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结之夏 箱之春(第二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冰结之夏 箱之春(第二部)-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不敢相信自己可以粉饰太平到这地步。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切生日蛋糕、吹熄蜡烛、拥抱、接吻。 

  他举起我的手,戴上与他一样的银戒。 

  *** 

  隔天早上,我上班时经过信箱。 

  纸袋已经不在了。 

  我搭着巴士前往公司,我突然记起了一切。 

  我记起某一年可可生日,那天过得很不错,第一次吃烛光晚餐。我没有让我们失望。 

  深夜,楼下传来响号,我隐隐约约地醒来了。 

  我以为是机车族在风驰电掣,但可可好像知道一切般,他下床,拉开窗帘。 

  “可可…”我撑起身子来唤他,他走回来,将被子拉到我的肩膀,说“没事的,是陆皑,我下楼一下很快回来。”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之后记起了,窗边的那部车,不是陆皑平常开的车。 

  然后可可出门了,我睡下。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说的“很快回来”是多久。 

  我看着窗外风景一直向后退,本来熟悉的地方变成了混乱的颜色块。 

  我也记起了,有一次陆皑上来吃饭,为了可可的面子,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厨艺。 

  那一天我没有煮家常小菜,我买安格斯牛柳、土豆跟蕃茄、炸薯条,我弄西式晚餐。 

  餐桌上,我们谈得很愉快,但当我捧上沙拉时,看见陆皑看了可可一眼。 

  而可可,我的男人,连挑一下眉也没有。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仍然谈笑风生。 

  当天晚上,可可的过敏发作,躺在我身边,他抓得脖子一条又一条粉红。然后他告诉我,是因为上班时不小心喝咖啡喝太多了。 

  现在我知道不是。 

  天啊,我现在当然知道不是,那其实是沙拉中的蛋黄酱。 

  而陆皑知道一切,可可一直粉饰太平。就像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是一直毫不知情,还把毒药搬到可可面前的人。我把照片看过了、留下来了,一如以往般上去准备晚餐。 

  我现在仍扮演着那一无所知的角色。我只是在等待,等待事件起变化,而我则不作出任何改变。 

  我突然好恨他们,我好恨他们,他们夸赞我的厨艺,即使里头放了让可可过敏的东西。 

  我记得,握着照片的时候,我彷佛身处监狱那个阳光普照的操场上,我听见身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球拍在石地的声音,我看见可可跟陆皑,他们在铁拦旁边,他们拥抱、偶尔还接吻。 

  他们像相处了多年的情侣,他们有默契,知道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次眼神。 

  当可可挨坐着看书时,陆皑牵着他另一只手,十指交握,他则闭上眼在晒太阳。 

  可可看书累了,便将头颅倚在陆皑的颈窝中,像寻找着被窝的小猫,磨蹭两下,安定。 

  陆皑会用一种我从来没在他眼神中看过的深情,不再像在我面前般压抑,而是将要满溢出来的温柔,去轻吻可可微启的嘴唇,抽起从他手中掉下来的书,然后开始翻阅,毫不在意被可可压麻的半边肩膀,也许他还很喜欢那样依赖的重量。 

  我站在操场的中央像只幽灵,没人看见我、他们的视线穿透我,即使阳光洒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我每一条血管都变得透明,从头冷到脚尖。 

  我冷僵了,动弹不得,世界开始以我为圆心,大幅度地旋转。 

  当那样疯狂的旋转停下来时,我发觉我错过了公司的车站,正被载去陌生的地方。 

  我连……站起来按停站掣的力气也没有。 

  九、双栖动物(JUDE) 下 

  那叠照片在我们信箱出现,投下一记原子弹的第二天。 

  可可开始装作有去上班,但其实他没有。 

  他准时出门,也准时回家,比以往任何一天更准时回家。其实我早该察觉他们的关系出现裂痕了,稍早的日子,不知道是因为我们的结婚还是其他原因——我也不会知道——只知道可可没有给予任何理由,突然就不坐陆皑的车去上班,他坚持自己挤地铁去上班。 

