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泰没事人似的坐到许辉身边,拿筷子给他夹了块鱼肉,哄道:“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红烧鱼,来尝尝这味儿怎么样。”
许辉看了眼摔在地上的林春,别过脸去不吃。顾国泰攫住他的下巴给扭过来,拿筷子使劲往他嘴里戳:“吃,别他妈为个无关紧要的人给老子甩脸,不吃鱼?好,那我给你剥个虾。”顾国泰说着真捏了个虾剥起来,剥好后把嫩生生的虾肉杵到许辉嘴边上:“乖,就吃一口。”
武文实在看不下去了,哀声道:“辉子,吃吧,给哥们个面子,你不吃,我们也吃不安生。”
许辉想了一会,张嘴接过虾肉。顾国泰开心了,又夹菜又喂汤的,他自己倒没吃进多少。武文眼巴巴地看着林春蹲在地上实在可怜,夹了个鸡腿给他:“小王八羔子,这回可得长大教训啊,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喏,赏你的。”
林春刚要别过脸不理武文,许辉转头对他说:“春儿,吃。”
林春这才张嘴吃起来,许辉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每个弯的目的都是怎么逃开顾国泰。手铐的钥匙在哪?顾国泰怕是把它留在北京了。戴着手铐能跑多远?还是先去警察局找警察打开?
许辉打定离开的主意,就不再跟顾国泰针锋相对。顺从?以许辉的性格做到底限,也不可能这样。
回到房间,顾国泰饱暖思淫、欲,关上门就抱着许辉乱亲。许辉强忍着想踹人的冲动,说:“累,想睡觉。”
顾国泰亲了他一阵,亲昵地拍拍他的屁股:“早干嘛去了,早这样好好说话我能把你铐起来?”顾国泰以为是饭间的举动感动了许辉,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许辉翘了翘嘴角皮笑肉不笑,顾国泰却以为许辉这个笑是服了软,乐颠颠地抱起他扔到床上,随后扑将上去一通乱揉:“我做我的,你睡。”
许辉的裤子被顾国泰刷一下扒下来,许辉闭上眼挺尸,果然自己没反应顾国泰玩了一会便去洗澡。兴许是觉出来许辉的反常,顾国泰睡前将一段绳子拴在许辉手铐上,生怕他在自己睡着后溜走。
许辉半夜都没睡着,谈场恋爱谈成这样也真够作孽的。再没有恨不得分分钟粘在一起的激情,也没有情侣间的信任,更不想好好坐下促膝长谈,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如,除却肉体上曾亲密的接触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亲密无间的镜头。许辉以前常跟人说: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况且他不是离了爱情就没法活的人,他觉得自己能活的更好。一年前他是舍不得顾国泰,那些舍不得里还有部分是因为他年少气盛,不甘心被爱过的人摆一道。可顾国泰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让他太失望,而且忍不住怀疑自己:我当时到底看上他什么?他觉得他跟顾国泰好上,这事太傻逼。
许辉到天蒙蒙亮才睡着,顾国泰醒了就支着胳膊看着熟睡中的许辉,心想刚认识他的时候这小子毛还没长全,现在却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顾国泰伸手轻轻摸了摸许辉的脸,这个人是穿在他肋骨上的肉,磕着碰着了连带他浑身都跟着疼。俩人在一起这么久,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顾国泰心软了,只希望手里的事赶紧办完,回北京好好跟许辉谈谈。
……
顾国泰哪去都得带上许辉,恨不得拴自己裤腰上,上个厕所都要摸一摸。武文转弯抹角挤兑他没出息,顾国泰爱搭不理说:“恋过爱吗你,没恋过爱瞎逼叨叨什么!”
武文在感情上很博爱,卿卿我我过的人不少,可爱的死去活来真还没有。他嘴里衔根烟自以为这姿式很拉风,吐个烟圈问顾国泰:“这跟男的和跟女的有哪不一样,总结一下呗情圣大人。”
顾国泰虽然不是情圣……他要情圣,早把许辉搞定了,但对这称呼很受用:“跟男的比跟女的爽快,射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这么着说吧,跟男的像吃肉,跟女的像吃素,谁开过荤还他妈想回头吃素啊?”
