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辰看了看她,长舒一口气。走过去,“对不起,静静。我们不可能。”
“你个混小子,说什么呢?”温母一把拉住他。
“爸妈,我今天就跟你们坦白了吧,我不可能喜欢静静,或者说,我不可能喜欢任何一个女孩。这么久了,难道你们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你……你什么意思?”温母脸色苍白,颤抖地拉住他的胳膊。
“爸妈,对不起。我现在要进手术室,我不能看着我爱的人躺在那里,而自己只能坐在外边担惊受怕。”温辰颤抖着握了握拳,语气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手术室。
他听到谭靖北断了两根肋骨的时候,就好像被上帝抽走了自己的肋骨一样,胸中剧痛。
谭靖北,上帝说他抽走男人的肋骨造成了女人。那么他一定是搞错了,他抽走我的肋骨,却造就了你,所以,没有你,我也无法完整。
我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如何。
温辰抛下那些重磅炸弹一样的话,进了手术室。剩下温父温母,还有静静以及她的家人,兀自惊呆在手术室的门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温父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捶着膝盖叹道。
“你知道什么?”温母拉住他的胳膊。
“他手机上的男人,还有他刚才看那人的眼神……”温父重重地叹气,“混账东西,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
好在谭靖北的伤势不甚严重,手术很快就结束了。但他的脑部受到了一定的撞击,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
温辰出来时,父母以及女孩家人都已经离开。他把谭靖北安顿进病房时,正好遇到静静过来给隔壁床位的病人换水。
她脸色尴尬,不敢多看温辰一眼。
温辰跟着她到走廊上,认真地道歉,坦白说自己是同性恋,说自己爱的人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所以不能回应她。
静静含着泪咬咬嘴唇,跟他说没关系。甚至还安慰他要他放心,自己一定不会乱说的。
温辰感激地点头,转身看着病床上的谭靖北。「靖北,我突然感觉很轻松。」
他坐在病床边,打开谭靖北随身携带的手提袋。
保温饭盒的外壳被摔坏了,只剩下内胆,好在饭菜没有洒出来。
他打开,里边是他最爱的糖醋排骨还有清炒芦笋,竟然还冒着热汽。
他找来饭盒把饭菜倒进去,一口一口品尝着谭靖北熟悉的手艺,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碗里。
「你个笨蛋,是想要给我惊喜吗?真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变成惊吓了。」
「为什么要护住我,难不成撞断肋骨给我做糖醋排骨过生日吗,真是混蛋。」
他的牙齿颤抖着咬断清脆的芦笋,眼角却挂着笑意。
他突然发现手提袋里有一个档案袋,便打开看了。
有一张音乐贺卡,牛皮纸简约样式的,封面是卡通龙猫,音乐也是风之甬道。
他看到谭靖北清隽的楷字【小辰,有没有很惊讶,我又把自己送来了。抱歉,前段时间一直在忙转校的事,都没能好好陪你,不过终于在你生日之前把手续办妥了。小辰,我的宝贝,生日快乐!!】
他瞬间惊住了,谭靖北是什么意思?什么转校?
他又翻了翻档案袋,发现里边有一份双方签好字的合同,是安城一高对谭靖北的聘书。
他……
温辰伏在谭靖北的床边,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默默感受他手心的温度。
这个人,为了彼此,如此地努力,而自己,却连最基本的坦白都没能够做到。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从弥漫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辨析出谭靖北的气息来,胸口溢满苦涩的幸福。
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他擦擦眼角的泪,接起来。
“手术完了吧。你给我回来,马上。”温父严厉的声音传过来,不容反驳。
温辰伏在谭靖北的身上亲了亲他的额头。“等我。”他轻轻说。
但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别,撕裂了两人短暂的幸福时光。
*
温辰望着窗外血红的夕阳再次落下去,沉重的犹如担负着什么庞大的使命。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少天了。好像很久很久,久到他快想不起初次遇到谭靖北的情景。但又好像只是一天而已,昨天他还伏在谭靖北的手心里,幸福落泪。
姐姐又送饭进来,哭着劝他吃一点。
他看到姐姐端着的清炒芦笋,牵了牵嘴角,在姐姐惊讶的目光中接过筷子,夹了一条塞进嘴里,“姐,还是谭靖北做的最好吃。”他傻傻地对着温晚笑,然后开始剧烈地呕吐。
啪!
