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偷看了贝子爷写给格格的信毕竟是自己不对。
婳璃没说什么,半晌她才幽幽地道:「那、那不一样,黑塞斯待我、同皇上待阑妃娘娘是不一样的。」她自欺欺人地道。
「那为什么皇上能那样待兰妃,额驸就不能同样待妳?」咏春不服气。
「皇阿玛也不曾那样待过额娘──」
「那是因为皇上爱的是兰妃娘娘!」
咏春这话一说口就后悔了。她是想提醒婳璃,却不想伤她的心。
可当她看到婳璃粉扑扑的脸蛋一瞬间转白的时候,她恨不得打烂自己这张该死的嘴巴!
婳璃怔怔地望着咏春,这几天来,她心底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终于让咏春说破了……是啊,皇阿玛从来不曾那样待遇额娘,那是因为──除了兰妃娘娘,他不曾真心爱过别的女人。
换言之,当男人待一个女人不经心,那么他爱的就不是她。
「格格,还有件事,咏春一定得告诉妳……」她多不忍心啊!可是这件事她却是非说不可的。
婳璃抬起脸儿望向咏春,她失神的眼有些空洞,让咏春瞧着好心疼。
「格格,妳听了别难过,一定要答应咏春别难过碍…」
「到底是什么事?」婳璃问。
她从来没见过咏春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怕她难受过,不知为何,她的心口莫名地凉了半截。
「是有关于──有关于额驸纳妾的事。」再不忍心,咏春还是说出口了。
「纳妾?」婳璃呆呆地重复咏春的话,彷佛一时之间没听懂。
「是碍…」咏春紧盯着婳璃的脸,她忧心地留意到格格的模样儿有些恍神。
「咏春,妳说什么我没听懂,妳说得清楚些……」
她惨白的脸蛋虽然没有表露出情绪,同那苍白的模样儿却是暪不了人的!
「格格,是燕喜儿告诉咏春的,这几日储宫里最大的事儿就是──就是额驸已经纳阿色娜为妾了!」
咏春的话说完了,婳璃却完全没有反应。
「格格?妳怎么了?妳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咏春连忙一把抱住毫无反应的婳璃|──格格──妳说说话──妳别这样啊!」
咏春紧贴着格格的颊边沾到冰冰凉凉的湿意,她睁圆了眼睛,看到两道泪雨无声无息地滑下格格的脸颊……「我不相信……妳一定是骗我的,那一定是燕喜儿胡说的……」婳璃空洞的大眼睛望着咏春,喃喃自语。
「燕喜儿没胡说,我去看过阿色娜的新房,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
婳璃摇着头,她还记得他说过喜欢她、还记佯他说过不会纳阿色娜为妾──「我不相信,我要自己去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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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
咏春还来不及阻止,婳璃就跑出了屋子──婳璃不相信咏春说的话,宁愿相信自己心底所相信的「事实」。
直到她亲眼看见她的丈夫,同新纳的宠要在花厅里放恣地调笑,她的心才骤然冷去,紧接着一阵揪心的痛苦开始凌迟她的胸口──唐突地推开花厅的大门,里头的男人因为她无礼举止而发怒──「谁让妳进来的?!」库尔玻鹧壑饰省
「如果我不来,就永远不知道你纳了新妾……」
婳璃的目光移到阿色娜脸上,后者的脸上有胜利者明显的得意。
「妳知道了!」他像是结语一般平静的语调,丝毫没有做解释的打算。
「恭喜你……你不必瞒着我的。」婳璃苍白的微笑,忽然她的笑容逝去,两道泪取代了她的情绪。「可你说过你跟阿色娜之间没感情,你不会娶她为妾……」她怔怔地问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解释。
他撇开眼,无视于她颊畔像河水一样涓流的泪,无情地说:「有关系吗?我跟妳之间也没有感情,我还不是一样要了妳。」语调冰冷。
他伤人的话让她几乎心碎。
「妳是什么意思……」她失神地问。
「竟然还听不出来主子的意思,」不等库尔回答,阿色娜已经掩住嘴笑出来,轻鄙的眼神中充满不屑。「主子先前说过的话都只是在耍妳,妳同女真皇帝欺骗了主子,妳想主子会要妳这种女人吗?」
望着她的「丈夫」,婳璃凄迷的眼眸嵌在苍白的脸蛋上,像是黑色的冰晶一样空洞、无神。
「她说的话……是真的吗?那真的是你心底的想法?我要亲耳听你说……」她的声音好脆弱,断断续续的,彷佛随时会消失、逸去。
库尔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我还可以再告诉妳,为了科尔沁的利益,我决定迎娶瑞莲为正室,识相一点就别来妨碍我!」冷冷地撂下话,为这预设的伤人结局收尾。
为了报复她的欺骗,他设计了一出精采好戏──一切正如阿色娜所言,他对婳璃说过的话、为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刻意营造的假象──他要她爱上他、心甘情愿把清白的身体献给他,紧接着就是好戏登场──他要她彻底跌入地狱!