武文乐了,一口烟没喷出来呛的直咳嗽:“这比喻太他娘绝了,你现在的处境既吃不上荤也吃不上素,哈哈哈哈……”
顾国泰一巴掌呼过去,脚下没站稳,差点没栽煤堆里。车停在几百米开外,俩人正就近看着一堆工人开着大型机械设备鼓捣煤矿。武文赶紧把烟掐灭,半点火星不敢留。顾国泰巴掌遮着太阳光往远处看,对武文说:“好家伙,这全是煤,那孙子可真有门路。”
武文听了嘿嘿笑:“咱这不是正要把他这门路断了吗?”
顾国泰绷起脸来沉思:“这下面都给挖空了,稍微下场大点的雨就扛不住。”
武文往地上跺了几脚,正儿八经说:“必须得小心,埋进去这辈子甭想爬出来了。”
许辉央二甲帮忙摇开车玻璃,眯着眼往远处看。这里地处偏僻,四边荒凉没有人家,废弃的土路旁生着枯黄腐烂的野草,笼罩在冬天寒冷的气息里,分外萧条。极目往西看,天上挂着抹稀薄的残阳,像个陈年的小红皮球,颜色几乎被岁月剥尽。许辉职业病又犯了,他真想把这一幕捕捉到镜头里,就在此时蓦然看到顾国泰的背影,他腰背挺的笔直,手自然的插、在黑风衣的口袋里,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回头朝这边看过来。许辉一愣,匆匆把头别到一边。
林春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情景,他伸着脖子往外看,奈何他书读的少,只觉得心头感慨万端,嘴上却无话可说。只能不停咂舌,用不恰当的形容词描述:“这里真厉害……”
许辉笑了,转头问他:“是很美对吧?”
林春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忙拔浪鼓似的摇头:“不是美,美不是这样的……”他皱着眉想继续解释,许辉却扬起铐着手铐的手,刚要动作,二甲在此时突然叫住许辉:“想拍照?”
“对。”许辉将铐在一起的手虔诚地举向西边的天空,嘴里模仿着照相机的快门声:“啪。”
风夹着煤渣子迎面吹来,那手铐在风里叮当作响,许辉勉强把手指搁到嘴边,卯足气吹了个口哨。那口哨吹的太流氓,惹的顾国泰不住回头看,过了会转头对武文说:“他大学时经常把我送他的玫瑰花跟系里的女生换奶茶,有次我去他们系找他,好家伙,几乎人手一枝我送他的玫瑰花。”
武文扭头瞧了眼许辉,对顾国泰说:“我总算理解你为什么要铐住他了,不想让他喝奶茶呗。”
18、第十八章 感动过的
顾国泰抬脚把脚边成形的煤渣踢到一边,哼了声:“你懂个屁,喝不喝奶茶不打紧。武文儿你不知道,那小子多让人心里没谱,跟他妈冷血动物似的,”顾国泰觉得心里不是个味,想抽根烟缓缓劲,奈何这不是抽烟的地儿,只得悻悻道:“哼,铐着他我不难受啊,可要不铐着,他撒丫子就跑,头都不带回的。他爷爷的,我还就作这孽了,横竖把理说破天,我就不放他走,怎么着?”
武文站在一旁说风凉话:“鬼门关你都有种闯,锁个人你唧歪这么多干什么,要做就做了。”
顾国泰没吭声,他回头看了眼许辉,人正从车里伸着头往远处看,简直当他背景。许辉那一脸沉醉和向往的神情,深深映入顾国泰眼底,顾国泰又想伸手掏烟,可那动作最后却变成了把手抄进口袋。
说句实话,顾国泰没啥文艺细胞,他学金融的,要文艺细胞能赚钱当饭吃吗?刚跟许辉好上的时候,他还陪人去郊外或者别的城市拍个风景,顺便学电视上演的浪漫一把,来个野炊野战什么的。可在一块久了,新鲜劲儿过了,各有各的玩法和活法,肉体交流倒不少,但精神交流少了。他们又不像普通夫妻,男的年轻时都野都爱玩,这是天性。
许辉将锁着手铐的手搁在车窗棱上,心里直可惜风景这么美,不能拍照真他奶奶的遗憾。可这情景看在顾国泰眼里可不这么回事,他以为许辉有感而发,正感慨他俩的事,看吧,辉子心里还是有他的,就是嘴硬。
顾国泰怀着满腔柔情转身往回走,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下一秒许辉趴在他怀里,两人互道衷肠,然后happyend,再给夕阳一个特写镜头,给观众留下无限的想象。顾国泰想着想着就乐了,还朝许辉吹了个挑衅的口哨。
林春被风刮眯了眼,小声问许辉:“辉子,那人穷乐什么呢,不是又在打什么缺德主意吧?”
