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于之面色如常地说:“佩佩的事等我从法国回来再说。爷爷刚去世,无意也刚回来,我不想节外生枝。和佩佩离婚势必会引起各方的注意,也会引起各种的连锁反应,我不能不考虑。”
林庞丽云目露喜色:“你决定了?”
林于之淡淡道:“Ethan很黏无意,我想即使我和佩佩离婚他现在也不会太伤心。既然家里人都不喜欢佩佩,不如离婚好了。不过我需要时间来安排这件事,目前我还不想把精力放在离婚这件事上。”
儿子终于决定离婚了,林庞丽云连连点头:“你下了决心就好。至于你什么时候离,妈不催你。肚子饿了吧?妈让他们给你拿吃的来,烧刚退,喝点粥吧。”
“好。”
林庞丽云交代管家给儿子拿粥。林于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报纸看了起来,内心格外平静,似乎和妻子离婚这件事就好比喝粥一样普通。粥端来了,林于之放下报纸,端起碗。看着碗里的粥,林于之发觉他最近喝粥的次数好像有点多。喝了一勺,他慢慢咽下。吞咽带来咽喉的疼痛,想到昨晚有一个人给他擦脸擦身体,细心地照顾他,林于之舀起一勺忍着喉咙的不舒服喝下——没有无意熬的好喝——这是他心里此刻唯一的想法。
吃了粥,喝了药,林于之又上楼休息了。回到卧室,他拨打某人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好半天对方才接听。
“无意,是我,于之。”
“起来啦。好点了吗?”
“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电话里有点吵,林于之听到对方不知在和谁说:“一个巧克力的一个草莓的,都要两个球。”他耐心地等着。
“啊,于之,我和Ethan在买冰淇淋。”
“外面很热,小心别中暑。”
“嗯嗯,我们有喝很多水。一会儿要去探险。”
“那你们好好玩。”
“你多休息,我们会带礼物回来给你的。”
林于之的嘴角勾了勾:“你们玩吧。拜~”
“拜哟。”
挂了电话,林于之拿了本杂志看了起来,虽然是生病,对他而言也是难得的休息。有短信来,林于之拿起手机打开一看,嘴角的笑容明显。某人给他传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一大一小脸贴着脸对着镜头笑,两人的脑袋上各戴了一副黑色的米老鼠耳朵。又一张照片传来,照片上的两只米老鼠在舔冰淇淋球,一副“有没有很馋”的模样。
林于之放下了杂志。他从来没有带儿子去迪士尼玩过,父母也没有精力带儿子去迪士尼。儿子虽然是林家的孩子,却是第一次去迪士尼乐园。也难怪自己总会被某人说“虐待儿童”,他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不过现在,有人弥补了儿子的遗憾,很好。
——于之,病好了就可以吃冰淇淋喽,要什么口味的?我们先替你吃。
林于之的手指头动作。
——随便,我不挑食。
——那草莓味的怎么样?
——好。
照片再次传来,是一个被人啃掉了一半的草莓冰淇淋球。
不会有人知道,“辉来集团”的副董事长、“辉来集团”实际的掌权人林于之会在自己的卧室里和某个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又有照片传来。Ethan对着镜头撅起小嘴,好像在亲谁。照片下还有一句话——爹地,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爱你,Ethan。
林于之的心窝有一阵轻微的波动。
——于之,下回你要和我们一起来,给我们买冰淇淋。
某人好像忘了是他“不许”林于之跟。
林于之不知道回什么。这样很直接的感情表达是他所陌生的。他相信儿子的那句话也是某个人教儿子说的。最终,林于之只回过去一个字:“好。”
——我们要去吃午饭啦。
——吃什么?
——随便吃。不说啦,晚上见,拜。
林于之眯了眯眼睛。对方没有再传短信过来,他沉吟片刻拨通妹妹的电话。
“于惠,迪士尼乐园里有没有快餐卖?”
“哥?迪士尼乐园?”
“无意今天带Ethan去迪士尼乐园,里面有没有卖快餐的地方?”