他无情的话像冰剑一样刺穿婳璃的心窝……她全身的血液彷佛凝结了,周遭的一切全被她隔离在感官之外,她再也看不到、听不到这让她伤透心的世上一切……「……你放心,我不会、不会妨碍你的……」
一步步的后退,婳璃空洞的大眼睛失去焦点地执着于她深深深爱的容颜……那瞬间,她飘忽的模样竟然让他有心痛的错觉!
撇开脸,他皱起眉头,拉过阿色娜──「主子……啊──」
男人与女人的rou体相撞,阿色娜yin荡的娇啼像尖锐的利刀一样划破寂静。
婳璃看不见这让她心碎的一幕,她木然的转身离开,所有的知觉早在他承认一切的时候……已经封闭。
丧失知觉地走出花厅,一接触到厅外灿烂的艳阳立刻刺得她睁不开眼,太过于明亮的阳光让她畏缩……两名丫头带着鄙夷的眼神瞪着从厅里走出来的她,并且当面对着她指指点点、掩嘴讪笑。
虽然听不懂她们说些什么,可那些轻蔑的眼神,让婳璃再也承受不祝她下意识的往厅侧的柱影下缩,两名丫头走进花厅以后,她也遁进树丛,茂密的枝叶立刻掩没她廋瘦小小的身影。
婳璃把脸深深埋进阴影里,避开阳光、也避开所有人的眼光……「碍…主子……」
花厅里传来男欢女爱的申吟声。婳璃摀住耳朵两眼死死地瞪着地面,她雪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过,直到四周一切归于沉寂,她的泪也从此流干了。
天黑了吗?
从藏身的树丛里走出来,婳璃漫无目的的在小径走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直到天色黑了,她下意识地出了宫、往泽地而去……「阿璃?!」
乍见到婳璃,黑塞斯的表情充满了惊喜。等了将近半个月,她终于肯来见他。
「怎么?发生什么事?」等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他立刻知道出了事!
婳璃慢慢抬起头,见到黑塞斯那一剎那,她的意识仍然没有回神……「阿璃,妳到底怎么了?」抱住她几乎失温的躯体,看到她空洞、失神的大眼,他心痛的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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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
「什么?」
她的声音微弱而且颤抖,他根本听不见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俯身贴近她冰冷的唇边,黑塞斯终于听见她说的话──「带我离开这里……」
竟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妳是认真的?」他不敢相信,却欣喜若狂。
只要她开口要求自己带她走,黑塞斯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主意!
婳璃再也没有力气说任何话,她无力地点头,证实自己的肯定。
再也没有犹豫,黑塞斯拥着虚弱无力的婳璃转身要走「谁?!」
就在此时,他发现一道躲在沙丘后方的人影。
既然被发现了,沙丘后的人也不再躲藏。「你们走不了的,我已经遣人去通知主子,一会儿主子赶来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就等着被凌迟吧!」阿色娜从沙丘后方走出来。她的声音很冷静,说出口的话却阴柔得教人血冷。
阿色娜是在婳璃走出储宫的时候发现她的。
原本她是要阻止储宫守卫去禀报亲王,打算让失神的「王妃」迷途在荒凉的大漠里、尸骨无存!等她看到婳璃原来是跟情人会面,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刚才,她已经吩咐跟她一起追过来的储宫守卫去通报主子了。只要能当场抓奸──她不信这臭丫头还有命活着!