许辉眼里的风景突然被蹿进来的顾国泰给搅黄了,心里特别不爽,朝林春说:“他也快作到头了,还能怎么着?”
过了一会,顾国泰走到车子旁,胳膊支在车窗两边看着许辉:“宝贝,开着窗户不冷吗,快关上。”
许辉不搭理他,顾国泰抬手去握许辉的手,冰凉,跟抓着俩冰蛋子似的。顾国泰也不顾好几双眼睛正眼巴巴看着,解开风衣扣子就要把许辉的手往怀里拉:“来,给你捂捂就暖和了。”
许辉刚想张嘴,就被顾国泰捷足先登抢在前面:“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老实巴交的,我带你去那边溜溜。”
顾国泰把车门打开,许辉抬脚下车,顾国泰边搂着他往前走边说:“这地虽然偏,但风景挺不错的,下回我陪你来拍照,”顾国泰指指北边:“听武文儿说往北走有几个水沟子,到冬天就结冰,冰结厚了,人都能在上面走。”顾国泰又吧啦吧啦说了不少,见许辉不吭声,心里越来越不痛快,抬手推了许辉脑袋几下:“倒是吱个声儿啊?”
“吱。”许辉牛仔裤的裤边都被煤渣染黑了,他来过山西好几回,但这种地方倒是头一回来。
顾国泰被许辉这声‘吱’逗乐了:“小王八蛋,你就存心气我吧你。”
两人间的气氛终于缓合了些,顾国泰接住许辉的肩膀,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不闹了好不好?”
顾国泰说完就注视着许辉等答案,许辉倒挺像那回事,想了一会说:“你说黑瞎子嘴馋偷蜜被蜜蜂蜇了,会怎么样?”
顾国泰想了想说:“能怎么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下回继续偷呗,谁让蜜甜。”顾国泰说这话前没想那么多,说完似乎觉得哪不对,又不好折了面子悉心解释,只好佯装不在意,把脚下成形的煤渣踢了老远。
许辉看了眼那咕噜咕噜乱滚的煤渣说:“对,黑瞎子就算被蜇疼了,下回还是继续偷。”
顾国泰眼巴巴地等着下文,没想到许辉竟然太监了,顾国泰嗓子眼像卡了个枣核,那不上不下的感觉真不好受。
许辉往北边看了几眼,的确如顾国泰所说,那边荒草丛生,格外空旷。冬天天黑的早,夕阳落了山不消多久天就暗下来,煤矿工人下班回家,成群结队打身边经过。许辉突然问顾国泰:“快过年了吧?”
顾国泰说:“对,还不到一个月,等这边的事完了,我们回北京过,我妈还想见你呢。我妈包的猪肉大葱的水饺好吃吧,我记得你有一年吃了两碗。”
许辉当然记得,那是他们好上的第二年。顾国泰非得拉他回家一块过年,俩人半夜背着顾国泰他爸妈偷偷躲在洗手间里干那事,顾国泰差点没折腾疯他。那是他们热恋的时候,北京那年下了几场大雪,顾国泰半夜出去玩出了车祸,许辉提心吊胆赶到医院,顾国泰头上磕了个口子,包的跟兔子似的瞅着他穷乐:“火烧屁股了啊?来我看看冒烟没?”
许辉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回的是:看你妈了个逼的!许辉很讨厌这句骂人话,可他当时脑子烧炸了,胸口像压着个闷雷,只想到这一句。顾国泰回了他一句:“看我的行,我妈就算了。”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许辉走在顾国泰前面,回头看顾国泰,突然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人不是黑瞎子啊,黑瞎子记甜不记疼,人他妈事多了去了。”
顾国泰正皱着眉头琢磨许辉这话什么意思,这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顾国泰转身看过去,没想到这么短的空当,许辉竟撒丫子狠了命往前跑去!
冬天的风跟刚磨过的刀子似的拼命往脸上剐,许辉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他知道顾国泰正在后面狠命追他,他突然想放声大笑,又想迎风大哭。天色暗了下来,许辉看不清前面的路,脚下不小心踩着个煤渣子,差点摔个踉跄。他不能停,他不想再被顾国泰逮着躺在他身边冰火煎熬。一个人对你狠对你坏,你能恨他甚至报复他。但一个人时而对你坏时而对你好,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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