“……啊,我也不清楚,我问一下,一会儿给你电话。”
“好。”
林于之隐隐有种预感。某人为什么不让他跟?
五分钟后,于惠的电话来了。
“哥,我问了我有小孩的朋友,她们说迪士尼乐园里有快餐。”
“汉堡薯条?”
“对。哥,小叔是不是要吃快餐?”
“很可能。”
林于惠笑了。
“小叔要吃就让他吃吧。我听妈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
“妈说小叔昨晚特别到家里照顾你。”
“嗯。”
林于惠咬咬嘴:“哥,和大嫂离婚吧。她是你的妻子,却还不如小叔。”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每个月的家族零用钱你以后都打到无意的账户里。”
“好的。”
没有问兄长为什么,林于之也没有解释。听出兄长也打算和大嫂离婚了,林于惠很高兴。兄妹两人没有聊太久就结束了通话。
迪士尼乐园里,林无意笑眯眯地问小侄孙:“我们中午吃汉堡薯条好不好?”
Ethan的双眼又一次发亮,但还是有点担心地说:“爹地和奶奶不让,姑姑也不让。”
“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他们。”
Ethan咽咽口水,小声要求:“我能不能吃鸡块?”
“还要炸鸡翅。”
“嗯!”
没有人在一旁阻拦,林无意毫无压力地带着小侄孙直奔快餐店。汉堡薯条可乐鸡翅,我们来啦!
※
林于鸿在健身房找到林于舟时,对方正满身是汗地打沙包。看到老哥,林于舟听了下来,取下手上的拳击手套。林于鸿靠在跑步机旁,林于舟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几口。
林于鸿开口:“妈让我上来问问你怎么了。她说你今天有点恍惚。”
林于鸿向来不关心弟弟恍惚不恍惚,哪怕真的有事,于舟不愿意说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林于鸿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心里,自然也不会去打探别人的心思。
林于舟早上起来就一直陷入某种沉思中,后来直接跑到健身房来打拳。熟悉林于舟的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来打沙袋。
林于舟看了他哥一眼,眼里是明显的不满,林于鸿挑挑眉,等着老弟表达对他的不满。喝完一瓶的水,林于舟跨坐在动感单车上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于之表哥要陪无意去法国?”
林于鸿姿势不动、表情不变地问:“你从哪知道的?”
见他哥一点都不愧疚,林于舟的火气窜了上来。
“我听无意和笑微说的。我和笑微都不知道这件事。”
林于鸿如常地音调冰冷地说:“你和笑微,一个只知道摆弄相机、一个只知道泡妞,告诉你们让你们去法国添乱吗?”
“哥!”林于舟怒了。
林于鸿冷冷道:“无意在法国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要回到香港定居,那边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你和笑微去了能做什么?”
“你们能做什么我们就能做什么!”要不是对方是他哥,他一定一拳挥过去!
林于鸿的神色冷了几分,毫不客气地说:“无意打算把他的咖啡店转让给他的朋友。店铺转让的手续、经营权的移交、资金的结算……这些你懂吗?还有他在普罗斯旺的房产,如果出租,要办理哪些手续;如果卖掉,又要怎么做,你懂吗?”
林于舟握紧拳头,难堪极了。他,不懂。他的工作室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经营关系,而他虽然是老板,但他主要负责的还是摄影上的工作,他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方面的事情。
“至于笑微,更不用说了。我对他的成就了解最多的是他一个月交了几个女朋友。”
林于舟无法反驳兄长的嘲讽,他只觉得特别的难堪,又特别的不甘心。林于鸿脸上的冰冷这时褪去,他走到弟弟的面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不过我想,你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林于舟一怔。
“‘风筝’公司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你有国际摄影师的影响和人脉,传媒这一块的利润可不小。”
林于舟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别小看我。”
林于鸿认真道:“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只不过你以前太不务正业。”弟弟的摄影事业在他的眼里就属于小孩子过家家。
原来自己在老哥的眼里一直是不务正业,林于舟泄愤地给了老哥一拳:“以后你再这样看我,哪怕你是我哥,我也会对你不客气。”
“那我拭目以待。”
林于鸿毫不在乎弟弟的威胁。他接着说:“无意打算到巴黎见见他的朋友,法国之行的时间不会短,你提前安排好你手头上的事,特别是新公司的事。你打电话跟笑微说,我不介意你告诉他我对他的观感。如果你没事了,下去和妈喝茶。”
说完,林于鸿潇洒地转身就走。
“哥,我看到无意亲笑微了。”林于舟突然冒出一句。
林于鸿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双眸瞬间冰寒。
林于舟不爽地说:“而且应该不是第一次。笑微那家伙竟然瞒着我们。我建议不要让他跟着去法国。”
林于鸿的眼中某种漩涡聚集。
“昨天晚上?”
