来养这块玉。玉也有磁极,为了不改变玉的磁极,不能让玉离开它本来所在的地方,所以沈千九才不得不把陵寝改建,让玉继续待在这里。
我听完这段的时候,着实觉得沈千九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费这么大工夫建造这样一座大宅,就为了养一块破玉!
沈芳芳说到这里时,不自然地停下来。她看着我,眼神又和刚才一样古怪。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说:“我们的祖母告诉我们,沈家的诅咒都因这块玉而起,玉会自己选择和它有缘的人,那个人会是解除沈家诅咒的关键人,他也将会成为这座古宅的主人。”
“诅咒?”我觉得事情越扯越扯谈了,但是沈芳芳的表情十分认真,她看着我,说,“我们沈家的人,男的必会丧身于意外事故,女的到了晚年会发疯自杀而死,世世代代都遭受这样的诅咒,我们当然想摆脱这种命运。”
这忽然提醒了我,在大学里时的确听沈二说过,他们家的人死的都很离奇,他爷爷就是从楼梯上摔下去死的,奶奶后来一直疯疯癫癫,最后也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光是这样到不奇怪,但是他爷爷奶奶死了以后,他父亲告诉他,他的曾祖母曾祖父也是这种情况。
沈芳芳冲我眉花眼笑说:“如果我和姐姐中的一个嫁给那个人,让那个人入赘沈家,诅咒就会解除。”
我脖子一僵,只觉边上焚香炉目光如刺,瞪向沈芳芳。
怪不得沈芳芳之前说守护沈家古宅的职责传女不传男,传了男人就不能跟我结婚生子了。
不过他们的祖辈一定没料到,老子我阴错阳差地喜欢上一个男人。
沈芳芳继而叹了口气:“不过我也看出来,这事不能勉强你。”
我摸摸脖子,心想,娘的,老子二十四年未走桃花运,现在桃花一开就来一双。老子他妈的真想在沈二面前将沈家姐妹花左拥右抱炫耀一番过把瘾,可惜焚香炉看我看的紧,估计老子闻个桃花香都不行。
沈芳芳看起来知书达理,话说到这份上,她也识趣地起身打算离开。
她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叹息着,饱含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愁怀:“龙眼玉是我们守护的一个秘密,本来我一直很期待那个人能将这个秘密揭开,同我一起分享,把我从被诅咒的命运中解救出来……不过世事无常,也许,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无方可解。”
我严肃地说:“对不起,沈小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很想帮助你们,我有一个好朋友也是沈家的人,我不希望他死于非命。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此生不能再娶老婆了。”
沈芳芳大方地一笑。
古话说,牡丹艳,桃花浓,一个女人对爱情的憧憬就仿佛是满园的牡丹与桃花,争奇斗艳。我在沈芳芳的眼里就看到这样的春景在一瞬间悄然逝去。
我一回头,却见焚香炉就站在面前,眼底一股清雅,如柳絮扶风。
沈芳芳在屋外头说:“夜已深,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和兰姐姐会带你们出去。”
屋门紧闭,烛光摇曳。
夜确实已深了。
我视线越过焚香炉肩膀,只见桌上点的是根红烛,明灿灿的光,有几分喜庆。
焚香炉站得极近,弄得我很不平静。但我有正事要问,忍了忍,故作镇定地道:“你把我打昏以后,后来干了些什么?龙眼玉你是怎么拿到的?还有,你……是不是受伤了?”
焚香炉又凑近了一点,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低下来的眉目,彼此间连呼吸的空隙都没了,我再也淡定不下去。
焚香炉微微启唇,漏出一个音,我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字,也许是“瓶”,也许是别的什么。他一手按在门楣上,一手把我压住,二话不说吻了上来。
随后抱着我滚上了床。
他放下帷帐,老子混乱的意识里终究还留有一丝清醒,忙拦住他:“等等!我们先把话说清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什么话,都等以后再说吧。”他咬着我的耳朵,轻轻说,“……让我现在抱你。”
感谢上苍,老子这时候脑子思路还是清楚的,我想了想,说:“等等,凭什么我是下面那个?”
他笑了笑,手一推,把我按在床板上:“你自己说过,要做我的媳妇儿。”
我脑袋一晕,正想问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没出息的话。但他却封上我的嘴,不让我再开口说话。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觉得此时的焚香炉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原觉得他清心寡欲,原来里面藏了一副艳骨,直把我逼入深渊绝境。
汗水交加,酣畅淋漓。我一口气也出不来,一边骂脏话一边直喘气,后来他索性用手指堵了我的嘴说:“这种时候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
我被他整得精疲力竭,后来也就乖乖地躺他怀里,随便他怎么样了。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很得意的,因为老子扶着腰下床的时候,他是完全爬不起来的状态。
沈芳芳这死丫头不知何时把门锁了。焚香炉在床上睡得死沉,我本想出去透口气,现在走不出去了,坐又坐不下来,只好再趴床上去。
不知不觉我又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下午。焚香炉坐在桌边喝茶,沈芳芳敲门进来,把什么东西搁在桌上,满面笑意说:“今天走不了了吧?”
“嗯。”焚香炉轻轻地应声。
“这药很好用,涂上后,保准半天伤口就能愈合。”沈芳芳的话不轻不响,正好给我听见,“那条墓道不好走,你们还是多住两日再走吧。”
焚香炉拿起药瓶子,淡淡说:“谢谢。”
接着,沈芳芳出去后,他就拿着药瓶子走过来,我往床里头一缩,斩钉截铁说:“不要!”
昨天一晚上老子已经羞愧得想死,现在要是再让他给我往那地方涂什么药膏,我真想撞墙死了算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伤痛之处能忍则忍!
焚香炉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古怪。那一叹真是让我莫名其妙。
这样到了晚膳,饭桌上气氛从头到尾就很诡异。沈兰兰的目光自从定在我身上就没移开过,沈芳芳转向焚香炉说:“你媳妇儿怎么一直铁青着脸?昨天你对他不好?”
我筷子饭碗往桌上一搁:“我不吃了,你们慢用!”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称为“媳妇儿”,老子爷们的脸往哪儿搁!
走出饭厅时,只听芳芳丫头在说:“床笫之事,你要多让着他才好,我祖母说,前世为一个人流了一千滴眼泪才能换来那个人今生的一个回眸,那个能和你同床共枕一辈子的人,此后的五百世都将饱受折磨,所以今生今世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焚香炉朝门口望来,他当时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后来他搂着我的时候说:“拖油瓶,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下辈子你怎么还能记得我啊。”我笑笑,把头往他怀里一埋。
也就是我们同床共枕的第二个晚上,我才发现他背上有道一尺长的刀伤,横贯整个背部,伤口极深,皮开肉绽十分吓人。
难怪他这两天说话总有些虚软。
我恍然大悟,原来沈芳芳给焚香炉的药,是治他背上的伤。伤在背部,他自己涂不了,才拿着药瓶子走向我,想我帮他涂,结果我还误会了。
焚香炉伤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