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箫隐约有点怒意,却仍是忍着,压低了声音道:“顾寒,你凭什么下这个结论?”
顾寒没回答,只是问:“谢筱楠怀孕了,你知道吗?”
“什么?!”许箫不可置信:“她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你连你未婚妻在哪儿读研读什么专业都不关心么?”顾寒声音微冷:“她跟我同一个导师。”
许箫似有些矛盾不安,却仍是道:“我跟她……只是……”
“逢场作戏?”顾寒帮他说完,语意微嘲:“那你这戏演得还挺真。”
见许箫只是喝酒,不答话,顾寒接着道:“谢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怪谢筱楠的哥哥不争气,好好的公司,纵然没什么才能,只要不出大错,至少也能一路平顺,他偏偏贪图小利,用不合格的零件和材料。”许箫眉头微皱,有些不耐,“报纸你都看了吧,谢氏在他手里迟早要毁掉。我家里也是考虑到这个才决定取消联姻。”
顾寒微微抿唇,道:“知道她有孩子,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许箫叹了口气,“孩子是个意外,那天我喝醉了……”
顾寒打断他:“喝醉了,就不用承担责任了?”
“我会给她补偿,”许箫皱眉,“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明里暗里不知道帮了她家多少忙,要不然你以为那些产品的事情只是现在这样的程度吗?商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许家为他们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但是许箫,我觉得你从来只爱你自己。”顾寒看向他,“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不……”
“许箫,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顾寒微微垂了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茶杯:“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个人在网上跟他在生活中真的差很多不是么……我经常觉得,我从前喜欢的,也许只是个幻想从没真实存在过。”
“顾寒……”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但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能有你的真心,多难得……”顾寒勾了唇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只可惜,我不需要,留着给你的下一任情人吧。”
“彦青。”
今晚是沈家老爷子的一个商界合作伙伴陈端和膝下独子的婚宴,因为父亲沈瑞安身在国外无法自己参加,沈彦青便被叫去代为道贺。婚宴的场面不小,包下了一家五星酒店的宴会厅,安排中西自助,席间还有服务生端着托盘递送各种高档酒水。沈彦青向来不怎么喜欢这种场面,按照父亲的吩咐送上贺礼,陪着陈端和寒暄一阵,观了礼,开席之后便从自助的地方寻了些不错的糕点,自己找了个角落没什么宾客的位置坐了。
就当是来蹭顿饭,当然不能亏待自己。
只不过,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听到那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有点不确定,毕竟整个大厅里都充斥着各种道贺与溢美之词,那个声音在他听来,太过突兀。
沈彦青没有回头,直到一杯酒放在他面前,而那个人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才微微抬了眼,眉梢轻扬,没有说话。
眼前这人一身合体的西装,精炼的短发,眉眼轮廓略深,一眼看去便能觉出那有点冷淡深邃的气质。尽管两年多没见,但他仍旧记的清晰,毕竟这个人跟他几乎做了十年的朋友——
秦穆。
“喝一杯?”秦穆微笑。
“谢了。”沈彦青回了一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吃盘里的糕点。
秦穆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态度,一点也不恼,“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吃甜点。”
“人总是会变的,”沈彦青唇角微勾,“不是么?”
“的确如此,”秦穆道,“如果是以前,你大概完全不会理我,转身就走。”
沈彦青懒得绕圈子,直截了当:“找我什么事,你不会只是来叙旧的吧?”
“确实只是叙旧而已,”秦穆敛了神色,看着他,“你现在过得如何?”
“挺好。”沈彦青淡淡看了他一眼,“需要我问一句你过得怎样吗?”
“我在许氏上班,”秦穆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杯沿:“干杯。”
沈彦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能来这个宴会,自然混得不错,不过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旧可以叙。”
秦穆饮尽了杯中的酒,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再是朋友了?”
沈彦青微微一笑,道:“秦先生,过去的,就只能是过去。”
秦穆叹了口气:“无论如何?”
