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听说了?”
白寒顿住,犹疑地看着他冷下来的脸色,点头。
“就是那个人,当初唆使我母亲从事了那种职业。不过,他没能认出我。”夏宸冷笑,“你觉得我该很平静很开心地招待他吗?”
良久沉默。
原来还有这种过往吗,倘若不是那个可耻的男人曾经作祟,夏宸的母亲或许就不会越陷越深,他的人生,或许就不会在小小年纪时就注定了永无寄托。
他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教训那个男人的呢?
白寒的目光在夏宸脸上的淤青处停留片刻,抿起唇角。
“抱歉。”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过……”夏宸垂眸,翻看着手中字迹清隽的笔记,声音缓和许多,“你放心,我会好好学的,自学,也未必就不能成气候。”
“……你认真的?”
“当然。”
白寒安心地笑了笑,他并没发觉,自己似乎总是忍不住在夏宸面前,展露笑颜。
“那么,我先走了,你自己万事注意。”
“好。”
夏宸注视着他的身影穿过酒吧喧闹的人群,直至消失不见。
这一点点暖意,已足够温暖冬季。
白寒,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寻找
相识久了,白寒来酒吧探视就成为了一种习惯,他是个极有耐性的男生,决定了的事情,就会坚持且从不间断。
而夏宸在酒吧早早等候他的到来,亦成为了习惯。
看上去简单平淡,然而不平凡的情绪却迅速蔓延。
从漠然麻木到平和温润,再到一抬眸就看得见的如水微笑――在这之前,夏宸也想不到,原来自己也是有理由笑的,并且,发自内心。
平心而论,这个男生,实在没什么好特别的,不是多么优秀甚至不是多么的亲和,但就是……就是让人无法拒绝。
尤其是白寒专注在做一件事的时候,那神情格外迷人,夏宸发觉,自己果然是无法拒绝认真的人。
第一次有人认真地和他讲话,认真地帮他做事,认真地……对他笑意盈盈。
白寒笑起来会眯着眼睛,温柔好看得像个女孩子。
无条件的温暖,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亲近。夏宸承认,日久天长,自己几乎要被他同化了。
的确是,奇迹。
……但是就当夏宸在试图慢慢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时候,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事情,高二的下半学期,白寒再也没来过酒吧。
不仅如此,甚至连笔记都没有再托人送来。
之前毫无征兆。
记忆里,明明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语气轻松地嘱咐他:“记住哦,下次我来要检查你的学习进度。”
怎么会不再来这里了呢?
靠近吧台的座位一直空着,夏宸闲着的时候还会调一杯 “钟情巴黎”放在那里―― 白寒很偏爱这种味道浅淡的酒水。
然而那个喜欢穿素色衣服的男生却再没有出现在夏宸的视线内。
时间越拖越久,盼望的心情越渺远,直至消匿。
明明没有出任何差错,却就如同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匆匆失了踪迹。
仿佛解释也没必要。
而他连白寒的联系方式都不曾知晓,想过去学校探询一下,最终却又压制了这样的想法。
自己哪里有资格去主动找他?
也许他是故意避开的呢?
是否可以再见,还是再也没机会相见。
大概人生总是如此患得患失,相遇的缘分也不过是或聚或散,不应强求,不能强留,至少要有能力承受所有随时可能出现的失望局面。
可是心里总有个急切的声音在告知自己,这个男生是不同的啊,他不应该只成为你生命里匆匆的过客,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无条件地对你好了,你真的想错过么?
什么才是错过,什么才是把握?白寒,你从未清楚地告诉过我。
等待,夏宸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
但事实上,白寒不去酒吧,并非巧合。
他向学校请了两个月的假,彻底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是夏宸在酒吧无意中听到几个原先同级的女生说的。
当时在嘈杂的环境中,不知为何,只有她们讨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喂,我算了算,七班的那个白寒已经有五十多天没来上课了吧?”
“哈,你怎么对他那么上心啊?”
“不是我诶,还不是我那个花痴同桌一直暗恋他,这才天天神叨叨的,被我听到了。”
“说来也是,白寒好像总是特立独行的,谁也猜不透他,这好端端的旷什么课!”
“我可是听说,他父亲好像出事了,赌博什么的,欠了人家30多万,现在逃往其他城市了,白寒该不是寻父去了吧……”
“天啊,那个谁,你劝劝你的同桌,让她千万别看上这种男的,惹火上身,麻烦死了呢!”
“谁说不是……” ……
接下来的谈话,夏宸完全没有听见,他站在原地,茫然失措。
应该感到释然吗? 白寒并不是因为排斥他才没有出现在酒吧。
然而为什么会有一种更深切的沉重不安呢?
去了其他城市……寻找逃债的父亲……
本应出现在小说里的章节,就这么活生生映现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家伙还真的……什么都敢去做啊……
可是他才17岁。
从来没有哪个人,让夏宸从心灵深处涌现出如此在意的强烈情绪。
他在担心他。
“白寒去了哪个城市?”
那几个女生诧异地抬头,望着面前神色不善的清秀少年,自然 ,很快认出他就是在全年级范围内都颇受忌讳的夏宸。
“……啊?”