温晚惊慌失措地扶住她,盘子掉在地上,青色的芦笋丝散落一地。
“辰辰,辰辰,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温晚趴在他的胸口,捶着他的肩膀,低低哭诉。
“姐,疼。”温辰扶起姐姐。
“哪儿疼,辰辰你哪儿疼?”温晚吓得一下子止住了泪。
“这里……”温辰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姐,胸口疼,我想他,想得心疼。”
“你个笨蛋辰!”温晚捂着嘴哭了出来。
“姐,你别哭。从小我都最怕你哭了,你一哭我就难受。”
“笨蛋辰,你这样,姐更难受。”
“姐,他呢?”
“……”
“爸不让你告诉我对不对?”温辰自嘲地笑道。
“我真后悔,真后悔……”温晚站起身,“我真后悔带你去那次的联谊,如果没有认识他就好了。”
“姐,别说这些傻话了。他是我的肋骨,我早晚都得找到他。”温辰摸着自己胸侧的肋骨,生疼生疼的,“我还遗憾没能早点认识他。”
“他没事,第二天他就被他的父亲接走,转院了。”
“连他父亲都惊动了,爸妈这次真的是……呵呵……”
“辰辰,你别怪爸妈。他们的年纪,或许真的很难接受。”
“那他要转来安城的事是不是也不可能了?”
“嗯,你知道那种事妈妈做得到。”
“呵呵……我不怪他们,我怎么怪他们呢?”温辰用手遮住双眼,狠狠吞咽着唾液。
我要去怪谁呢?
他听到姐姐关门出去的声音。
接着传来温父的大吼:“不吃?不吃就饿死他。就当我没有生过这个混账小子。”
“……真是把我这张老脸全丢尽了。”
他嘴角牵起苦涩的笑。
客厅传来母亲呜呜的压抑哭声。
谭靖北,你会怎么做?
他的胃剧烈地抽搐,他知道已经快要超负荷了。
但他无法选择妥协,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努力。他们把自己关起来逼迫他答应再也不见谭靖北,还有一年之内结婚生子。
父亲是那种说得到做得到的人,就算他假装答应也无法蒙混过去。可要真的答应,他怎么做得到?
他想,就这样,一次性解决掉。哪怕绝食哪怕死去。
让他任性地赌一次,他们爱自己。
他的耳边传来类似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嘴巴酸涩。有不属于自己的液体在体内缓缓流动。
“小辰,我的宝贝。”
“小辰,我爱你。”
他从潺潺的流水声中听到有人在温柔地叫他。
他努力地睁开双眼,在一片模糊中,看到母亲和姐姐担忧的脸。
头顶是一片惨白,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他终于被送来医院了,可是,还是没有能够见到谭靖北,真是失策。他苦涩的笑了一声。
“混小子,你到底要怎样?”母亲的声音,心疼掺杂着无奈。
“谭靖北呢?”他缓缓开口。
“你!你永远都别想见到他!”温母大声地呵斥他,气得转身出了病房。
呵呵,还是不行啊。温辰闭上眼不再说话。就算自己已经这样,他们还是不心软。
不过自己跟他们还真是像,已经这样了,自己不是也没有妥协吗?