沈彦青挑着眉梢答的漫不经心:“无论如何。”
“彦青,”秦穆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缓缓道:“你变了许多。”
“也不完全是,”沈彦青站起身来,低眸看着他,淡淡道:“就如你所说,我并不想跟你叙旧,失陪了。”
那人并没有再跟上来,沈彦青想不通他来找自己的理由。商场如战场,这两年来他的态度摆明是不可能再回那个尔虞我诈利益至上的地方了,既不可能给秦穆造成阻碍,更不可能帮他什么,那么连朋友都不是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叙旧”的理由?
从服务生端着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酒,沈彦青略有点烦躁,他虽然不可能大度到完全原谅秦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更懒得因为这件事去利用人脉进行报复。
对他来说,当真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既然已经迈过了那个坎,何必回头计较。拜秦穆所赐,他那时候日夜酗酒,放纵颓废,那种眼睁睁看着认定的东西一一崩溃的感觉,简直就像死过一次似的。可是清醒过来之后还是要生活,他选择了另外的方式,也不再轻易付出信任,也许到如今依旧不能明白为什么秦穆会为了钱出卖将近十年的友谊,但他不会去质问什么。因为就算得到了答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毫无意义。
正因为这样,秦穆突如其来的“叙旧”才令他不解。
喝了几杯酒,隐约觉得再喝就有些多了,此时已经不早,开始有些宾客陆续离开,沈彦青便也告辞离开。打了车回到黑森林,在吧台坐了一会,在吧台后面调酒的青年开口问道:“老板,要不要喝点什么?”
沈彦青摇了摇头:“不用。”
“对了,今天小顾怎么没来?”
“他有事请假。”
“于哥,一杯‘冷色’,”一个侍应生过来下单,听他们在说顾寒,便接口道:“我今天去门外抽了根烟,还看见小顾了,他好像本来要过来,结果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我离得远,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后来好像一起去了那边那家餐厅。”
吧台后的青年一边调酒一边道:“我说那个拦着他的人不像坏人吧?我看小顾平时性子挺好,蛮好骗的样子。”
“我就看到个背影,穿的挺好,他们应该认识吧,就是谈话的时候有点纠纷。”
沈彦青微微皱眉,“他们去的什么餐厅?”
“就那什么什么阁……挺大的那家,忘记名字了。”
“嗯,知道了,你们忙吧。”
第十六章 醉酒
沈彦青在吧台待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自己也说不清那种不安是从哪儿来的,但还是想顺应这种直觉。
出了黑森林走到那家餐厅,服务员体贴的开了门问有几位,沈彦青只说是来找人的。此时已经不是饭点,餐厅里人并不多,没找多久就看到了顾寒,因为正好背对着,看不到表情,只不过坐在他对面的人,居然也恰好认识。
沈彦青淡然自若的走过去,近了便听到顾寒说话的声音,语气微冷,带了点嘲讽,甚至有些怒意。
“许箫,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觉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谢筱楠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我没跟她说我是你男朋友,你那么对她,不公平。”
沈彦青略微怔了一下。
其实联系起顾寒的微博还有上次在YY上歌会回答的问题,很轻易就能猜到事情的大概,只不过对象是许箫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没几步走到桌边,顾寒感觉到身边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呆住,眨巴两下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沈彦青看到他这副有点呆愣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一点,想往那脸上掐一把,于是稍微放柔了声音,道:“跟我回家。”
“……啊?”顾寒有点反应不过来,心思纷乱,千头万绪。
“沈彦青?”对面许箫也开了口,十分惊讶。
沈彦青看他一眼,似乎懒于搭理,只是冷下了神色微微一挑眉。
顾寒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不言不笑的冷漠,连精致漂亮的眉眼似乎都锋利起来,目光扫过让人觉得像是冰刀在刮,明确的知道他是不想说话懒得搭理。
可即使这样顾寒仍旧觉得眼前这人让人移不开眼,与笑着的时候不同的那种冰冷锋芒展露出来的时候,就算明知道靠近一点会被冻伤,还是不自觉被那种魅力诱惑。
“走了,回家。”沈彦青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尽是不容拒绝。
“嗯……”顾寒连忙回神,这种时候分明的感觉出沈彦青跟许箫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想继续待下去才是傻瓜。
顾寒站起来,翻了翻一边的单子,咬牙从钱包里拿出几张一百放在桌上,道:“许箫,今天算我请你,我想,以后没必要再见了。”
“顾寒!你跟他——”
“与你无关。”
顾寒别过目光,面无表情的应了,却突然被沈彦青握住了手腕,不由分说的带出了餐厅。
“沈彦青……”走出一段路后,顾寒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手腕。
沈彦青似乎下意识的握紧了一瞬,随即松开了。
顾寒跟着他又走了一段,见他不往黑森林去,不由问道:“不回店里吗?”
