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想了想,把手里的枯枝远远丢开说:“回呗,我没钱买火车票。”
“真穷。”武文笑了笑说:“你回去还去建筑工地?”
林春说:“对,被子衣服什么的还在那。”
“肯定土的要死。”
“洋气的我穿不出风格啊,天生不是那人。”林春脑海里突然浮现许辉的身影,辉子穿什么应该都挺好看的,这样想着他就傻乎乎的乐起来,看的武文一身鸡皮疙瘩。
林春傻的特真实,这让武文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某家大人让家里的小孩子出去买鸡蛋,小孩听话的买了一篮子。回去的路上有人跟他开玩笑:你篮子底漏了,小孩咦了声就翻过来看,结果鸡蛋掉到地上全碎了。武文觉得林春就像那个小孩,他接触的人都猴精猴精的,碰着个傻的,倒有点不适应。就像人习惯了转弯抹角的处理事情,慢慢的就会把所有事都想的复杂。
“喂,又琢磨什么坏事儿呢?”林春见武文那状态都快神游了,忍不住喊了声。
“管得着吗你,傻的啊,这么冷赶紧回去了,找大甲二甲打牌去。”
“我不太会打。”林春实话实说。
“说让你打了吗,你是那端茶倒水的。”武文边贫边扫了扫身上的雪花,弄的手上凉凉的。林春正跺着鞋上沾的雪,裤脚被雪水浸湿,弄的脚踝凉凉的。
……
许辉那天离开煤矿开采区后找了家小旅馆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睡醒。肚子饿的像唱空城计,他哼着不知名的唱曲出去饱吃了一顿。不是什么好饭,两碗刀削面,点了三个菜,可劲往肚子里倒。吃饱喝足后,顺便去附近的票点买火车票。售票员问他:“去哪啊?”
许辉说:“随机打,打哪是哪。”
那售票员用奇怪的眼神瞄他,许辉心想:嘿,准把我当神经病了。不过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烦是必须的,但纠结心烦就不对了,起码乐完了再纠结。
售票员给他打出张去成都的,站票。许辉装起票,突然想到一件事,又折回去问售票员:“能换成西安到成都的吗?”
那售票员跟看怪物似的看他,换完票,许辉回旅馆退了房,直接去汽车站坐车去西安。到达西安的时候已经凌晨了,他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馆凑和一夜,火车是第二天晚上的,他不着急。睡到自然醒,跑到zara买了身衣服换上,旧衣服揉巴揉巴丢到路边的垃圾箱里。许辉深吸口气,很好。
春运期间火车站人挤人,好不容易挤上车,里面更挤,连活动活动手脚都是奢侈。许辉望着满火车的人,他有点茫然,每张陌生的面孔后都有个故事,开心的失落的,个中滋味自己品尝。他不过是无数普通人里的一个,谁知道他爱男人?谁知道他的故事?就算天大的事,在不相关的人群里也变成了草芥。
许辉抄着口袋倚在两个车顶的连接处,有个抽烟的不小心把烟灰弹在了他衣服上,说了声对不起,许辉回了他句没关系。他不经意的抬头时,恰好看到那中年男人满面风霜的脸,那些粗糙的印记,比任何故事都来得有冲击力。许辉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后来请那男人吸了支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那男的抽完烟,感慨了句:“现在日子不好混啊,干嘛都难。”
许辉点头:“对,都不容易。”
后来忘记聊了些什么,火车咔嚓咔嚓一路南下,外面漆黑,可能心理反应,就觉得风跟从耳边呼呼刮似的。车厢里的灯照着,入夜后很多人倚在座位上打瞌睡。许辉手腕上的伤被袖子遮住了,如果他不想,没人知道他受过伤。
还差三天就过年,到处洋溢着喜庆。许辉下了火车直接打车到市里,找了家酒店倒头就睡。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他穿好衣服下楼,沿街漫无目的走,路过家烤肉店,点了一桌子好吃的。
那老板一个劲儿问他:“一个人啊?朋友啦?”
许辉说:“别担心,我吃的完。”
在许辉喝了5瓶啤酒后,突然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某个人在看他。许辉临时发挥,朝他举举啤酒,咕咚喝了一大口。那男的也仰头喝了一大口,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好大会。可能觉得这事挺有意思,那男的笑了笑,拿了瓶啤酒走到许辉那桌坐下。
许辉看了他一眼,长的挺不错的,大概有一米八三,面部的线条介于刚毅与柔和之间,鼻子很挺,嘴唇薄,眼睛特别有神。许辉递了双筷子给他,随口问:“不回家过年啊?”
那男的自然的接过筷子,说:“来探亲。”
许辉一皱眉:“北京的?”
“我口音这么明显吗?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许辉乐了:“闷呗。”
“为什么事闷?”那男的随口问。
“说出来哪还叫闷,许辉,你?”
“李京。”
“李靖?名挺不错的啊,你家红拂没跟你一起出来?”许辉玩笑道。
“现在还没到红拂和李靖私奔的剧情,不怕我是贩卖器官的坏人吗?先灌醉你再给你下药,然后再上真刀。”
“三毛有句话……”许辉舌头突然有点打结,却被李京抢了先:“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许辉乐了:“你文青啊,万一我不是说这句呢…”
李京也笑了:“喝酒。”
29、第二十九章 夜风微凉
许辉二十啷当岁的时候认为人跟人的相逢都是充满善意的,有种上天决定让我们相识我们便会相识的味道。他那段时间认识了很多人,大家一起胡乱侃侃,聊聊荷尔蒙过盛带来的纠结生活,喝高了就吹牛皮,扯扯所谓的遥远的梦想。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躁动不安,却又十分可贵。为什么可贵?因为简单,因为相信。简单的相信生活会按照内心的愿景呈现,有面包也有爱情。
烤肉店逼仄的环境让回忆变得模糊不清,许辉摇摇啤酒瓶,又空了。李京打开一罐递到他手里,许辉喝了一口撂到桌上,他摆摆手,语气里已经充满醉意:“打住,再喝可就真醉了……”
李京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啤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能说说什么事吗?”