  直到那一天,我下班回家,准备换衣服再去买菜时,我看见陆皑。 

  我看见陆皑站在我们家楼下,他看起来比我们第一天相见时更狼狈。 

  他的下巴出现胡渣,他无助、沮丧、不堪一击,像只迷路了等待主人带他回家的流浪小狗。 

  我现在知道平常优雅自若的他会那样子,都是因为可可,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可可。 

  我竟然没有冲过去刮他一巴、我也没有拿起公事包打他。我只是走到他面前,问他是否等可可。 

  我好讨厌自己,陆皑跟可可让我好讨厌自己。 

  因为我明明知道过往跟未来所有的答案。 

  我告诉他我快要出门买菜,我请他上楼,坐在沙发上等可可回来。他应该快回家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仍然要扮演“好朋友的女友”,好像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我逃亡般换好了衣服、拿起皮夹就出门了。 

  步下楼梯时,我一直想像可可拿起他的纯黑色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陆皑后,他便合上手机。 

  我根本没有去买菜,现在我站在跟陆皑同一个位置,在楼下无助地徘徊。 

  然后可可回来了,他一脸疲惫,好像注视不到身边一切人事物,他上楼。 

  我两手交握,握得都红起来了、痛了,我知道那无关勇气,而是必须做的事,我上楼。 

  我看见可可的公事包在沙发上,现在,我们三个人在同一个箱子中了。 

  在我进门之后,浴室响起水声。 

  我走进去,进去我跟可可的主卧房,走到相连的浴室门前。我知道陆皑就在里头。 

  他没有走。我们从来也不知道我们三人中是谁要走。 

  我站在门前,跟可可对话,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像他真的只是在洗澡。 

  听着水声、听着门板的震动、听着一下又一下撞击的声音。 

  我只是站着、听着,脑袋空白一片。 

  直到我觉得应该要走了,我提醒自己要买烟。 

  真想我一拉开家门,便踏进了以往的教室。 

  然后我走进去,坐回自己的位置,旁边的,是刚刚调坐过来的男孩。 

  *** 

  那天晚上,可可告诉我,他辞职了。 

  我知道,那其实代表他选择了我、放弃了陆皑与陆皑给他的一切。 

  他去见我的父母,我们注册,我们成为夫妻。我们的好戏开幕了。 

  但自从那次在陆皑床上做爱,可可便没有抱过我。 

  我疯狂地怨恨、我疯狂地猜忌、我疯狂地想像可可跟陆皑上床的样子。是否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举、所以他才对我的身体失去了兴趣、所以他才不抱我? 

  我的外壳还是我,即使可可来看也看不出异样,但内里一点都不像我自己了。 

  我忘了那个被可可所宠疼着,成熟大方的女孩到那里去了。我更不知道身旁的高中同学是否还在。 

  之后的两个月内我们没有再见过陆皑,彷佛那个人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从没出现过般,我们没有提起过他,连半个字也没有。我们安静得像被缝起了嘴巴的娃娃。 

  有好一段时间,他为了不让我看见他全身上下的瘀伤跟吻痕,而很晚才归家。 

  有一晚,我在厨房洗碗,可可走进来。 

  他告诉我,他找到了份入职点低的工作,那是保险从业员,他相信自己能胜任。 

  我像被人在心窝处放了把火,把全身冷漠的冰结外壳都一点一点地烧融了,溶化了,变成水。我知道,天啊,连陆皑也知道他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有时候我觉得他不安的程度简直像个小孩子,每当感到不安时便会别扭任性,紧紧抱着我睡。 

  但他为了我,为了他的妻子而辞去了优渥的工作、跟陆皑断绝了所有的联系,然后挑了最令自己没安全感的工作,那个行业听起来多么可怕。我相信我的担忧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了。 

  可可抱紧我,他轻抚我的头发,说,一切都会好转的。 

  我怀疑陆皑也是否曾经这样抱着他,轻抚他的发尾跟后颈,安抚他说一切都会好转。 

  一部份的我正感动地安躺在他的怀中,有另一部份的我却像握着毒针,没法安稳。 

  他更忙了,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更忙。 

  我通勤、我上班、我下班、我买菜做饭时,每当可可不在我身边时,我都想相信他正为我们的生活而努力工作,他比我辛苦上万倍,他正噙着微笑对付难缠的客户。但我却一次又一次怀疑他藉工作之名,在外头与陆皑相见。 