黑塞斯还来不及对阿色娜的话做任何反应,千多骑马队已经赶到泽地。
当婳璃看到跨坐在雄骏黑马上、一马当先的男人时,她全身的血液再一次凝止……「不!」
她惊叫着,推开了黑塞斯,开始往危险的泽地区没命的狂奔──现在的她一心只想离开他,此生此世,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别跑!」
阿色娜追上去抓住婳璃,黑塞斯却往相反的方向企图阻挠库尔策马追过来──一切是那么混乱,当库尔摆脱黑塞斯的纠缠,正准备往婳璃的方向追来时,他看到神秘的泽地开始起了变化,在场全科尔沁部最慓悍的蒙古勇士也变了脸色,一切是那么恐怖的教人措手不及──「回来!快回来──」
库尔发狂的吼叫,众人看到阿色娜恐怖的神情瞬间筱泽区那一片有生命的湿地吞噬──再来是婳璃──她苍白的容颜,消失在众人阻止库尔跳进灭顶的泽水之前……
第十章
黑暗一直包围着婳璃,她疲倦得睁不开眼睛,只有听觉慢慢开始苏醒……「亲爱的夫君,这可要难住我天下第一聪明的脑袋了──怎么会三个人全都掉进水泽去了?」
如银铃一般悦耳的女声,娇憨的语气中有着浓厚的撒娇意味。
「她快醒了,妳可以自己问她。」
回话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挟了一抹深情的宠溺。
婳璃的意识猛地被拉回疼痛的躯壳,她倏地睁开重如千斤的眼皮,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绝美脸蛋正盯着自己瞧──
「十四阿姐……」
她在做梦吗?婳璃拧起眉心,迷惑地呼唤那个不该出现的影像。
「别说话了,大夫刚才来过,他说妳得好好歇息。」十四格格──婳婧握住小十六冰冷的双手,淡淡皱起眉头。她颤抖的声音微弱得让人耽心。
「我怎么……怎么会在这里?」婳璃问。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心死、然后被大水吞噬灭顶。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还见到了十四阿姐?
「我才该问妳,怎么会跑到湿地去的?难道没有人警告过妳,那儿是去不得的吗?」
婳璃垂下眼,当时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婳婧解释。
婳婧同纳真对看一眼,她的眼珠子一转──「更奇怪的是,怎么连库尔也跑进湿地了?还有另一个女人──」
「他也掉进水里了?」乍听到这个消息,婳璃呆住了。
「是啊,要不是我和纳真曾经掉进来一次,被灰兔儿救了出去,我们不会知道泽地下的密道、更不可能救了你们!」婳婧道。
昔日婳婧曾经在蒙古被神秘的水泽卷走,纳真为了救她同时跳下水泽,两人被大水冲到一处神秘洞|穴,后来一只婳婧曾经医过腿伤的小灰兔救了两人,他们才能平安脱险。如今他们回到蒙古,婳婧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便缠着她亲爱的夫君,带自己再一次回到泽地下的密道「探险」。
「那么,现下……他没事了?」婳璃神色苍白,面无表情地间婳婧。
「他和另一个女人应该都没事了。」凝视婳璃苍白的容颜,婳婧意有所指地答。
纳真和婳婧在泽地密道中发现了昏迷的三人,纳真因为自小在科尔沁长大,库尔身边的人他当然熟悉。 关于那名陌生女子的身分,纳真已经证实,她是库尔身边的侍女。
三个人一起掉进水泽实在诡异,因为婳璃的身子最弱必须立时就医,他们于是把库尔和那名侍女先送回科尔沁,却带走婳璃。
听到婳婧提起「另一个女人」,婳璃忽然挣扎着掀开被子,想离开炕床──「欸,妳做什么?别起来啊──」婳婧阻止她。
「我要离开,让我走!」她颤抖的声音有固执的坚决。
虽然倔强,但婳璃的内心是平静的。
那一晚离开储宫的时候,她对自己发过誓了,今生今世再也不见他。
「走?妳想走去哪里?凭妳身子现在的状况,只怕半步也走不成!」婳婧道。
不等她便眼色,纳真已经心有灵犀地步出房外。「我先出去,妳们聊聊。」同时带上房门。
「我的身子没事……我想离开蒙古,妳别阻止我。」停止无用的挣扎,婳璃试图说服姐姐。
「没事?」婳婧摇摇头,轻声呢喃:「原来妳还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妳──」婳婧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终于把说出口:「……妳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婳婧的话犹如一记残忍的重搥,要命的打击在婳璃的心上!
「不……妳骗人!我没有──我没有……」
她哽咽住,往下的话颤抖得再也无法成声,两行泪珠成串地滑下颊畔。
「怎么了,阿璃?」婳婧的脸蛋儿也瞬间转白。
她明白了,一切的问题出在库尔身上。
自从小十六代她出嫁到蒙古之后,她心底的忧虑终于成真了!
「告诉我,阿璃,为什么妳想离开蒙古?