“回家。”沈彦青简单的答了两个字,继续走。
“……我也要去?”
“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不过看沈彦青今天情绪似乎不大好,顾寒也没多问,想着反正周末,不回宿舍应该也没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的在街上走了一段,进了小区,周围安静下来,没有行人的喧哗跟汽车的噪音,只有花丛里微弱的虫鸣。
“在想什么?”沈彦青忽而开口问道。
“刚刚的饭钱……”顾寒一时不察,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瞬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轻飘飘的花出去了,虽然当时看到许箫的表情很解气,但是爽完了之后还是自己承担后果……这个月在快餐店打工的钱估计都得抵消了。
借着路灯的光,沈彦青看清他脸上因为羞窘而染上的淡红,不由微微勾了唇角。
顾寒瞄着一边的花丛,就是不看他,努力转移注意力。夜风吹过,掀了衣角,便忽而觉得有点凉意。已经十月中旬了,等到十一月份的时候天气肯定会更冷。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旅行箱,现在身上穿的外套已经是里面最厚的了……那时候哪能想那么远,记住带棉衣之类的。
算起来又是一笔开销,再这么下去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这么默默纠结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沈彦青家里,那人像以前一样开口道:“不早了,去洗个澡休息吧。”
“嗯。”顾寒应了,熟门熟路的回了原来的房间。去学校之前换洗的一套衣物还留在这里,刚好今晚可以穿。可是拿到衣服才发现——裤子也就罢了,是牛仔裤,但那时候留的衣服是短袖……
算了,反正外面要穿外套,死不了人的。
“待会穿我的衣服吧。”
“呃……”
顾寒一转头,见沈彦青站在房门前,手里拿了件薄毛衣。
“你上次留在这的衣服是短袖吧,穿这个。”
“嗯……谢谢。”
“没事,我也去洗澡了。”沈彦青把衣服递给他,转身往主卧的浴室去了。
顾寒进了浴室,脱衣服打开花洒,温暖的水流带着微白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温热的感觉妥帖的包裹着身体,不得不说这里比学校澡堂好太多,顾寒不自觉就一边洗一边走神了。
等他突然回神时浴室已经一片白茫茫,镜子都照不见人影了。穿衣服的时候闻见那薄毛衣上有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因为衣柜里挂了防潮干花包之类而染上的,味道很清淡。而穿上之后才发现衣服略有点大了,袖子长长的只露出手指,但却宽松舒适。
想到沈彦青曾经穿过这件衣服,脑子里顿时冒出许多奇怪的想法。顾寒摇摇头,迅速的收拾好,把需要洗的衣服拿到小花房去。
小花房亮着灯,镂空的木质艺术灯饰,昏黄灯光显得略有些黯淡,顾寒下了两级楼梯,才发现沈彦青坐在花房的秋千椅上,手里拿着装了酒的高脚杯,姿态随意而懒散。
见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