  我们没有触碰彼此的身体,我的肌肤忘了他的温度了。 

  总是他上班时我还没睡醒,而他下班回来我已吃过了饭,我上床睡觉时他还在工作,我的伴侣变成了书桌上小小的晕光,而不是一个人类。床位空了一半,好像原本就空了,我一个人睡。 

  我怨恨他,我故意把剩馀的菜肴全倒掉,冰箱空空荡荡。 

  我怨恨他,我把过敏药膏收藏在难找的地方,明知道他整晚在翻找那根药膏,我只躺在床上。 

  我怨恨他,我买蛋黄酱跟啤酒回来,全是他不能吃的东西,让他每次打开冰箱都想到我。 

  他却像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像身体在这儿、灵魂却在别处般,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让我相信,他没有我仍可以过活,就这样失魂落魄,心不在焉地活下去。 

  有一晚,我故意在菜肴中下了蛋黄酱。 

  他还是吃了。他像以前那一次,自然地吃下去。 

  他没有告诉我他过敏的事,他总是把菜肴全部吃光。 

  我坐在沙发上,背对他看着电视,但握着摇控器的手在颤抖。他是个骗子。 

  他以自虐的方式欺骗着我、保护着我,他是个骗子。 

  隔天早上起来,他过敏到脖子浮出了红斑,好像还有点发烧。 

  但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起来,也没有摇醒我,像没注意到自己有多不舒服般,他如常换上西装、穿上皮鞋、挽起公事包跟厚厚一叠资料去上班、去赶公车。直到大门上锁的声音传来,我蜷在床上,不禁猜想,他为何如此坚持要出门?难道他跟陆皑有约会吗? 

  但铺天盖地的难过淹没了我,因为我知道不是,并不是这样的,我清楚他从来都没有过。 

  他是为了我们的生活,他是为了我。这样的认知却让我更难过、我很内疚、我觉得自己好丑陋,我好爱好爱他,真的不能失去他。我越爱他便越恨他,明明他爱我、明明他选择了我、明明他也知道我爱他,为什么他还要去招惹另一个人!?去伤害另一个人,同时伤害我们!! 

  明明我们可以很完美、很安稳。我们真的做得到的…… 

  那天,我像被冷死的虫尸般,没有去上班,就这样黏在床上。 

  晚上回来时,他脖子上的红斑已经消褪了,但看上去疲惫到快昏倒了。 

  我们像这两个月中任何一晚,如非必要,很少交谈。他进行他的生活、我进行我的生活。 

  我还是先洗过澡,然后躺在床上。 

  他还是做工作做到深夜,然后像个小偷般、彷佛不确定这张是不是他的床,小心翼翼地爬上来。 

  我无法入眠,灵魂叫嚣着想他注意我、看着我、只看着我!! 

  身体想要他拥抱我,直到我粉身碎骨!!但我没有说话,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哭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是否要这样过下去。持续到永远。 

  我啜泣,然后他过来拥抱我,贴着我的耳廓说话,他说想给我一个小孩子。 

  但现在的我不想要孩子。我感觉到他正在拥抱我,紧紧地,但我害怕转身正对他,因为会看见他眼睛中的温柔,我知道他也曾如此温暖地凝视陆皑。那副身体内的情感不是专属于我的,也曾经有人拥有过。 

  他曾经用现在抱我的这双手、这份力度、这份温暖去拥抱陆皑。 

  我知道他深爱我,爱我超越了他自己,我连这个也痛恨,我痛恨他因为深爱我而把自己陷入了泥沼,被两边拉扯、快要撕开。如果他没有选择我,他便不用如此辛苦,也许我俩都不用如此辛苦。 

  他自虐地对待自己,竟然也让我痛恨。 

  我不知道拿来盛载爱的空间还剩多少,我变成了恶毒的、讨厌的女人。 

  我想他触摸我,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让他触摸我,发现我内心的丑陋。 

  我们无助得像对孩子,只能任性地拥抱着一起,明知道不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