许辉看了他一眼,夹了片凉透的烤肉填进嘴里,细嚼慢咽吞进肚里后才慢慢说:“不是啥大事,就是差点没把前妻弄死。”
李京英气的眉毛微微一挑,目光看向许辉:“你结婚了?”
许辉乐了:“这好像不是重点,你应该问为什么才对。”
李京也笑了,问道:“为什么?”
许辉顺手拿了个空酒瓶罐放在手里把玩,捏的噼啪轻响:“有点事想不明白,就犯糊涂了。”
李京明白了似的点头:“后来呢,你跟你前妻现在整清楚了吗?”
许辉笑了笑:“没想到男的也喜欢听八卦,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所以你被从家里赶出来,过年都没地过?有些女人的确挺难缠的,不小心沾上了很难断干净。她没去你工作单位闹没弄的你身败名裂吧?”李京问道。
许辉想到了顾国泰,笑着摇摇头:“倒不至于,其实男女都一样,沾了感情就复杂起来了。人心是很有意思的,有时很矛盾,有时又很果决。”
李京拎起啤酒喝了一口:“这话说的好,我也不想回家过年,家里事太多,闹心。”
许辉听了便问:“是父母逼婚还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嫌七大姑八大姨事多?或者刚跟女朋友分手?”他平时没这么多话,可是喝醉了,再加上心里烦闷,话不知不觉便多了起来。
李京抬眼看许辉,眼角处有些红血丝,明显是最近没休息好:“你怎么知道是女朋友?”
这下换许辉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了,李京任他的目光在身上打转。为了确定许辉的想法,李京点点头:“是的,我们是同样的人。”
许辉突然觉得被人耍了,李京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扬起嘴角:“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你不开心,只想让你开心点。”
许辉疑惑地看着李京,李京解释道:“我们没有深仇大恨,见你不开心喝闷酒,当然希望你开心点。再说,你的心情我明白。”
许辉没多想,两个人萍水相逢也没那个必要。许辉问:“能说说你的事吗?为什么回来探亲又不回家?”
李京沉默了很久,就当许辉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突然说:“看上个不该看的人。”
“那个人不喜欢你?还是人有主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哥们儿啊,看开点。”许辉那语气整一过来人,倒把李京逗乐了:“怎么,反过来安慰我了?”
许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当然,我经验丰富,要合要分要换,我都可以给你出主意。”
李京看了眼许辉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随后移开视线,微微笑了笑。
啤酒虽然不醉人,但后劲儿多少还是有点,许辉有点来劲:“怎么了,不好意思?”
李京苦笑道:“没法说,你不明白。”
许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这种事本来就是笔糊涂账。”
聊到这里两个人都愣了会,李京问许辉:“因为什么分手?他劈腿?还是对你不好?”
许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之前顾国泰铐着他的时候他整天想着怎么逃,这真逃出来了,反而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可能还会走很多路认识很多人,但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坚持想要坚持的事,就像跋涉在一条漫长且虚无的朝圣路上,一路荆棘密布或者光怪陆离,同行过的人渐渐离去,真的形容不出心底的感受。
见许辉不吭声,过了会李京说:“懂了,我也有过这样的心情。”
这时许辉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会有挺多回忆,会舍不得。”
李京点头同意:“结了痂的伤疤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撕开会流血,会很疼。但比这更痛心的是,根本没有办法挽回。人就是这么矛盾,明明心里迫切的需要,但又碍于一些形式化的东西…我是说想要又没法要,那滋味真煎熬。”
许辉问:“你尝过?”
李京说:“一直在尝。”
两个人东拉西扯的聊着,谁也不了解谁的过去,谁也不想参与谁的未来。烤肉店的服务员几次过来催促他们离开,李京从钱夹里胡乱掏出一沓钱数也不数就递过去。服务员拿了钱又给他们拿了些啤酒,外加一些简单的小菜。许辉调侃道:“有钱就是不一样,”脑中灵光一闪,他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说的人该不会只和女人行吧?”
李京终于没忍住大笑起来:“他听见了会哭的。”
许辉说:“哭了就哄。”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烤肉店外面无声无息地停了辆陆虎。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多岁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可能出来的急,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皮肤很白,锁骨支棱着,随时都会从身体里戳出来。直到他推开烤肉店的门,许辉才开始注意他。那人往他们这边瞧了一眼,便迈着修长的腿朝他们走来。那眼神傲的人神共愤,许辉本来最烦这类人,可扛不住人长的好看,还是没忍住多瞅了几眼,顺带着吹了个口哨。
李京这才回头,但看清来人后脸色明显一僵。那人这时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看都不看许辉,直接问李京:“怎么不回家?”
李京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等你到现在,你还不回去,我有点担心。你不在,我睡不着。”他说这话时脸上闪过很多情绪,有担心,有委曲,有不甘,有难过,有不懂。他的眼睛就像一潭清亮亮的水,光照到上面便能折射出无数的光华。许辉这辈子头一回见这样的眼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辉也看着李京,他想知道李京面对这么个人时会怎么做。李京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下来,他抬手贴到那人手背上试试温度,低声问:“穿这么少,冷吗?凌泽。”
许辉看到凌泽的手微微颤了颤,他摇摇头说:“不冷,我们回家吧,天就要亮了。”
李京把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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