“我问你们,白寒去了哪里?!”对不相干的人说话,夏宸向来没有好的耐心―― 实际上他也仅仅是在面对白寒的时候,才会显露出罕见的温和。
“我们也不清楚,听老师说好像是……烟台吧……”
夏宸垂眸。
烟台。
…………
于是那天晚上,夏宸带着从那些女生处打听到的、白寒的联系方式,坐上了通往烟台的火车。
一路上,白寒的手机都无人接听。
烟台这么大……要找到一个人也是如大海捞针的……
总得试一试。
旷课太久,是会被学校开除的。
夏宸在人声嘈杂的车厢内,慢慢闭上眼睛。
感觉自己像是要去做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想见他。
火车到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夏宸穿梭在陌生的城市,多年浪迹社会的经验让他并没有太多紧张的情绪,他详细地问询着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路人,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浅色衣服的、皮肤白皙刘海略长的外地男孩子。
白寒不辞辛苦地来这里寻找父亲,大概也是像此刻的自己一样,漫无目的地问询 ―― 既然是这样,一定会有人见过他。
只是,万一那几个女生也不确定呢?倘若自己得到的是个假消息呢?又或者,白寒已经去了别的城市?
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这种毫无准备的寻人行动,都是应该被归于荒唐与愚蠢之类的。
他会为了一个男生犯傻,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终于,在街道的尽头,夏宸得到了一位老人的答复。
“我的确见过一个穿灰色外衣的男孩子,看上去挺乖的,好像在打听他父亲的事……”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呵呵,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前几天的事情了啊……”
如果他早来几天呢?就能见到白寒了吧……
阴差阳错。
夏宸仰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就看到了自己不甚清晰的前路。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对一切嘲笑与冷讽都可以漠然处之,唯独对那一点点关怀无所适从。
白寒给予的、纯粹的暖意,可以让他用十倍去回报,并且以为是值得的。
他有时都会看不透这样的自己。
白寒,你在哪里?我携一身风尘,在这里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携手
天色已晚。
广场上彩灯如花齐齐绽放,烟火般点亮了整个天空,大型喷泉开启,水滴四溅,折射出萦绕周边的欢声笑语,烟台果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城市。
夏宸站在喷泉下,仰视顶部金色的爱神雕像,迷茫着自己接下来到底应该去哪里。
住下来吗? 多耽搁两天,说不定连回去的车票钱都没有了。 然而就这样离开吗?他不甘心。
周围的青年男女纷纷往清澈见底的喷水池中投着硬币,池底已经被亮晶晶的硬币铺满。
据说,在这座爱神雕像下投币许愿,心想事成。
夏宸沉吟片刻,从口袋中摸出一枚,远远掷了出去,硬币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水中。
“让我找到白寒,带他回去。”
……与此同时,另一枚硬币擦过他的耳畔落向水池。
他转身望去。
四目相对,幽深眼眸中倒映出对方愕然的神情。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灰衣沉静,眯起的眼睛中笑意浅淡,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没有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惊喜,反而着实安定下来。
“……你怎么来了?”却是白寒先开口。
“来找你。”这个理由让人尴尬,夏宸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个许愿池很灵,我说希望能找到你,结果你就来了。”
“我也觉得很准。”
夏宸不解。
“我刚刚,也在这里许愿。”白寒微笑,“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接我回家。”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你。
夏宸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默默朝他伸出手,后者怔然。
“我们大概还可以买到晚上的返程票吧?”夏宸的语气像往常一样温温冷冷的,伸出的手也依然没有收回去,“你就能赶上下午的课了。”
“多谢你啊,还跑来一趟。”
“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客气话了,谁教的?”
“……自学成材。”
“……”
白寒笑着,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走,回家。”……
那天,两个人很默契地什么也没提,仿佛就是一次偶遇,一次再平常不过的会面,穿过长长的街道走向车站,仿佛一切都那般自然。
在回家的火车上,白寒靠在夏宸的肩上睡着了。
夏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感慨自己的好运气,居然如此简单地找到了他。
他找到父亲了吗?这一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寒不说,他也没有必要提起了。
第一次,第一次被人信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无论怎样,回去就好。
高二的那个暑假,没有发生任何特殊事情,生活按照预定的轨迹继续进行着。
夏宸还在酒吧里工作,犯错误的概率越来越少了,连经理也奇怪,这个一向脾气不好的小员工为什么改变如此之大。
白寒很快就把那两个月落下的课程补上了,又恢复成原先各门科目刚好合格的状态―― 他本来就不是个热衷于拼命学习的学生。
两个人时常见面,不过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天在烟台的事情。
彼此间相处的气氛,似乎正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
一切都极其的平静顺利。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高三上半学期,夏宸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情感攻势,经常来酒吧中的一个叫米佳的女孩子,喜欢上了夏宸。
米佳很漂亮,有着混血儿一样深邃的五官,但这并不能足够掩饰她自外在散发出的那种轻佻浮躁的气质。 她家境不错,却只有初中学历,之后一直没有再学习,也没有正式工作,靠着父母给钱,喜欢摆着大小姐的架子去外面胡闹。
可以这么说,她虽然看上去和夏宸的学业经历比较相似,但骨子里却和夏宸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夏宸充满兴趣。
自然,夏宸根本没有打算理睬她。可越是这样,就越让生性叛逆的米佳感到有挑战性。
她从在酒吧频频给夏宸捧场,意图增加他的业绩,再到等他下班,陪他回家买饭,几乎面面俱到,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俩真的在一起了。
夏宸拒绝了多次,然而米佳说这是她的自由,她愿意这么做,别人无权干涉。
纵使是夏宸,也没理由把这么一个热情的女孩子强行赶走,姑且不说他现在的性格比起以前收敛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在他十八年的生命里都没有哪个同龄人肯如此强烈地要求和他做朋友,而且还是男女朋友,没经验,自然也没有好的应对方法。
若是在以前,对方乐意跟着,他装作看不见也就罢了,但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