“我饿。”他闭着眼张张嘴。
“辰辰,你想吃什么?对了医生说现在只能吃点容易消化的,买点粥给你好吗?”温晚开心地说。
“嗯。”他闭着眼点点头。
等温晚喂着他一点一点喝完那碗粥,他突然抓住温晚的手,眼泛泪光地望着她。
“你,辰辰你怎么了?”温晚大惊失色。
“姐……让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就现在趁他们都不在。好不好,姐,我不能跟他分开,真的不能。”
“辰辰,我……我不是不想帮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看来我当初话是说反了,你还不如只是一晌贪欢,也不用现在牵肠挂肚了。”
“姐,晚了。已经晚了。”温辰捂着眼,指尖颤抖,“我已经不想去想以后了。难道我不见他,就真的有以后了吗?”他苦笑。
“辰辰……”温晚抱住他,紧紧抱住,好似要永别。
“走啊,永远都别回来。”她站起来转过身,望着窗外,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走啊!”
温辰一惊,“姐……”。
她不说话,温辰坐起来拔掉针头,下床穿鞋子。
“姐,谢谢你。”他对着她的背影,含着泪说道。
“辰辰……”就在他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温晚跑上来,“笨蛋辰,你走吧。或许……过一阵子,爸妈就会原谅你了。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她把自己的钱包塞到温辰的手中,“拿好。他还在阳城。”
温辰紧紧地抱了一下姐姐,转身离开。
谭靖北,你一定要等我。
温辰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出医院,直奔汽车站,到达阳城已经快中午十二点。
手机也被没收了,车站离一高比较近,于是他决定直接去阳城一高的校门口等他。
他到的时候,正看到大批大批的学生自校门汹涌而出。谭靖北应该也要下班了吧,他伸着脑袋往里望去。
但等到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还不见谭靖北出来。他吸着鼻子,艰难地呼吸。
谭靖北,你在哪儿啊?
“小伙子,你在等谁啊?”门卫大叔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已经在这里快等了一个小时了,只是皱着眉头盯着校园不说话。
“我等谭老师。”
“谭老师,哪个谭老师?”
“谭靖北,教数学的。”
“哦,你说小谭啊,他已经离职了。是上周吧,我还帮他搬东西了呢。”
“你说什么?他为什么离职?”
“也不算离职吧,听说是要转到安城去,老早就办好手续了。”
“哦,谢谢你啊。”
他离职了?安城也一定去不成了,那他能去哪儿呢?
他迈着疲软的脚步,往谭靖北的出租屋方向走去。
他总不会连房子都退了吧。
谭靖北,你在想什么?这些天,你经历了些什么?温辰抓紧胸口的衣服艰难地爬着台阶。终于到达三楼谭靖北的房间门口。
他敲门,没有人应。
他难过得蹲在地上,却看到门缝里厚厚一沓的广告纸,红色的黄色的劣质纸张,散发出油墨的刺鼻气味。
他很多天都不在?还是说,已经搬走了?
一阵冷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席卷而来,吹动温辰额角的发丝,吹皱他一脸的疲惫。
你到底在哪儿?
温辰在出租屋门口等了不知多久,仍不见有人回来。
他摇晃着身体走下楼,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不停地拨不停地拨,直到指尖颤抖再也按不动话机上的数字。
胃部抽搐着绞痛起来,他抓紧胸口,心脏尖锐地疼痛。
最后他蹲在路边要哭出来,怎么办?我该到哪里去找你?
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小辰?”正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温辰抹了下眼,抬起头就看到谭靖北那张瘦削的脸,他正张大嘴巴愣在那里。
“真的是你?小辰,我的小辰。”谭靖北屈膝跪在他的面前,轻触他的脸。
温辰这才反应过来,推开他就是一拳,“你他妈跑哪儿去了?”他怒声呵斥。
温辰站起身来,拳头在身侧不停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直直地看着谭靖北傻笑着站起来,把自己揽到怀中,“我在这儿。”语气似开心又夹杂无限歉疚。
早已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喷薄而出,这段时间蛰伏在心底的悲伤终于将他击溃,他大声地哭喊出来。
“混蛋,我找不到你,找不到。”
“我以为你离开了,我以为你不等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混蛋,谭靖北你个混蛋!”
他的手紧紧抓住谭靖北背后的衣料,使劲揪扯。
“对不起,小辰,对不起,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的。我没有离开,我会永远等你的。”谭靖北红着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