“嗯。笑微不高兴无意去大堂哥那边,无意亲了他的脸。”
林于鸿眯了眯眼睛,再次转身:“我知道了。去冲凉吧,告诉妈你很好。”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林于鸿走了。
林于舟的眼里闪过恶劣。笑微那家伙竟然敢背着他们“吃独食”,等着被收拾吧。心里的不满被老哥刺激没了,林于舟回房间冲凉。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爽的。难道就因为笑微最小所以无意就那么做吗?肯定是笑微要求的!想到笑微是他们家里最爱仗着自己的年龄小跟无意撒娇的人,林于舟就直皱眉。撒娇他做不出,那……要怎样才能让无意也亲他?
没有去想自己的这个念头有多么不对。沉浸在绝对不能让笑微“吃独食”的不爽中的林于舟只想着怎么让自己也吃到这份“料理”。
从楼上下来,林于鸿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无意不是第一次……那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自认自己是四个人中那人最依赖的,但看来,似乎不完全是。林于鸿的胸口一团不知名的火焰在烧。
※
餐厅内,沈茹微和几位同学一起用餐。茹微在香港大学进修新闻专业,周四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一个作业,让他们收集有关香港民生方面的新闻素材,切入点自定。她和这几位同学是一个小组的。结束了上午的街头取材,几个有热又累的人都要了冰品降温。
沈茹微显得有点没精打采地喝冷饮,一位正追求她的男生问:“茹微,你怎么了?我见你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
沈茹微礼貌地笑笑,客气中带着点疏离地说:“没什么,昨晚没睡好。”昨晚小叔走了之后,她觉得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小叔不在,表哥表姐他们以后也很难会到家里来吃饭,沈茹微有些失落。不过家里的事情她都不会在外面说。
沈茹微的好友金秋知道她对这个男生没兴趣,马上插话问大家:“忙完这次的题目要不要去看场电影放松放松?”
一人不感兴趣地说:“最近都没什么好电影。忙完之后我要去书店。”
“书店?”金秋好奇地问:“你那位偶像出新书了?”
她知道这个人很迷一位法国的作家,时不时把那人的文章挂在嘴上。
对方失落地说:“还没有。他的个人网页上说下一本新书预计会在九月份发售,到香港恐怕要十月份了。啊——,现在还不到7月。九月份我一定要去法国买书!”
“有那么好看吗?”金秋不能明白。
对方立刻给了她一个白眼:“不懂不要乱说好吧。”接着,她异常陶醉地说:“Cerf…volant是法国,啊不,是欧洲当代最著名的诗人、散文家、小说家和剧作家。尤其是他的诗词和散文,美得让人心跳都会停止。”
“心跳停止就死了吧。”
那人一下子怒了:“金秋!我要和你绝交!不许你侮辱我的偶像!”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金秋赶忙举手投降。
沈茹微平时和这名女同学走得并不是很近,听她这么说,喜欢看书的她不由得好奇问:“真的那么好看吗?我也去买几本看看,香港的书店有没有卖的?”
那人郁闷地回道:“Cerf…volant很低调,他的着作也主要在欧洲和美国那边发售,香港人不懂得欣赏,书店里他的书很少,有也不全。而且翻译成中文总是少了那么点味道。我都是直接看他的原文书。不过我最开始接触的是他的中文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